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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拦下我,你想干什么?若是找茬儿,你该知道,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本了,识相的就给我滚开!”
“梦言,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云千素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顿时也起了怒意,狠狠地拧着眉,“那已经捅了我一刀,为什么还要让皇上废黜后宫?你明知道待在后宫里,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竟然敢这么做?”
梦言也皱了皱眉,“我早就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心血来潮要皇上做的,你要是不想出宫,自己去找皇上啊,找我做什么?”
“皇上要是肯听我说,我还用得着来找你?!”云千素登时一怒。
回应她的,是梦言冷冷的一声哼笑:“你这人倒是真不要脸,明明就要为你的哥哥守身如玉,却非得待在我丈夫身边,到最后甚至要我帮着你待在我丈夫身边,你说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顿了一下,她又道:“你最近不是装高烧装的很好吗?要是当真这么有本事,你就装一辈子呀……”她挽唇讥笑,“在云洛回来之前,最好你一直这么装下。”
“谁说我是装的?”云千素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自己刺的那一刀,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厉害?”
不只是刺了一刀,她甚至抓着那刀柄在自己身体里狠狠转了一圈,几乎是要把她的心肺全部都卷做一团。若非自己当时受她威胁,怎会那般任由她胡作非为?
有那么一瞬间,云千素真的怀疑自己会死在她手里。
“噢……”梦言面无表情,“大约真的挺厉害的啊。”
可是再厉害又如何?始终难消她心头之恨!
梦言冷笑,难道妄图用那一刀就换回莫少渊一条命吗?
只怕,就算云千素死了,也抵不上莫少渊在她心里的一分一毫!
云千素见她无动于衷,顿时有些急躁,低声吼道:“为了我们的大计,我必须待在宫里!”
“不是我们,是你们!”梦言的脸色陡然一变,也不知道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不过云千素显然比她更激动,清冷的容颜上泛着一丝苍白、一丝潮红,“梦言,你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非但背叛了主上,现在就连这么点小事也不肯做,是不是一定要主上亲自回来,你才肯乖乖束手?”
梦言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忽的就平静下来,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就算主上回来,我也是这句话。”
云千素看了她好半响,仿佛是不敢相信曾经那个自己以为绝不会背叛的人,竟终究,也背叛了。深深地吸了口气,云千素才沉声问才道:“你真的不帮我?”
梦言挑了挑眉,“我帮你害我的丈夫,夺我丈夫的皇位?”
多么理所当然而又轻慢的口吻。
良久,云千素点了点头,“好,你不要后悔。”
既然不肯帮,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就算他们所有人都不能挽回梦言,她相信,有一个人一定可以!
梦言从御花园离开之后,就朝梦鸣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回放着临走前云千素的那个笑容,总觉得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诡异,就好像某种势在必得的奸邪。
以往每次云千素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就准没好事了,这一次尤甚。
她看得出来,云千素身体有恙不是假话,只是不能对外宣称受伤,所以才会想办法弄成高烧不退的样子,横竖他们云家的奇药多。
只是既然可以走出梦栖宫特意在御花园里候着她,想必是现在回府也没问题了。
想让她劝君墨影,让云千素留下?
别说她本身不愿意,就算她愿意,那个男人也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或许人人都觉得此番废黜后宫是因为她打翻了醋坛子的缘故,可是事实却是,她最近根本没提起过这茬儿。既然君墨影做的心甘情愿,那么想必就算她此刻去劝,让他停手,只怕也得遭受他一顿“毒打”才行,而且最后的结果绝对是以失败告终!
梦鸣宫。
眼看着梦言就快要来了,太后的脸上写满了激动、急切与一丝忧心兼并的神色,问郁芳华道:“怎么样,茶水准备好了没有?”
“回太后,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皇后娘娘过来,您的计划就能天衣无缝地实行了!”
确实是天衣无缝的,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谁能想得到?
“好,好!”太后一连念了两声,满意地看着郁芳华,“这件事若是成了,哀家就让你坐上言溪的位子!等到梦言倒下,后宫的其他女人能不能回来哀家不知道,但是你郁芳华在皇宫里,一定可以占到一席之地!”
“多谢太后!”郁芳华堆砌着满脸笑意感激道。
就在此时,蓦然有人进来禀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冬阳到了!”
“恩?”太后微微蹙眉,“什么叫皇后身边的宫女?那皇后人呢?”
“呃……”小太监神色尴尬,“皇后说是在御花园崴了脚,以免太后等急了,所以让冬阳先过来,她自己随后就到。”
太后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要是梦言今日不来,那可当真是浪费了她如此一番苦心!
可是当冬阳进来送完礼之后没多久,梦言也进来的时候,太后心里却又一次掀起了巨大的怒意,整张脸上都是青白交错的痕迹。
崴了脚?
那她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冬阳注意到太后的神色,拼命朝梦言使了好几个眼色,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盯着她的脚,梦言起初还很茫然,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丫的被云千素的事情牵扯什么都忘了,这下可好,这破烂借口也露馅儿了!
“臣妾参见太后。”梦言规规矩矩地在太后面前行了个礼,也没有再把自己的脚装成不能动的样子,只是微微醋了蹙眉,接着道,“方才在御花园不小心踢了块石头,伤了脚所以走的慢了些,故而才会让冬阳先来跟太后说一声,还望太后莫要怪罪。”
“皇后客气了,哀家怎会怪罪?”太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梦言见状低着头偷偷做了个鬼脸,再抬头时,便是一副笑眯眯甚至讨好的样子,“多谢太后。”
她只记着来之前君墨影说过的一会儿来找她,心想太后或许会出什么阴损招儿来害她,不过具体如何她也不甚清楚,只能小心翼翼应付着这里的事儿,只要撑到君墨影早朝结束就行。
看着这时辰,大概也快了。
不过太后大约是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就朝郁芳华递了个眼色,郁芳华会意,点了点头就转身出门去准备东西去了。
殿中只剩下太后和梦言主仆二人,太后一脸关切地看着梦言,“皇后还怀着身孕呢,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她微微蹙眉,赶紧抬手示意冬阳,“还不快扶你主子坐下。”
“是,太后。”冬阳点点头,上前扶着梦言在下面离太后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坐好。
太后看着她恭敬的样子,却拧拧眉,略带薄责地道:“皇后身边这丫头,也太不知分寸了些。没有眼力劲儿也就罢了,可是连皇后的身体也不放在心上,实在该罚。”恨铁不成钢地说了这么一句,太后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皇后找不到懂事儿的丫头,哀家回头就跟皇上说说,让他好好给你挑两个合心的!”
这表面上是在责备冬阳,实际上却是在说梦言连挑个丫头也不会。
梦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让君墨影给她挑个合心的?别说她现在就觉得冬阳很合心,就算冬阳当真不合心,也不必一个外人开口啊,难道她自己不会说吗?
她故作茫然,“臣妾眼拙,素来觉得冬阳做事稳妥,不知这丫头是哪里冲撞了太后,让太后对她有此意见?”
“今日这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犯了两个错。第一,皇后在御花园崴了脚,她却不顾皇后身体把皇后一个人留在那儿。第二,皇后给哀家请安之后,她却傻站在一旁看着,不知扶皇后去一旁坐着。”太后斜了冬阳一眼,眉目微冷,嗤然道,“单单是这两条,已经足够说明她办事不利、心思太粗,根本不适合在皇后身边当差!”
“是奴婢眼拙,奴婢该死!”冬阳半句也不辩解,连忙跪下请罪。
梦言心疼地看了她一眼,第一件事还真是自己害了冬阳,当时那情况冬阳不可能不走,不过这第二件事却摆明了太后找茬儿。要是冬阳在太后开口之前来扶她,只怕要落一个不知礼数的罪名——这可是梦鸣宫,太后没开口,一个丫头凭什么到处乱窜?
站起身来,道:“是臣妾管教无方,还望太后一并降罪。”
“你这孩子,说什么降罪不降罪的?”太后不悦地看她一眼,“哀家这是替你管教丫鬟呢!”
梦言暗暗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她作了一揖,“多谢太后,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太后不宜动怒,不如还是让臣妾一会儿回去之后再好好管教她,可好?”
恰好此时,郁芳华领着两个准备敬茶礼的宫人进来,太后便也没有继续刁难下去,疲惫的面容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欣喜。
面上却无奈地摇摇头,“既然皇后已经这么说了,哀家也不是非得越俎代庖。冬阳,你起来吧,否则你主子该心疼了。”
这回冬阳倒是自觉地在太后让她起身之后直接站到梦言身边去把人扶着坐下了。
太后没有直接让那两个宫女上前,反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梦言唠嗑儿起来,“皇后昨日劳累了一天,夜里休息的可还好?”
“太后瞧臣妾这脸色,就知道臣妾休息的不错。”梦言眨了眨眼,脸上竟有一抹俏皮展现,红润的面色、精致的眉眼,还有那属于皇后的至高无上的梦冠,无一不昭示着她此刻有多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太后噎了噎,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明明是她自己问的问题,可她怎么就觉得这女人是在故意刺激她呢?
反观她自己,疲惫苍老,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一个饱满精致的妇人成了个垂垂老矣的病者。
“好,不错,不错。”连连点了两下头,太后面露微笑,心里却在想,今日之后,便让你再也过不上好日子!
她摆了摆手,视线转向屋子里那两个端着茶水的宫女,两人纷纷拾步走到太后面前,梦言便也上前去。
当那丫鬟把一盏倒好的茶水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梦言沉默了一下,才恭敬地拜礼,然后把茶盏伸向太后,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咬着唇轻声又庄重地道:“母后请用茶。”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太后从今以后不再找她的茬儿……
太后微微一怔,神情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同样犹豫了一下,微微眯起的黑眸中似有明灭不定的火焰跳跃。
“好孩子。”她点了点头,接过茶盏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抿了一口,然后又从另一个宫女手里的托盘中取过早已备好的金色梦钗与玉镯,一一给梦言戴上,动作很慢,眉宇间是少有的温和,“既封了皇后,往后就要好好管理这后宫的事。虽说后宫已经没有其他妃嫔,不过类似过年过节召见臣妇之类的事宜,却还是你分内的事儿。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向这宫里老一辈的嬷嬷问问,她们都会帮你的。”
这些嘱咐的话,虽然梦言已经用不上了,不过太后还是这么说了,权当是为了那一声听似真挚的“母后”。
“谨遵母后教诲!”梦言又给磕了个头,就由冬阳扶了起来。
在这里留了没多久,君墨影就果然下了早朝过来了。
太后看到他,微微一笑,“皇上一下早朝就赶过来,难道是怕哀家欺负你这皇后不成?”
君墨影看了郁芳华一眼,两人之间飞快的眼神交流并没有让太后注意到,转瞬之间,他便收回视线,漆黑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后敛了敛眸色,嗓音淡淡地道:“母后言重了,朕只是担心她不懂事儿顶撞母后,惹得母后不快。”
“怎么会呢。皇后虽然有些孩子心性,却是可爱得紧,也很懂事,哀家哪儿这么小气就能不快?”太后笑着道。
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梦言反倒是闲了下来。她也乐得自在,正晃晃出神之际,就听到君墨影唤了她一句,“言言……”
“恩?”梦言愣了愣,她刚才错过什么了吗?
君墨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太后看不到那个角度瞪了她一眼,“我们回去了!”
梦言讪讪地笑了笑,回过头去对太后告别,“母后好好休息,臣妾先告退了。”
看太后这个样子,真的是需要好好休息了,这身体状况,简直憔悴得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会在下一秒晕过去。
“好,去吧。”
出了梦鸣宫的门,梦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她现在每次见太后都担心自己突然又中了招儿也不知道。
君墨影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冬阳和李德通他们都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
“朕不在的时候,太后可有为难你?”君墨影问道。
梦言想了想,直接忽略了冬阳那件事,想那算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没必要让他操心,便老实巴交地摇了摇头。
君墨影又问:“那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就随便说了几句,然后就奉茶咯。”梦言思索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嘱咐的最多的莫过于以后我身为皇后要做的事儿了,还跟我说,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宫里老一辈的嬷嬷,她们会教我。”
梦言突然停下了脚步,苦哈哈地看着身旁的男人,“皇后怎么有这么多事儿要做啊?后宫的女人都没了,竟然还得召见宫外的女人?”
君墨影好笑,指尖在她鼻梁上轻轻一点,“哪来这么多事?”他像是安抚又像是诱哄,“若说是安排逢年过节时的事宜,自然会有宫中女官替你处理,若说是召见宫外命妇女……难道你平日里就不想见见龙薇和怜若她们?”
梦言一听,阴霾顿时从她眼底消散,“怎么被你一说,好像也没什么事要我做的了?”
“那是自然。”他怎么舍得让她做事儿呢?
君莫闭了闭眼,“以后你每天负责高高兴兴的就好,其他什么事儿也不用操心了。”
往后这宫里宫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
梦言“恩”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原本的笑意转为些许的诧异,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男人的情绪怪怪的?
“怎么我每天高高兴兴的,你不高兴吗?”梦言好笑地道,“为什么说这种话的时候,会是这样的表情?”
说完后脑就被人偷袭了一下,男人低声道:“胡说,朕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梦言撇了撇嘴,“看看你这表情,哪里像是高兴的?”
男人眸色微微一敛,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他此刻的心情,确实跟高兴有些出入,毕竟,发生那样的事,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
男人眸色微微一敛,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他此刻的心情,确实跟高兴有些出入,毕竟,发生那样的事,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他不想让小东西有心理负担,所以并没有要把事情告诉她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梦言张口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男人却突然道:“朕忘了跟你说,你父亲从西阙过来了,应该明日就会抵达京城。”
“什么?”梦言顿时愕然,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般,满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或许是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了,君墨影蹙了蹙眉,“怎么了?还是不想看到他吗?”
上回西阙一行,他确实知道她和她父母的感情全都不好,那里面甚至有些更深层更隐晦的事情,只是后来梦绫死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没有。”梦言连忙摇了摇头,硬是挤出一抹笑容,下一秒又缓缓垂下了眼帘,因为她的笑容实在有些僵硬牵强。
“我只是觉得奇怪,东阑和西阙这么远,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原本东阑和西阙的降书和物资方面可以做一部分的调整,西阙那边派人过来洽谈,你父亲知道你封后的事情,所以特意决定亲自赶过来。时间上本是可以赶上昨日的封后大典,只是路上遇上一场山洪,道路阻塞,所以耽搁了两天时间,就错过了。”
梦言的脸色不太好,君墨影只当她是担心梦丞相才会如此,便道:“放心吧,并没有人员伤亡。”
“好。”梦言笑得有些勉强,天知道,她哪里是在担心这个。
两人各有心事,接下来的那段路,一路无言,各自都在想自己心里那件事。
午膳的时候,梦言还沉浸在梦丞相要过来的这件事情里面,她完全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是需要梦丞相亲自过来的?
脑子里隐隐浮现了一种可能性,却让她的心脏又骤然狂跳了几下。
难道是主上想告诉她,这么多的把柄握在他手里,所以千万不能心生背叛吗?
可是她已经背叛了,如今又能怎么办?
其实即便莫少渊不说,她也不会把主上的事情说出来,那不只是莫少渊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当年若不是主上,她早就和姨母死在大街上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如今,她不过只想做一个最最普通的人,再也不参与这些男人之间的战争,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
竟连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也不能实现吗?
她从来就没想要伤害任何人,可是生活却每每迫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一次次的失去,从亲人到朋友,她如今剩下的只有丈夫孩子,难道连这些也要被夺去吗?
过去十几年的时间,她只为一个目标而活,可是往后的人生,她不想再如此。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要保护她的丈夫和孩子,绝不背叛——哪怕拼劲所有,哪怕过往种种丑陋全部揭露,她也绝不背叛。
眉心隐隐作痛,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让她突然间有了高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