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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W 可能是中国为数不多的为创业而生的生态圈了,二楼有路演活动区,不然你以为我们前几天熬夜准备路演稿是为了什么呢?”
熊逸文带着边忱走进去,同时给她简单讲了讲 3 W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场合。
“这么神奇的呀?”边忱还真不知道,“我以为这就只是一间高级咖啡馆之类的……”
“我们团队去年想争取入驻3 W 孵化器,但是竞争力不够,”他最后再整理了一下衣服着装,“不过没关系,现在来陈述路演,也是一种有效途径。”
边忱无声地在心里自行打脸,五分钟之前,她真的以为俩人即将在这里上演‘屌丝吹创意’一类的画面……
“可是,我等会儿要做什么呀?”边忱摸了摸后脑勺,她记得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准备的。
“你就在旁边站着,时不时附和我一下。”其实熊逸文是认定了自己一个人能行,专门让边忱陪同来见证的。
年轻人嘛,除了事业上的野心,剩下的还不就是男女爱情那些小心思。
不过,在顺利融资之前,熊逸文还不打算向边忱表明心意。虽然这些天来,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从高中开始,边忱在他心里就是恬淡聪慧的那一类女孩子;但近距离接触之后,又会发现她活泼蠢萌的一面。
《红楼梦》里,黛玉之慧,湘云之憨——一个女孩子只要具备同时这两样性格品质,相处起来就会特别美好——这是熊逸文那教国学的爸爸告诉他的。
“小心撞玻璃啦。”边忱拉住他的手臂。
“……”熊逸文轻轻咳了声,往后退。
这才发现俩人行至咖啡馆面前了,而他刚刚想着爱情……不,想着《红楼梦》太投入了,竟然忘了拉开玻璃门。
“哎,我等一下是不是要保持笑容?”边忱琢磨着,小声问他,“像标准式的礼仪微笑那种。”
“可以,虽然你不笑也很好看了。”
他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几不可闻。边忱没听到,跟着他的脚步踩着圆弧楼梯上二楼,内心难免有点忐忑。
说起来,她真的是局外人,误打误撞地竟然跑来跟着熊逸文创业。
以前在大学读本科时,边忱上过的唯一跟创业有关的课程就是创业基础课了。不过她学完之后没什么感觉,只记得那位教授天天给学生吹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有多牛。
二层的路演活动区有很多创业团队正在陈述路演,会议区则有不少金牌投资人在为创业者开设免费课程。
今天的三号路演厅里有O2O的专场,熊逸文的创业团队被安排在第二组项目,时间为下午的14:10到14:30。
上百个日夜准备,二十分钟的演讲和问答时间。
入场之后,坐在观众区,边忱看了看熊逸文的侧脸,有点担心他会紧张。
2
二楼吧台附近的CEO专区。
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较为安静的玻璃隔层区,躲在里面翻杂志,顺便等人。
念本科时在中国的创投圈玩过一段时间,但都是在C轮试水,几乎不碰种子期和天使期。认识的人不多,也很少来这些创业孵化地。
他习惯游走在一切游戏的背后,不必要时不会亲自经手。
何况他的手也不好——这就是对他个人所有的行为准则最具威慑意义的一点。虽然带了点狡猾的自嘲,但无可否认那是事实。
人生实短,该懒就懒;既然有能力,不想做的就不做——张的生命里尽是这些诡异的真理。
腕表上的时间显示为下午14:32,跟人约定的时间是14:50。
还有十八分钟,手里的杂志快翻到头了。
他想找另一本来看。
3
台上二十分钟,熊逸文整体发挥得很好——边忱单方面觉得。
他把他们产品的目标用户和客户需求讲得很清楚,包括产品的市场容量和盈利模式。
但在投资人问答环节中,问到团队成员、项目目前所处的状态、希望募集多少资金以及如何利用资金……这些方面的问题,熊逸文显然答得不太顺畅。
因为他们团队的确把项目产品本身准备得很好,但是却过分忽略了人力资源和资金计划这些必不可少的后备。
结束了自己这组的路演项目,熊逸文很沮丧,没心情继续待在路演厅内。寻了空从里面出来,一个人靠在二楼吧台前平复心态。
还留在厅里的边忱四处没瞧到他的身影,也瞅着空档溜了出来,顺带把他落在座位上的文件夹带上。
一路找出来,见他靠在吧台边沿低着头,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颓丧。
边忱尽量放轻快自己的语气:“你是不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呀?连这个也忘了。”
她把厚厚一叠的文件资料递给他,脸上带笑。
要知道,核心创意若被人盗窃了,就想哭都没眼泪了。
“你看我们的项目是不是注定告吹了?”熊逸文没接,也懒得强颜欢笑,“我看是了,没有直投,也没有合投,估计也不会有人来约谈。”
“不一定啊,我们不是拿到了好多投资人的名片么?”
“投资人……”他苦笑,“然后再被一个一个地拒。”
“……”边忱觉得此时应该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一下,这么沮丧下去似乎会更糟,等会儿回去出租楼里还会传染给整个团队。
“好饿啊,要不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边忱没吃午餐,是挺饿的,不全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这么提议的。
熊逸文喝了口酒,“也许我不适合创业。”
“……”看来的确是很失落了,可是边忱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呀。
“那要不,”她转头四处看,瞅见指示牌,“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听听别人的灵感也好呀。”
她指的是CEO专区,听说里面有很多人扎堆围成一小圈一小圈的,实地指导,挺热闹的。
不是说,有时候,站在制高点的人一两句点拨,就能点醒迷茫中的人么?
边忱拉着他往那边走去,熊逸文已经是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了。
…………
玻璃隔层区内,张合上手里这本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杂志,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外走。
…………
“……你不知道吗?有位伟人曾说过,‘很多事情,一旦停下来,就很难再继续下去了’”边忱把手里的文件夹全塞给熊逸文,“所以眼前的一点点困难也没什么大不了啦。”
“是吗?哪位伟人说的?我的确没听说过。”
“我最崇拜的一个伟人,”她一边回答熊逸文,一边笑,嘴角的笑容莫名地就有了骄傲的弧度,“他还说呀,‘人生不需要中场休息的,只要认真,我们就能经常赢’。”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哲学的一面啊,”熊逸文走在她旁边,勉强使自己的心情恢复了点,“不过这到底是哪位伟人说的?”
“嗯……张饮修。”
“谁??”熊逸文自觉自己不算是孤陋寡闻的人,但对她口中这个所谓的伟人竟然毫无印象。
“算啦算啦,”边忱不想再跟他说这个话题了,“说了你也不认识的,有空多读点书吧。”
熊逸文:“……”好像被鄙视了?被心上人鄙视的滋味可真不咋地。
而此时,离他们不远处的杂志栏前,某人的指尖已经在一本杂志的书脊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了。
人生到底有多少个‘万万想不到’?
张没统计过。但眼前发生的,毫无疑问一定算其中一个。
靠,他在中国网络文学圈如此小众,这特么竟然能在 3W 咖啡馆发现自己的一位读者。
特么…受众还挺广?
这些都不是重点。
此时此刻的重点是,必须得避免下一个‘万万想不到’。
张本来就背对着那边的俩人,也许不止两个人,但正在交谈的只有两人。
而CEO专区外的这片区域,人并不多,放眼望去,视线可见范围内,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挑杂志。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指尖触着的杂志,转身往玻璃隔层区走。
“不好意思,请问……”
靠…
他们的脚步声近了,原先说出过他笔名的女士继续问道:“那个,先生……”
他妈的…
“打扰一下,我想问……”
闭嘴,想问什么都别问。张充耳不闻地往回走。
理智告诉他完全不必担心被认出来,可情感上的突然交叉总让他觉得十分鬼畜。
张一向把自己的各个身份分得无比清楚,独自面对时怎样都无所谓,但一旦有旁人围观,他就浑身不自在。
这种感觉就如同:被吴文发现他敲小说、被S发现他在街头跟吴文打架、被容嬷嬷发现他偷吃冰淇淋……如此种种一样,特别想踹人。
“先生,”她已经走到他身旁了,微微笑着问,“你知道,要进入专区的话,是不是一定要会员身份呀?”
“呃……因为咨询台那边的工作人员不在,然后这边没其他人,所以……”边忱补充说道,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但是这位先生好像并不想理她的样子,也没转头看她,而是边走路边垂着眸看杂志。
边忱只看得见他垂下的长睫毛,额前的黑色碎发,侧脸的精致弧度,休闲风衣上的暗色纹饰。
总之,气氛有点尴尬。
熊逸文刚想开口附和她问一句,只见那位先生从裤兜里找出手机,开始讲电话,讲电话……
用的语言还不是中文,嗯?好像也不是英语,听着像德语?
边忱跟熊逸文对视一眼,各自脸上的表情都无法言说。只好稍稍弯下腰,用口型跟人家说了声“不好意思”。
尔后看着他走进玻璃隔层区,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天呐,这里的大佬都这样的吗?”边忱压着嗓子小声对熊逸文感慨了句。
“可能人家是听不懂普通话吧,或者是真忙。”
她龇牙,露出小小的两排白牙齿,“妈耶,简直打击了我刚刚雄赳赳的信心。”
“这么轻易就被打击了?”熊逸文现在的心态比之前好多了,“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鼓舞我来着。”
“还好啦还好啦,”边忱笑得双眼弯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就这样走进去吗?”
“等等看里面有没有人出来吧,再找个人问问。”
但是他俩很不幸运,没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倒是等到了外面的人走进来,并且这人还是之前在三号路演厅内的一位独立投资人,也是……讲着电话从他们身边经过的……
边忱:“……”
熊逸文:“……”
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从自己眼前走过去。
4
拐进专区,赵健远远地就瞧见坐在玻璃隔层区沙发上的人了。
一身休闲装,交叠着长腿坐在那里翻杂志。
误会他年龄是常有的事,不过也见过好几次了,赵健这次不再开这一方面的玩笑了。
他主动谈起刚刚结束的路演活动,说这次并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投资项目。
“本来有一个O2O甜品蛋糕的方案我看着很不错的,但他们团队的资源实在偏弱,”赵健看向外区,顺口提了一下,“就外面那两位。”
透过玻璃隔层,目光绕过廊道,张也朝那边投去一眼。
“你手上有他们团队成员的资料吗?”
5
没等到任何人出来,熊逸文趁这个空隙,跟边忱反思了一下方才路演的欠缺处。
边忱捧着项目资料,低头看着,专心听他讲。
黑色休闲长裤,黑白运动风鞋子,来人在他俩面前站定的时候,首先注意到他的,是边忱,因为她本就低着头。
她刚一抬头对上他的双眼,面前就递来一张名片。
“……”边忱赶紧扯了扯熊逸文的衣袖,同时对着这个……之前不理他俩的人……礼貌微笑。
熊逸文再如何草根,也比边忱多点经验。他接了他的名片,尔后从皮夹里抽出自己的名片给他。
“幸会幸会,”熊逸文伸出手想跟他握手,“请问……”
“待会出示一下,”张轻抬下巴,指的是他刚刚给他们的名片,“可以进专区。”
“……噢,谢谢谢谢。”熊逸文内心一团乱麻,面上也很是不知所措。老实说,他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根本不认识这位。
张转眼去看旁边的人,或许此时自己应该是‘张饮修’了——面对不同的人或群体,他用不同的名字。
可是边忱想的是:哦莫,你瞅啥?
她暗暗拉了拉熊逸文的衣服,求救。
“名片……”熊逸文小声提醒她。
“哦!”边忱不好意思地笑了,手忙脚乱从上衣口袋里找出一张……事务所统一发的那种……嗯,算不上正式的名片。
“很高兴认识你呀。”她双手奉上,呈给面前人。
并没有特别高兴,边忱,‘小棉袄’。无名指和中指轻轻夹住她的名片,抽走。张饮修没说其他话,转身离开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