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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气渐凉,街道上行人熹微,银河铺卷在层云之上,偶尔嗥过几道乌鸦的惨叫声,庞大帝城之下的鬼阁一隅显得荒凉悲戚。
鬼阁地牢青砖白瓦的院墙外,几名守卫长长打着呵欠,七嘴八舌的咬着近来听闻到的耳料,官帽歪歪斜斜戴着,各自无精打采。
街道的尽头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疾步走来,一身黑襟滚花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散发着一股不同于青莲花瓣的芬芳香气,夜空黑云渐收,漫天琉璃,荆茗面色如桃花扇,姿态高昂,尚余孤瘦雪霜姿,炯炯的瞳仁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住看守们的目光。
“站住,此乃鬼阁地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一名守卫看着迎面走来的荆茗,站直了身子,跟几个哥们交换一个眼神,便拔出刀拦着他。
“我乃战王府小王爷,当今人皇陛下是我叔父,你们鬼阁还要阻拦吗!”荆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目光盯住近前的守卫,如射雷电。
深邃的眼眸中如同桃花潭水深不见底,泛不起一丝波澜却隐隐带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严,守卫被凶厉的眼神下了一跳,支支吾吾,不知奈何了。
“起开,有什么难过归罪下来,我战王府自会一并担着,你们几个可不要自误。”荆茗一甩袖袍,滚着罡气的劲风将几名守卫震得一退,为男子让开了通往地牢的道路。
地牢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蟑螂蜘蛛遍地爬走,没再有守卫阻拦进来的黑衣男子,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看守地牢。
一道道精钢打制的栅栏有序的横列开来,悲惨呼号的叫声从牢房深处回荡,一双双枯朽纤弱的手臂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来,带着卑微的哀求,想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手臂背后是一具具被惨绝人寰的刑罚拷打得不成人形的躯体。
荆茗皱着眉头看过去,每道栅栏旁都有一块木牌写着关押的重犯姓名,一路走过来,栅栏里面的犯人还能惨叫出来的已经不多了,但还是没有桐伯的木牌,荆茗觉得胸口有些发紧。
铛啷啷——
一间天字号地牢,里面只关押着一个人,荆茗走过来,只往里面看了一眼,第一眼并未看清什么,神经却像是被铁锤狠狠敲打过一样,不经意就红了眼睛。
这间地牢里关押的人四肢被镣铐紧紧缚住,身子轻轻一动便会叮叮当当的响起声音,被拷住的人浑身血迹,苍苍白发披散、破碎在肩头,胸膛上是被烙铁和钢刷这种无比疯狂的严刑洗礼过后的疤痕,脑袋沉沉的垂着,脸上是一重一重被皮鞭抽打过的印记,眼翳已经化脓成茧。
黑襟滚花的衣袍一颤一颤的垂到地上,明净的脸庞颤巍巍的转向一旁那枚随风摆动的木牌上,漆红色的木牌上两个敷衍了事的字体:管桐。
扑通——
“......桐伯......桐伯......桐伯。”
荆茗双膝跪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两只手疯狂的摇晃起身前的栅栏,咚咚当当,铁栅栏在使劲晃动,俊朗的少年滚下两行热泪,从小到大亲如生父的那个至亲,如今被关到这个永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受尽酷刑奄奄一息,心里就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
终于,四肢被镣铐困住的老人有了反应,眼角结翳的脑袋抬起来,颤微微地睁开,看向门口那道哭得歇斯底里、泪眼滂沱的年轻身形,霎时,满头的白发仿佛焕发了生机,涸裂的嘴角淡淡笑开,又疼又苦的笑意固执的漾开在沧桑的脸上。
“小王爷......少爷...荆茗。”
那边哭得不能自已的荆茗使劲点着头,“嗯......是我呀桐伯......荆茗来救你了......”
“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离开了......就没有人顶罪了。”桐伯使劲摇头。
“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认罪!”荆茗双手紧攥住冰凉的栅栏,握到青筋暴出,流着泪的面同样摇着头。
“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遍体鳞伤的老人不甘的抬起头来,仰望着布满裂纹与灰尘的牢顶,深深叹息,“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你生在了帝王家啊......战王府已经失去过王爷跟王妃......总要留下个种子啊......”
昏暗的牢房,痛苦的挣扎,变态的酷刑,非人的痛楚,却仍有一丝丝希望的曙光。
“不......是我害了你......我要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什么战王府什么帝都什么紫金宫都去见鬼吧......我们离开神都......离开大周......”
“荆茗......老头子我此行来早知必遇不测,受此遭罪难也是心甘情愿,贱命一条无足挂齿,但你是战王府未来的希望,是老头子的希望,你绝对不能干傻事,你快离开这里,就当忘了我这老头子,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不可以......我不会走的......我要救你出去......”荆茗脑袋顶在栅栏上,双手拼命地摇晃着。
“快走!快离开这里!若是连你也出了事,将来谁主持公道!”桐伯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抓着冰凉的铁链,作势要冲过去打他,但是双脚也被拷住,只能悲愤的瞪着眼睛嘶吼。
“桐伯......”
“你这臭小子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从小我看着你长大现在连桐伯的话也不肯听了吗!快离开!”
黑衣男子终于收起了泪水,衣袍在脸上一抹,看着牢房内,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熟悉的身影,重重的磕下三个头。
咚。
咚。
咚——
随后,起身,牢房里那道消瘦的身影含起了笑容,沧桑岁月在脸角上烙印出来的痕迹被这笑意暖化,牢房外的身影凝立,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半晌,深鞠一躬。
“好小子,以后,桐伯就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啊。还有七音,那是个好丫头,你也得对人家好一点。以后啊,战王府,就交给你小子打理了!”
牢房里的声音由微弱变得刚强,铿锵有力,捶打心尖。
荆茗吸了吸鼻子,白鹿皮靴一转,离开此处,转身的一刹那,泪水还是滚落下来。
朦胧视线的尽头,同样一双明晃晃的白鹿皮靴,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庞,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黑衣人脚步踏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