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番外之小皇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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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番外之小皇子来了

    其实顾锦沅自己也承认,自她怀了身子后,便多了许多矫情想法,今日想吃这个,明日想吃那个,有些想法甚至是稀奇古怪的,偶尔间还会专门和他对着干。

    他并不是什么好性子,一代帝王之尊,朝堂之上他从来不是像太上皇一般能忍的性子,是足以让群臣畏惧的,但卸下龙袍,面对她,竟是如同一个宠着怀孕妻子的寻常男人般,对她处处忍让赔着小心,生怕她哪里不快了。

    这名声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人人都知,你可以得罪当今圣上,但万万不可得罪那位千尊万贵的皇后娘娘,要不然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顾锦沅并不想有这种名声,她想要贤名哪!

    不过皇上知道后,却是碰了碰她的鼻子笑:“等你顺利生下我们的皇子,要多少贤名,为夫自为你挣来。”

    顾锦沅想想也是,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抱紧了自己怀里的铜暖手炉,还是先舒坦当下的,贤名什么的,等生了皇子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间,外面却下起了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早,薄淡晶莹的雪扑簌着落下,如棉如织,为这宏伟壮丽的宫殿蒙上了一层白纱,竟有了仙界一般的缥缈。

    本来说好了他腾出时间来陪她赏雪的,但是临到赏雪时,顾锦沅却又变了主意。

    “这宫中虽华丽雄伟,但到底是城墙挡着,并没什么意趣。”

    她既说没意趣,他自是想法,最后商量了一番,便要带着她去郊外行宫看雪。

    顾锦沅听着郊外行宫,顿时兴趣大增,连连点头。

    皇上低首间,看着她那净白的脸颊泛起晕红,清润的眸子也染上了兴奋,便忍不住笑了,其实他最近忙得很,毕竟临近冬日了,各地的奏报便多了起来,多少国计民生的大事都需要他过目,不过她既喜欢,他自然是陪着。

    既是皇后出行,那自然是非同一般,早有人匆忙过去,在郊外搭设了高台,又铺陈了那毡帷,并在毡帷内舍了暖炉等,毡帷外也燃着炭火,只为了皇后取暖,不至于在这雪天冻到了。

    一切准备妥当,大着肚子的顾锦沅由皇上陪着,上了辇车,辇车前后拥簇着,一路前往郊外。

    到了那郊外,便是辇车上烧着炭火,不觉也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顾锦沅便是穿着白貂大氅又围着昭君套,依然觉得那风中夹着一股沁凉。

    皇上见此,忙用袖帮她挡住,又拉着她的手拢在自己袖中,帮她暖手疏血,这么揉捏着时,不由叹道:“早和你说了,外面冷得很。”

    旁边的宫娥也慌忙将梅花香饼儿放在那多余的铜暖手炉中,又塞了几块无烟碳,烧好了放在顾锦沅身边帮着她添暖。

    其实顾锦沅并不觉得冷,她怀着身子,双身子的人都怕热不怕冷,奈何她这帝王夫君就是觉得她冷,也实在是没法。

    就看着这从帝王到宫娥围着她忙活了半响,总算到了底下人早就铺设好的毡帷帐篷中,却见四周围侍卫林立,几乎成一堵人墙,只留了朝南的方向,可以远眺雪景。

    顾锦沅看着,自然觉得无奈,但是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肚子里尚有一个小皇子,也只好随便他们去了。

    一时进了毡帷棚中,果然是暖和得紧,又偎依着皇上坐在那里,抱着暖手炉,看着远处的雪景。

    只见不远处山峰雄伟峻险,隐隐可见楼阁藏于山石之中,冬雪飘逸而下,衬着那挺拔苍松,犹如仙境一般,而山峰之下,河岸早已经结冰,积雪霭霭,平远旷阔,河岸的枯枝树石气象萧疏,偶有旅客商人或拉着车马或步行跋涉其间,多少添了几分意趣。

    顾锦沅远远地看着那行人,却是想起来昔年在陇西的许多事。

    这等大雪缥缈,于富贵人家来说,自然是围炉赏雪的好时候,有地龙有暖炉更有毡帷和貂绒大氅,哪里就怕冷了,但是于那贫苦人家来说,怕是就难捱了。

    正所谓自己眼中的风光,别人挨在身上的冰霜。

    这么想着间,她不由问身边的皇上:“今年这雪来得早,天也仿佛比往年更冷,怕是炭价要飞涨了。”

    她这一说,倒是让皇上想起来今日看的奏折:“是,炭火供不应求,不过还好,钦天监早已经预料今年天寒,倒是储备了一些炭火,可以应急。”

    顾锦沅听着,却是道:“便是官家炭火供给百姓,但只怕价格昂贵,不是贫寒百姓能承担得起的,最后还是流入富户之家,但其实那些富户,本来也不至于挨饿受冻,一切还是锦上添花罢了。”

    皇上神色微顿:“你说得,确实有理。”

    官家的炭火也是得来不易,如今救济民间,自然价格也是遵照市价,便是有些地方会救济贫寒百姓,但焉知那些炭火会不会流入寻常百姓家?

    顾锦沅侧首看着自己这帝王夫君,挑眉笑了:“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皇上见她眸中灵动,颇有些自得的样子:“说来,要不要听,还看这主意如何。”

    顾锦沅轻叹:“依我之见,不如这样,将那些炭火中掺入杂石,按照户头,以低价卖给各家各户。”

    杂石?

    皇上扬眉:“官家炭火都是上乘炭火,岂能这么糟蹋?”

    顾锦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他自小学得是帝王之术,自是睿智善察精明果断,但却有个问题,生在皇家,长在富贵之中,哪里知道下等老百姓的疾苦。

    “若是不糟蹋,怎能流入寻常百姓家?”

    她这么轻轻淡淡的一句,他却瞬间皱眉,片刻后,恍然。

    恍然之后,却是低头喃道:“沅沅说的是,不破不立,唯有如此,方为破解之道。”

    当即命人取来笔墨,御笔写下,又命人传令,将官家炭火中掺入砂石杂物,之后以低廉价格卖给寻常百姓,以后凡遇大寒之年,皆仿效今年之法。

    顾锦沅见他照着行事,这才放心,当下也是有些累了,便将脑袋微靠在身边的男人肩上,就这么看着远处的雪景。

    那雪依然在下,犹如扯下的棉絮扑簌迷离,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因这么一个偶然的机缘,一句这么不经意的话,天下多少贫寒之士因此多了一份御寒的炭火,又由此救下了多少性命。

    此时的她,有些疲乏,就那么沉沉睡去了。

    身边的男人感觉到了,抬手示意,众人尽皆噤声,周围变得越发安静下来,只有大雪轻盈落于地面的声音,偶尔间会有寒鸦掠过大地发出的扑棱声。

    顾锦沅睡着了,在那一片沁凉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怀着身子,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大雪纷飞,她望着远处的山,望着那枯枝白雪,在巴巴地等着一个不曾回来的人。

    这样的她,心里是无比焦灼,又觉愁绪满怀的。

    身形一晃间,她醒来,醒来后,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双深沉温柔的黑眸,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没……”她依然偎依在他胸膛上,那胸膛宽厚温暖结实,为她挡去风雪,蔽去烦忧,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需要她焦灼地孤身站在风雪中等待的人。

    她略眨了眨眼睛,微微起身,给他说起自己的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怀着身子在雪地里站着呀。”顾锦沅略有些纳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我要等谁,只觉得心中焦灼,仿佛很难过,恨不得那个人马上出现,但那个人却怎么也不来。”

    她不知道,他却是知道。

    这就是上辈子的情景,上辈子她等着他归来的情景。

    他曾经想象过当年她怀了身子,期盼着他回来却等来他死讯时的境况,但是万没想到,却在这不经意间,被她这样道出。

    一时胸口泛疼,他抱住了她。

    周围的气息沁凉冰冷,但是她的发丝间却萦绕着馨香温软。

    他回忆着自从怀孕以来她的种种要求,甚至想着,那些看似稀奇古怪的要求,其实就是上辈子她没能得到的吧,所以潜意识里要用这辈子来还。

    这是他欠她的。

    这一世,他为帝王之尊,愿倾城倾国宠她一人,来弥补上辈子她孤独地候在风雪中的所有憾恨。

    ——

    顾锦沅马上就要生了,太医说,左不过这几日。

    顾锦沅自己也感觉,腹中胎儿的位置仿佛已经下沉,看上去入盆了,应是要生了。

    皇上那里自然做了周密的安排,几个接生稳婆都是经验最丰富的,还有几位太医院老大夫随时待命,更有数个事先挑好的奶娘候着,至于其它一应物事再没有不齐全的。

    太皇太后那里,也亲自过来两趟,老人家操心,等着看她的重孙子。

    提起这个,自然难免说起来康王那里。康王的小妾慧心倒是也生了一个,是个女孩儿,小郡主,老人家倒也喜欢,命人抱过来几次,本来这是好事,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康王竟然闹着要出家,说是再不想红尘事,这就让人头疼了,韩太嫔那里没法,左哄右劝的,闹得不安生。

    再说了,她本就不喜那慧心,可偏偏每次让人抱进来孩子,慧心总是跟着,老人家说不出让重孙女远离母亲的话,也就不怎么让孩子过来了。

    因为这个,老人家自然更加期望顾锦沅肚子里的这一胎。

    而太上皇并皇太后那里,自然也都是翘首盼着,盼着顾锦沅能生出一个小太子来。

    被一群人这么盯着,顾锦沅倒是淡定得很,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她笃定得很,她知道自己会生下一个小皇子,那个小皇子会成为太子,将来会继承大宝,甚至会开创一代盛世。

    这让她不急不缓起来,等孩子生下来,那就是太子,是属于大昭国的储君,而如今,还没生出来,却是独属于她的,在她的肚子里,和她一起呼吸存亡,这是她们母子此生中最亲密的时候。

    她甚至开始留恋起来,盼着他能在自己肚子里多长几日,长得更壮实一些。

    可她这帝王夫君却是有些等不及了,每次早朝回来总是问她,可是有什么感觉,可是有什么动静,可觉得下面疼痛,胎动可有什么变化——他如今也是饱读妇科医书,说出的话竟然很有些接生婆的味道。

    每每这个时候,顾锦沅总是瞥他一眼,淡声道:“你儿子都不急,你急什么?”

    皇上被反问得无话可说。

    他倒不是急,他就是担心。

    他隐约记得,上辈子,她好像生了很久很久,当时宫里都在悬着心。

    作为一只飘在皇宫上方的魂魄,他便是不曾觉得时光长久,却也知道,仿佛日头落了又升起来,她一直都在生。

    他想让她避开上辈子那样的痛苦,让她顺利一些,所以一直在操心。

    让她补身子,又不敢太补,让她多走动,又不敢让她累着。

    如今她马上要生了,他几乎夜不能寐。

    以至于今日早朝上,都有朝臣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皇上怎么这么精神不济。

    下了早朝后,他那岳父大人还偷偷地跑过来,含蓄地对他说,说皇后马上要生了,皇上要保重身体云云。

    呵呵,依他看,那岳父大人怕不是担心他身体不好到时候让他女儿当寡妇?

    偏偏这一日傍晚时候,御医过来诊脉,又仔细询问了一番,最后捻着胡子说:“皇后娘娘应是要生了,左不过今晚或者明日了。”

    皇上一听,自然是大喜,又颇觉担心,于是当晚连奏折都不看了,第二日早朝也命人通告群臣免了,他要等着他家皇后生孩子了。

    当晚,顾锦沅稍微用了一些,便不怎么吃得下去了。

    结果刚放下箸子,一抬头,就见她家皇上正用殷切地目光看着她:“你再用一些吧,这样生的时候才有力气。”

    看那个样子,仿佛他恨不得代她吃。

    顾锦沅摇头:“不想吃。”

    她倒不是特意任性,就是吃不下。

    皇上忙过来劝:“沅沅,也许你虽然不饿,但是腹中的小皇子饿了?若是生的时候,你没力气了怎么办?”

    顾锦沅摇头。

    皇上又道:“你看,这清撺鹌子,是前几日我特意命人山里捉来的,新鲜开胃,你若是尝一口,定然喜欢。”

    语气好假。

    顾锦沅看了一眼,兴趣缺缺。

    皇上又舀了一勺羹,自己尝了口:“这个肉糜羹味道极佳,便是我从小生在宫廷,都不曾尝过这么好的肉糜羹,你不尝尝看吗?”

    他那张脸依然是威严沉静一本正经,但是说出的话却仿佛江湖骗子。

    顾锦沅低哼了声,摇头。

    旁边的宫娥低着头,都不敢说话了。

    她们的皇上如今哄着皇后,简直仿佛哄小孩一般,可问题是哄得语气好生笨拙啊……

    忍着,忍着,绝对不能笑。

    ……

    哄了好久后,顾锦沅总算用了一些稀羹,由皇上亲自喂着喝了的。

    反正他喂一口,她就喝一口,就这么用了小半碗。

    用过膳,又在寝殿中走动了一番,如今寝殿格外暖和,夜明珠的光照得人心里柔软,而顾锦沅腹中偶尔的踢腾,更是让她心怀期待。

    因为这个,晚间躺下的时候,她竟有些睡不着。

    至于她身边这位,更是不能安眠,躺在那里,时不时问一声。

    “可有什么感觉?”

    “没。”

    “可觉得腹中发紧?”

    “不曾。”

    “若是难受,定要告诉我。”

    “知道啦!”

    顾锦沅有些烦他了,心想以前也是清冷尊贵谪仙一眼的人物,怎么如今倒是这么话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要生孩子呢!

    皇上见她侧躺背对着自己,挑挑眉,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他到底是想着,今晚不能睡,怎么也要等着,大夫都说了,就在今晚或者明日,万一她有个什么,他必须醒着。

    ……

    一夜无事,她的肚子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皇上的早朝自然是没有上,已经两三日没有合眼的他,硬撑着陪她用了早膳,又仔细地问过她并没有任何要生的征兆,到底是回去小憩一会去了。

    顾锦沅看他终于睡去了,也是松了口气。

    被这位皇上大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也是够累。

    有他在,她便是迈步子稍微大一些,他都要赶紧上前扶着。

    谁知道刚松了口气,突然间,肚子一阵紧缩的剧痛。

    ……她要生了。

    ——

    她生得非常快,用稳婆的话说,比寻常头胎都要快许多,没见过这么顺利的,说皇后这是有福气,有天神保佑,才能生这么快,根本不曾受罪。

    就她自己的记忆,先是腹中剧痛,一阵阵发硬,之后身子虚弱,腰部发酸,再之后剧痛一阵强似一阵。

    后来她被人抬到了榻上,躺着,才躺下没多久,便觉下面有什么往外坠,又有稳婆让她用力,她用了几下力气,就听到了哇哇啼哭之声,以及稳婆的贺喜之声,说是一个小皇子,说这面相一看就有福气云云。

    一时有人匆忙过去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宫中,也有人赶紧过去请皇上过来,更有人脚步匆忙地准备这个那个。

    顾锦沅听着,有些茫然,更多的是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

    那稳婆将小娃儿清理包裹后,抱到了她面前:“娘娘,这是小皇子。”

    尽管生得快,她还是有些疲乏,两眼困顿,勉强睁开眼看过去。

    小娃儿还有些母胎中留着的泛红和皱感,但是可以看得出,这小娃儿生得极为好看,眼缝狭长,小嘴儿嫣红,小鼻子挺翘,假以时日,定是一个俊俏的奶娃娃。

    正凝着细看时,突然间小娃儿因为湿润而黏在一起的乌黑睫毛动了动,细长的眼缝睁开了,于是顾锦沅便看到了一双澄澈晶亮的眼睛,犹如宝石一般,安静地望着她,稚嫩乌黑。

    这一刻,浑身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都离她冤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茫起来。

    她听到了花开,听到了雪落,听到了风吼,也听到了夜幕降临时的虫鸣声。

    万物有灵,她在这一刻得窥天机。

    她望着这双熟悉到让她心痛的眼睛,过了很久后,伸出颤抖的手,虚弱地把他抱紧了。

    小身子软糯,眼神干净剔透,让人恨不得就这么狠狠地抱着,抱一辈子不松开。

    这是她的儿子,两辈子的儿子。

    这一辈子,终于一切得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