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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洛阳的深秋。
北邙山上遍地野菊花,赶在入冬前斑斓一回。旱季过了,山间小溪恢复了以往的欢快,一路涓涓的流满山野。一位道士须眉束发,布衣草鞋,身后背着一个竹篓,身旁一位五岁左右的孩童,紧紧的拽着道人的手,两人不紧不慢,顺着山间小径向山下走去。
小孩童稚,山中的一切,吸引着他。一只野兔隐没在花丛中,寻觅着食物,又像是故意和男童捉迷藏似的,紧跟其后。然后,又调皮的从小童身旁一跃而过。
小童兴起,挣脱了道人的手追赶着野兔,却料那狡兔忽远忽近,和小孩玩起捉迷藏来,小童见那兔子藏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便迅速跟了过去,刚想伸手抓,那灰兔一溜烟的从小童屁股后面欢快的跑去,还不时回头看着小童,似乎在说你抓不住我,哈哈。
小童被那野兔激恼了,继续追逐。刚跑了几步,便趔趄摔倒,脚下的布鞋被甩了出去,脚底被树枝刺中,鲜血直流。
小童顿时痛的哭起来。
道人依然不紧不慢,走至哭泣的小童身旁,道:“史侯,咱们赶紧走,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到山脚下。”道人躬下身子,为男童抹去了脚底鲜血。
“史道人,可我脚疼。呜呜……”小童再次呜咽起来。
“脚疼也得赶路,赶紧走。”那位叫史道人的,拉起了小童的手就走。
小童却执拗的甩掉了道人的手,哭泣说:“我不想下山,史道人,我不想离开你。”小童哭的更加厉害了。
史道人听了男孩的话,脸色现出了疼惜之情,他转身道:“史侯,你听好了,下了山到了京都,你就不再叫史侯了,孩子你记住,你姓刘,叫刘辩。你父亲是当今皇帝,母亲是当今皇后,你是皇子。如今你的母后想你了,要你回宫去了。”
那小童听了后,一下子扑倒在史道人怀里,眼泪鼻涕一把:“我不要去皇宫,我也不是什么皇子,师父就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叫刘辩,我就叫史侯嘛。”
史道人抹去了男孩脸上泪水,为男孩整了整衣衫,道:“孩子,你和史道人的缘分已经尽了,你不能老呆在史道人家里,你是皇子,可不能再贪玩任性了,回宫里要好好的读书。孩子,时辰不早了,咱们下山吧,你父皇派人在山下等你了。”
那小童听了这番话,却哭闹的更凶了:“一定是史道人不要史侯了,我不下山,偏不下山。”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突然,史道人给了男孩一个耳光,厉声道:“你就是这样去见你的父王母后的吗?师傅以前教你的你怎么都忘记了,你是大汉天子,你总有一天要回到你该去的地方,邙山虽好,却不是你待的地方。”
小男孩还是不依不挠,史道人索性坐在了男孩身旁,他楼主了男童:“记得师傅怎么跟你说的吗,许多在宫里的出生的小孩都夭折了,你母后担心你,就将刚出生的你,寄养在了师傅的家中,因为师傅是学道之人,可以用道术保护你。如今,你和师父生活也有五年了。”
这男孩一出生就被带到了自己的家中,是自己一汤匙一汤匙的米粥,把这孩子喂养大的,如今真的要离开自己了,史道人显然依依不舍。
蹲下身子,看了看男孩脚底,史道人有些哽咽:“还在出血啊,要不师父背着你走。”
说完,史道人便背起了男孩。此刻,男孩止住了哭声,他却坚持要自己走。
史道人凝视男孩良久,忽然又说了一句让小男孩摸不着头脑的话:“孩子,你的面相是帝王之命啊,只是你若能过了15岁那一关,你便是真正的天子。”
小男孩举头,一脸的幼稚,牵着史道人的手问道:“师傅,孩儿今年才五岁是吗?”
“皇子,你今年五岁,你叫刘辩。你父王是当朝皇上灵帝,到了宫里,要多听父王母后的教导,学习治国之术,成为大汉明君。”史道人恭敬的说道。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看着史道人,茫然的点点头。
“好吧,辩儿,咱们继续赶路吧,来,师傅背你,你脚疼。”
史道人说完,不由分说的背起小男孩,向着山下一路跑去。
山脚下一辆四马马车,早已经等候在了山脚下,马车周身鎏金色,两位宫女恭敬的站在马车前,两位宦官打扮的人,望着远处山上下来的人。
宦官张让说了声:“来了,来了,小皇子到了。”此时,所有前来迎接的人都肃然起敬。
愣头愣脑的小男孩望着两排对自己恭敬作揖的人,有些怯怯的后退了几步,史道人将小男孩牵到前面,对张让说:“张大人,贫道史子渺将小皇子领来了,贫道的使命也完成了。”
张让向小男孩行了大礼,又向史道人深深的一鞠躬,便牵起小男孩的手,向着马车走去。
宫女抱起了小男孩,扶他就坐在高头大马的马车里,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望着匍匐在地上向自己叩首的史道人,眼泪汩汩而流。
“师父......师父......”山谷间,回荡着小男孩稚嫩不舍的呼喊。
史道人并未起身,长久的匍匐在地,泪水已湿青衫。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永远也不能再见到这位自己养育了五年的孩子。
张让赵忠一行,随即调转马头,向着京都宫廷急驶而去,史道人缓缓起身,长长的舒了口气。
马车驶过城东的白马寺,有僧人闻风等候跪拜者,也驶过贫瘠的农田和一脸绝望站立田间的农人。马车,一路向着朱雀门驶去,向着皇家禁地驶去。
半路上,听到有儿童嬉闹的声音,小刘辩好奇,掀开马车帘子一角,见三四个衣衫褴褛的小童拍着手,围着圈唱着童谣:
王非王,侯非侯,千乘万骑上北邙
王非王,侯非侯,千乘万骑上北邙。
小刘辩尚年幼,不知何意,却见有侍卫上前抓着一个较小的孩子,用严厉的声音训斥道:“哪家的野小孩,赶在皇子陛下面前唱这个歌,不要命了,什么王非王,侯非侯,王就是王,皇子就是皇子,以后再听到你们唱这些,一律格杀勿论。”
小童见状,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年长点的小孩连忙求饶道:大人,小子们以后再也不唱了。
此时,有路人围拢求饶。
赵常侍居高临下,对着这帮路人问道:“你们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吗?他就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子刘辩。”
众人听了,立马下跪。
赵常侍继续道:“以后若要是再听到你们唱这歌,见者就杀,听明白了吗?”
诺,听明白了。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扬起的一路黄色尘土随风飘逸。
过了厦门,金市,西宫,马车由上西门转入宫里,便到了北宫。
皇宫的奢华,与路过的洛阳城中的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宫里面是秋意浓浓,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洛阳牡丹花随处可见,旖旎莞尔的等待着宫里新主人的到来。
建章殿里,烛火通明,灵帝坐堂前,董太后坐其身旁,何皇后紧挨着董太后坐着,文武百官都静默的端坐两旁,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五岁皇长子刘辩的到来。
“皇子刘辩到。”随着侍卫的通报,朝堂上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也都想一探这位没见过面的皇子真容。何皇后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她清楚的记得,刘辩出生时的模样,圆圆的脸蛋,胖乎乎的手脚只是儿子尚未满月,就被送到了宫外史道人家中去了。
何皇后竭力搜寻着记忆中儿子的模样,她伸长了脖颈,眼睛一刻也不敢游离的看着大殿前方。
庄严肃穆的朝堂上,一位已经换了华服的小男孩,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殿堂,他有些怯场,眼睛四下张望着,此时端坐在上的何皇后,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走下朝堂,猛地将刘辩拥入怀中。
“辩儿,你回来了,你真的回宫里了,让母后好好的瞧瞧。没变,还是圆圆的脸,只是瘦了点,长高了好多。”何皇后似乎要摸便小刘辩身上的每一处,来确定眼前这位五年未见面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何皇后泣不成声,紧紧地拥着小刘辩。朝堂上也为之动容。
“快去见过父王。”何皇后哽咽说道。
亲情,自古就血浓于水。小刘辩望着正襟危坐的灵帝,他从灵帝期盼的眼神里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皇上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父王,孩儿史侯拜见父王。”灵帝点头,也立马正了色道:“请起,孩子,回到了宫中,你不再叫史侯,你叫刘辩,记住了。”
小刘辩望着高高在上的父皇,茫然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