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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眉眼精致的男童挑挑眉,“不是小胖子?难道你想让人叫大胖子?”
“……”遥遥刷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小嘴委屈地一扁一扁的,可是她不像皇姐似的这么能说会道,除了用力瞪着面前的人,根本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哼,她要让皇姐来帮她!
“你叫什么名字?”遥遥怒问。
她看着对方等着他回答,只是还没等来个答案,就见一名白衣少年朝二人走来,对那男孩板着脸低声道:“靖洛,你乱跑什么。”
转身看向身旁的小女娃,林靖宣微微蹙眉之后,俯身问道:“是二公主吗?”
遥遥扁扁嘴,闷声“恩”了一声。
“参见二公主。”少年行了个礼,“靖洛,快给二公主行礼。”
小男孩不情不愿,两条眉毛拧成了毛毛虫的形状,遥遥抢先出声道:“不要行礼了!你把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
可是对面那坏小孩却抿着小嘴不吭声。
林靖宣问:“你刚才跟二公主说了什么?”
“大哥,我的鸟儿飞走了,我去追它的时候不小心撞着了这小……二公主,正在问她有没有哪里撞坏了。”
小二公主?!遥遥哼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坏小孩是想说小胖子!
“你刚刚明明就说我是小胖子!”
“林靖洛。”少年沉声,不悦地剜了他一眼,“还不快跟二公主赔礼道歉。”
小男孩梗着脖子,“大哥,你从小就教我不能说谎,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连实话也不让我说了吗?”
林靖宣脸色更黑,正要出声训斥,却又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说了就说了吧,太傅不用放在心上。”君风暖轻咳一声,“都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
说这话的时候,她却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小孩子。
对于这位新来的太傅,君风暖最是崇拜,本是左相家的孙儿,年仅十五便已是今年的状元,父皇赏识他的才华,特让他也入了皇室学堂的太傅之列。父皇说了,这可是有史以来最最年轻的太傅啊!
如今翘课出来刚好遇着遥遥这么件事儿,她还不得赶紧拍个马屁呀!
林靖宣道:“多谢长公主。”
“皇姐……”遥遥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软糯糯的嗓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君风暖赶紧跟林靖宣道了个别,就把遥遥拖着走了,可不能让遥遥当着他们的面儿哭出来,太丢人了。
“遥遥乖,皇姐带你回去找母后,咱不委屈,恩?”
不委屈,怎么可能?而且她还生气呢!皇姐竟然不帮她!
“皇姐为什么不让他跟遥遥道歉?”
君风暖摆了摆手,嫌弃地道:“那种小屁孩儿,遥遥乖,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尤其是不能在太傅面前跟人一般见识啊!
遥遥吸了吸鼻子,狐疑地道:“皇姐,他好像比你大……”
那个大哥哥就不说了,已经是大人了呢,就连那个坏小孩也明显比皇姐大吧?
君风暖无视她的话,“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母后呢?”
“有个漂亮阿姨来找母后,没人陪遥遥玩……”
漂亮阿姨?
君风暖眨了眨眼,难道皇宫里又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漂亮女人?
龙吟宫。
“梦言,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云千素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别忘了,你的姨母现在可在我的手里。难道为了你所谓的爱情,除了抛弃曾经的救命之恩之外,就连你的姨母,你也不打算要了?”
那块破布,便是当年在京城街头,云洛救下她和姨母的时候,姨母穿的那件衣服。
她不知道云千素是从何而来,但是既然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谈条件,那必定是姨母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所以刚才宫人禀报的时候,她才会震惊成那个样子。
梦言抚弄着手中那块破布,良久,才挑起眼梢冷眼睨着她,“主上让你来的?”
刚刚才离开,甩下一句“由不得你”,转眼云千素就来了,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一点。虽然从小到大,主上从未威胁过她什么。
不过现在想来,从前,哪里需要威胁?但凡云哥哥一句话,她哪件事不是屁颠屁颠地就去做了?
正如他当年让她去西阙扮作梦丞相的女儿然后以和亲的身份进入东阑皇宫一样。
记得当时,她只说了一句: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么好,如你所愿。
所以如今,在她不愿的时候,他也自有办法对付是吗?
在她住在西阙的那段时间里,他明明告诉她,姨母已经死了。可是如今,却又来告诉她,姨母还活着么……
果然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他眼里也不过一场笑话,料准了她会背叛,所以事先握着她的软肋,才好在关键时刻威胁的让她不得不屈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区别吗?”云千素不闪不避地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想让主上来看看,这就是他倾心相付的人啊,竟然会怀疑是主上抓了她的姨母来要挟。
云千素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像是诱导又像是泄愤一般地道:“现在你关心的人在我手里,你只能乖乖听话,或者……任由她被我折磨致死,不是吗?”
“你要我做什么?背叛我丈夫,还是杀了他,把他的国交给你们?”
梦言就突然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说出的话刺痛的却是她自己的心,“你觉得我姨母的命,值得上我丈夫和我三个孩子吗?”
甚至不止这些,还有整个东阑,整个皇室。
若是主上成功,绝对不会放过这些曾经屠了他们整个国家的人的后代,一个也不会。
她从前总是逼着自己刻意不去想这些,她甚至说,两不相帮,无论谁输谁赢,这都是命。可事实上,那是因为她从没想过君墨影会败。
她天真地希望所有的事还是跟现在一样,她的丈夫还是皇帝,她的孩子仍旧无忧无虑,而主上——则是永远忠君爱国的大将军云洛。
可是现实却逼着她不得不面对,姨母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灭国之仇,主上不可能放弃的,五年南海之战归来,他必定要想方设法复国,手刃仇人!
云千素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强装的冷静自持有些绷不住,蹙眉看着她,“梦言,说你忘恩负义果然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姨母怎么可能终生不嫁,还过了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可你呢,享了这么多年至高无上的权利与福气,难道如今就打算将她撇下,看着她惨死在我手中吗?”
当然不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她,姨母怎么可能落到这一步。
“所以我问你到底要什么!”梦言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已经很多年她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全身上下冷意迸射,“只有当条件相当的时候,筹码才能称之为筹码,否则只能是一颗弃子,你懂吗?你总不会天真地指望我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姨母,去杀我的丈夫吧?”
云千素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梦言已经可以修炼的以如此冷静的姿态跟她讨论一个亲人生死的程度。
“好!”她冷冷道,“我会想出一个与筹码相当的条件,届时宫里会有人来通知你!”
梦言点了点头,半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晦暗,不管是什么条件,她都不能轻易答应。因为云千素一定不会这么好心地只要她做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想必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也一定是事关他们成败的大事!
所以在那之前,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这些,或者……做出抉择。
“母后在里面吗?”
屋外,稚嫩的童音透过紧闭的房门隐隐传来。
“回长公主,娘娘确实在里面,只是……”
只是那小宫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房门就已经被人推开,君风暖牵着遥遥的手走了进来。
见有外人在,先是恭敬地唤了声“母后”,然后才转过去看着云千素,只是那小小的眉毛却是微微一蹙。
遥遥嚷着道:“皇姐,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漂亮阿姨啊……”
她有些不明白,皇姐在路上好像还对漂亮阿姨很有兴趣的呀,为什么来到这里,却又没有表现出该有的热情呢?
君风暖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突然在遥遥的小辫子上轻轻扯了一下,“小骗子,这也叫漂亮吗?真是浪费我感情。”
原本正犹豫着如何介绍云千素的梦言愣了愣,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面上的寒意逐渐褪散。
“暖暖,不得无礼。”她假意训斥,眼底却染着笑意。
“母后。”君风暖故作委屈地拽着她的手,小嘴高高地翘了起来,“她是谁呀?见了公主都不知道行礼,为什么母后还说我无礼呢?”
云千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果然是什么样的娘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才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如此招人讨厌了!
“原来是两位公主。”她冷笑一声,转身扫了梦言一眼,“皇后娘娘,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梦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地“恩”了一声。
云千素脸上铁青地离开了。
遥遥一片茫然,君风暖这才问道:“母后,那个讨厌的女人是谁啊?”
该不会是觊觎父皇美色,来找母后茬儿的吧?
梦言拍了拍她的后脑,好奇地看着她,“暖暖以前见过这个人吗?为什么讨厌人家?”
“母后,我又不是遥遥。”君风暖嫌弃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连这个人是好意还是恶意都看不出来?”
遥遥躺枪,撅着小嘴不满地皱着脸,虽然她不知道皇姐在说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梦言无语,现在连个七岁小孩儿都能看出云千素不是好东西,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的面相啊。
“那个人……”梦言正迟疑着该如何给她介绍云千素的存在,眼梢一瞟,正好看到门口缓缓走进来的男人,眸光微微深了些许,便笑着道:“是你父皇以前的贵妃哦。”
“啊,所以她真的是觊觎父皇的美色!”
君风暖不爽地跺了跺脚,虽然这后宫里早没了什么贵妃、妃子之类的东西,可是像他们这些生于皇家的孩子,不代表就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身份。更何况,在宫里行走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听老一些的宫人提起过往那些事,包括父皇为了母后废黜六宫,那自然也就包括了以前的那些妃子。
“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来找母后?”
早知道刚才就多损几句了!这么简单地把挑事者放走,真够憋屈的!
梦言微笑:“因为她当年被你父皇赶出宫所以心怀不满,今天她哥哥回来了,可以替她撑腰了,所以她来找母后炫耀咯。搞不好呢,她还对你父皇心存歹念,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回到你父皇身边,可惜暖暖太厉害,把她给骂走了。”
“你平时就是这么在女儿面前诋毁朕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暖暖吓得抖了抖,连忙转过去,“父皇,母后才没有诋毁您呢!是暖暖问了母后她才说的,那个丑女人欺负母后,您不帮母后也就算了,还冤枉母后!”
梦言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羞愧,反而伸长脖子理直气壮地道:“我又没说错。”
若是可以,云千素本来就是想回宫来的,只是因为这一条路行不通,所以才会改为用姨母来威胁她。
君墨影黑着脸走过去,对两个孩子道:“暖暖和遥遥先出去玩儿,父皇有话跟母后说。”
遥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去拉姐姐的手,君风暖连声道:“父皇可不能欺负母后哦!”
梦言欣慰地想,她们家女儿可真懂事儿,还知道叫她父皇别欺负她了。
可是……梦言皱了皱眉,那熊孩子临走前那个暧昧的眼神是什么鬼?!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手就被人握进了掌心里,君墨影蹙眉道:“云千素找你做什么?”
梦言似笑非笑地把手抽了回来,细嫩的食指戳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声音娇软道:“我说了啊,她想回到你身边咯。”
男人摆明了不信,哼了一声:“她都出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才想回来?”
“这不是从前没机会进宫么,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来找我谈条件了。”
梦言觉得自己现在撒谎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君墨影眸光暗了暗,“恩”了一声,道:“她怎么说的?”
“说来说去还不就那些话呀?”梦言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你总不能让我一句句都回想起来吧?”手掌重新被他握住,梦言反握上去,走到外头被清风吹拂,“你说以后要是云洛每次进宫她都跟着,我岂不是要受大罪了?”
说完鼻子上就被人点了一下,“知道受罪还见她?下回她要是再来,你直接拒之不见就行!”
梦言眉眼浅笑,琉璃般的眸底闪过狡黠,“那多不好,人家的兄长可是赫赫军功的大将军,作为他的妹妹,要是想见我这个皇后,我拒绝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要是每次都不见,岂不显得我特别小家子气?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仍记着过去那些事,所以不吃醋不肯见她呢!”
不是吃醋?
君墨影自然看得出她心底那些小九九,哼了哼,俊逸的眉毛微微一挑,“所以?”
梦言嘿嘿一笑:“要不你直接下令不让她进宫吧,这样她就连接近我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多好?”
“可以。”
“恩……啊?”梦言惊讶地看着他。还真同意了?
“不是你提出的,朕答应了你又作何这种表情?”
梦言的眉毛拧了拧,古怪地道:“我这不是诧异么?没想到你答应的这么干脆,其实你下令她不准入宫和我把她拒之门外的效果还真差不多,人家都不敢说你什么呀,那自然罪名都落我头上来了。”她起初只是随口一说,可是说着说着竟真的有了些脾气,“还不都怪你,从前惹下的风流债太多。”
“这也怪朕?”男人似是没想到事情到她嘴里竟成了这样,想要辩解,可对上她娇软可人的眉眼,最终只是扶了扶额,无奈地道,“好好好,都是朕不好,言言莫生气。谁要是敢胡言乱语说你半句不是,朕就把他砍了,这样好不好?”
他对她本来就好,这些年的脾气倒越发温和了,简直称得上是没脾气。
“暴君!”梦言推了他一把,唇角却是笑意朦胧迷醉。
“一会儿寒儿下课,我们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男人蹙了蹙眉,嫌弃地道:“他不认识回来的路?”
梦言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对两个女儿好,回头儿子不认你了,有你哭的!”说完也不管他究竟答不答应,推着就往外走,“暖暖和遥遥也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你去把她们找回来,我们一起去接寒儿。”
君墨影虽然不大满意,不过还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难得一次,并无不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梦言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敛去,在他的身影消失以后,找来了卿玉。
卿玉恭敬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梦言的眸中有些许微光流淌,最后慢慢沉淀下来,定定地道:“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云千素还没回到将军府,就在路上见到男人挡住了她的身影。
微微一诧之后,便了然地弯了弯唇,清润的水眸中苦涩意味十分浓重。
这个就在出门之前还说不愿见她的男人,现在却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是因为她去找了梦言吗?
“大哥,有什么事吗?”她看着他,假装不知道他为何找她。
云洛冷冷地看着她,继而一言不发地拖着她走到小巷之中,似乎连多和她说一句话也是浪费。
站定之后,他再次发狠般地睨着她,薄唇紧紧民称一条直线,眼底那份沉郁经过半天时间之后似乎更甚,浑身上下像是刚刚在腊月之中厚厚的雪中染了一圈,淬满了冰尖与刺人的寒意,云千素甚至都怀疑他是进宫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如此。
“你擅自进宫,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沉淀的嗓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剑,锋利到削铁如泥,直直地刺在了云千素的心口上。
如同说梦言能在言语上中伤她,那么这个男人于她而言,已经是到了仅仅一个眼神就能伤她至深的地步。
“许多年未见故人,趁着大哥回京的机会,我想进去看看她而已。毕竟……你也没有提前说过不能去,不是吗?”
寒彻人心的冷笑响起,“我没说过你不能进宫,难道没说过不准任何人擅自接近她?”
“你不是喜欢她吗?”云千素面上挽着笑,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简直就是在滴血,“我让她回到我们这边,难道不好?大哥,主上,就你这么温柔地对她,你觉得凭着她现在一心一意要守在皇上身边的架势,还有可能会回来?”
“闭嘴!”云洛冷冷地我喝止,额上已有青筋隐隐跳动。
“我说错了吗?”云千素眼眶通红,嘴里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停下,这还是她第一次敢当面忤逆这个男人的意思,也是第一次的顶撞,可是心里竟有一种变态的快感,“你想让她回到你身边,却又不愿意当坏人让她恨你,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让你闭嘴!”
话音未落,白袍随着手掌的动作已经高高扬起。
云千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了那个已经背叛他的女人,他现在是想打她?
还是输,当年她给梦言的那一个巴掌,他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讨回来呢?!
“我帮你做了那个恶人啊……”低声的轻喃沙哑沉痛,甚至有几分缥缈虚幻,“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面对现实吗?”
伸手,试探般地想要握住他的手,可是指缝边缘将将触及他的袖袍,就已经被猛地一把拂开。
她低低地笑:“她已经不爱你了啊……”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手,不肯看看你身边的人?
“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曾经的这么多年,岂能说过去就过去?”
也不知他是在骗她还是在自欺欺人,眸光流转、收回,他却冷冷地道:“我从未爱过你,你却为何如此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