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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五月三十日。
这一天,天沉沉,漫天乌云已经把那一轮红日遮盖起来了,那压抑的气息仿佛要把雒阳城的所有人压的喘不过气来了,这悲哀的气氛之中,东汉第十一位皇帝,天子刘宏下葬。
刘宏,时年三十三,十岁继位,在位足足二十三年,曾以权谋之术稳固朝堂,立西园之兵稳军方,虽有瑕疵之缺,可也算是为这摇摇欲坠的大汉江山做出的贡献。
死后,谥号孝灵皇帝,葬于文陵。
史记为灵帝,汉灵帝。
灵帝驾崩,天下大哀,雒阳城之中,大街小巷,白灯笼正在悬挂屋檐门前,全城缟素,人人披麻戴孝。
太子刘辩亲自扶棺出北邙。
皇子刘协自动请缨守陵三月。
这一代皇帝,自此之后彻底的消失在历史之中,大汉的历史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篇章之中。
……
……
六月三日,上午。
距离刘宏下葬已有五日,这也是天子丧礼之后,第一次朝会,朝会其实很简单,商议的乃是太子登基之事,朝中如今以三公为主,太傅牧山掌军,并州牧董卓此之,保持这明争暗斗的局面。
太子登基,势在必行。
但是如何登基,却是一个很讲究的事情。
牧山逼死丁原,强势进入雒阳城,麾下兵马震慑雒阳城内外,乃是如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一个十分忌惮的人。
他掌朝政,自然有大把人不服。
也有不少人想要趁着这个登基的机会,削弱牧山的兵权。
“太常卿!”
朝会上,司空袁逢站出来,看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官吏,问道:“今先帝已下葬,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太子何事登基乃是黄道吉日?”
太常,乃是九卿衙门之之。
太常卿,秩俸中二千石,银印青绶,掌宗庙礼仪。
“禀报司空大人,三日之后,六月六,乃是最合适的日子!”太常卿很低调,他有问必答,却从不多言,微微拱手,道:“属下已在宫中建好了祭坛,可供太子登基所用!”
“太傅大人认为如何?”袁逢转过头,眸光微微闪烁,看着牧山。
“司空大人是不是问错人了?”
牧山虽然粗狂,小事糊涂可大事不糊涂,他淡然的道:“太子登基,时辰之事,太常所决,至于登基之事情,当问皇后娘娘和太子的意愿,某乃汉室之臣,自当应汉室之应,不可逾越!”
他的这一句话下来,倒是让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
最少牧山如朝堂之上,没有彰显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这一点还是让他们有点欢喜的,他们不怕争,不怕打,就怕那种的得势不饶人的莽夫,祸乱朝廷,一群秀才,说不过一个兵啊。
“启禀太子殿下,今先帝已下葬,天下必有动荡,还请殿下早日登基,以稳天下之心!”
袁逢深深的看了一眼牧山,这样的牧山让他感觉更加棘手,不过此时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拱手对着高台之上,沉声的说道。
高台上,龙椅旁边,太子刘辩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身后,珠帘垂下,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若影若现。
“母后?”刘辩有些不知所措。
“司空大人所言甚至!”
何皇后从珠帘之后,发出幽幽声音:“太子登基,乃是关乎天下的大事,本宫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自不可多言,还请诸公共勉!”
“请皇后娘娘放心,吾等必竭尽全力!”
众臣跪膝,俯首表忠心。
一场朝会,其实早已经是有了章程,都不过只是走一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诸臣从南宫的宫门而出,三五成群,讨论事情。
袁逢和王允也走到了一起。
“袁司空,太子一旦登基,牧山会不会摄政朝堂?”王允颇为担心的说道。
袁逢低声的道:“现在顾不上这里多了,雒阳之乱,已乱天下,陛下驾崩,会造成局面动荡,若是太子不能及时登基,恐怕各郡就有了起兵的理由!”
勤王看起来是两个字,确是天下动乱的根源,大多数的乱,都乱在勤王之上,他们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刚刚收到消息,皇甫嵩已经率关中军,入河南地界了!”
太尉卢植,走上来,对着两人说道。
“来着太晚了!”袁逢道:“若是早些时日,反而尚有一拼,如今南军被击散,并州军群龙无首,仅凭皇甫嵩的关中军,不仅仅对付不了牧山,还会造成更乱的局势!”
“来了也好,最少能影响一下牧山!”
王允道:“牧元中手握兵权,若是肆意妄为,便是朝廷之祸,有皇甫嵩压制一下,反而让他投鼠忌器!”
“牧元中手中的兵权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此人看起来并非莽夫,日后若是……”袁逢所忧的,反而是牧山的心性,牧山若是莽夫,还是能收拾的,但是牧山之沉稳,让他感觉有一丝不安,权臣之路,强势入昔日的大将军窦武,何进,皆然败在狂妄之上,可牧山不一样,他掌军却还稳得住,这就有些棘手了。
“牧山所依仗,除了麾下兵马,不过就是西凉军,若非西凉之军,夕阳亭一战建阳也不会落得一个如斯下场,若是能间隔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
王允眯着眼睛,眸光闪闪,脑海之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反间的计划,低声的对着二人道:“皇甫嵩一人压不住牧元中,若是加上董仲颍,他牧元中区区南阳之兵,何足挂齿!”
“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卢植和袁逢对视一眼,点点头。
三人边走着,边商议……
……
……
六月六,这一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一场登基仪式正在南宫举行。
少年刘辩,头戴平天冠,身穿黑底金龙袍,在文武百官的拥簇之上,封禅天地,继位大统,定年号光熹,传召州郡,大赦天下。
自此开始,光熹帝为天子。
自日开始,史册进入了光熹元年。
封禅登基之后,光熹帝免去太傅牧山的西鄂侯之位,加封牧山为明侯,领县侯之位,世袭之,赐南阳舞阴万户为封地,名副其实的万户侯,另外兼领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县侯,已经是爵位的极限。
王公,乃是刘氏皇族所属,这是汉室四百年来了规矩。
牧山封为明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对,毕竟以牧山如今的地位,封万户侯实乃正常的事情。
尔后,光熹帝加封明侯世子牧景为景平中郎将,领景平军,驻扎雒阳东部,汜水关。
这一年,牧景十四岁,得朝廷授官职,比二千石之职。
这一点倒是引起朝廷之上不少人的弹劾。
牧景毕竟年幼。
算起来父子二人,一个万石秩俸,一个比两千石的军职,实乃少见。
光熹元年,六月二十一日,已经登基的光熹帝再一次下旨,自日起,朝廷罢免大将军职务,不建大将军之府,重建大司马府衙,天下兵权,以大司马与太尉同领。
这一个旨意倒是引起朝中不少人的猜测。
六月二十三日,光熹帝第三次下旨,并州牧董卓就救驾有功,加封为大司马,加节,赐斧钺、虎贲,更封郿侯,令千户。
在不少人看来,这就是一个西凉蛮夷的登堂入室。
但是在朝中文武百官看来,这将是一场战争……
……
……
太傅府。
这一个伟岸的府邸建立在南宫不远的地方,以昔日西鄂侯府为根底,征辟左右前后十来户的房舍,打通周围长廊,重新修建了一番,建立四方角楼,然后挂上了太傅的牌匾。
这就变成了雒阳城之中着手可热的太傅府邸。
太傅府邸自开府之日,中开大门,迎客天下,门前算得上是车马如流水,络绎不绝。
毕竟今时今日的太傅府,可算得上是雒阳城之中权势最盛的府邸。
“赵平,我已经上表朝廷,封你为暴熊中郎将,统暴熊军!”
大堂之上,牧山跪膝而坐,眸光一扫而过,看着麾下众人,嘴角扬起一抹宽心的笑容,他抿了一口小酒,才看着嘴角的心腹爱将赵平,沉声的道:“暴熊军乃是某主力,会常驻雒阳,无论是兵力还是战斗力,都不可拉下,这将会是我们立足雒阳的根本!”
自然他如今乃是太傅,必在朝堂之上,不可再领军,暴熊军自然就放出去了,但是暴熊军乃是他嫡系,必须要让他的嫡系接掌。
他有四个心腹兄弟,乃是自昔日蘑菇山当土匪的时候所倚重的左膀右臂,四个心腹兄弟之中,雷公已经战死,张谷沉稳是沉稳,可少了点决断,成罗好谋,有军师之才,却非统兵之人,唯赵平可依赖。
“请主公放心,某定不会让主公失望!”赵平拱手道。
“黄劭,南阳军要增兵改编!”
牧山看着黄劭,道:“我已经上奏陛下,加封你为左将军,统南军!”
“南军?”
“对,南军!”
“遵命!”黄劭明白了,点点头。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牧山自南阳起勤王之军,这可是冒着很大风险了,这些将领跟着他一起进京,也是冒着杀头的危机,如击功成名就了,自然要大为封赏手下。
当然也并非人人都出于一个兴奋的心情之中,还是有人很冷静的。
“主公,这些日陛下突然加封董卓为大司马,恐怕意图吾等!”蒋路跪坐一侧,对着牧山,拱手的说道。
“并非陛下所意!”
牧山摇头:“无非就是朝中有人看某家不爽,想要制衡某家的兵权而已!”
“可陛下应了!”蒋路道。
“他只是一个孩子,并无主意,还没有景儿的决断力,他还不至于要与对付某家,这应下来的是太后娘娘!”牧山眸光闪烁,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灼热光芒。
那身影一眼难忘,总是在他脑海之中盘旋,可他是牧山,他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他拼命的在压制。
“太后娘娘?”蒋路双眸爆出一抹冷芒:“难道她想要垂帘听政?”
“谁说得准,或许太后娘娘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某家而已!”
牧山淡然一笑,道:“气势这些都不重要,西凉军入京,岂能没有点收获,某如果反对,等于破坏了和西凉之间的默契,如今我们还不能让西凉军成为敌人,姑且让董仲颍高兴一下,我们要做的稳住军权,收了并州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稳得住雒阳兵权,董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并州军自从丁原死了之后,撤出了雒阳,驻扎在黄河岸边!”
蒋路点头,认为牧山说的是对的,兵权那才是最重要的:“并州军三部,已经分崩瓦裂,丁原死后,张杨逃回上党,吕布和张辽已经翻脸,至于原因,并不是很清楚,而且西凉军也在了拉拢他们!”
“这一点万万不可!”
牧山沉声的道:“决不能让西凉军拿下并州军!”
“我会亲自去见见他们!”
蒋路点头说道:“若是不能收缴他们,那就必须出兵迁灭,吕布此人,勇冠三军,不可让西凉军得之!”
“我会率军应对!”
旁边黄劭也点点头:“得了武库之后,我们有足够的装备,狙杀猛将!”
有两人筹码,牧山也放心很多。
“对了,北邙那些残兵如何?”牧山问。
夕阳亭大战之后,西园兵马逃喘北邙,而且南军也在最后一战被西凉军击溃,向着北邙防线逃喘,最后被袁绍和曹操相救,但是听说皇甫连已经战死,南军残兵,皆被袁绍和曹操吞没。
这一股残兵的实力不是很强的,但是多少会影响雒阳局势。
“两人并不同路,我可以尝试一下分隔!”
蒋路道:“打一个,收一个!”
“有把握吗?”
“他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路!”
“可以去试一试,西凉军我不管,但是除了西凉军,我不希望雒阳城继续还有我掌控不住的兵马,兵马之强,才能稳住权势,才能让各州郡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勤王!”
牧山进入雒阳之后,越发沉稳起来了,他眸光栩栩,神容沉着:“我们虽入雒阳,可我感觉这雒阳就是一个囚笼,得步步谨慎,一步错,前功尽弃!”
“主公放心,某定当竭尽全力,为主公的稳定这朝局!”
蒋路神色有一抹的激动,寒窗多年,苦读多年,隐匿多年,终到了一展所长的时候了,读书为官,宰执天下,这就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包袱,能实现平生包袱,他的心情是激动了。
“这里还有一个消息!”
牧山递给他一份文卷,道:“已经好些天了,你看看!”
“皇甫嵩?”
“嗯!”
牧山点头:“关中军,实力不弱!”
“必须让他们离开雒阳!”
“我也是这么想!”
牧山道:“但是就怕朝廷之上,有人想要的关中军留下来!”
“主公,他们留不下来!”蒋路冷笑,道:“主公此事必须强势,董卓之事,已是主公给了他们面子,若是关中军继续留在雒阳,会制衡主公的权势,兵权之事,不可假手于人!”
“我会的!”
牧山双眸爆出一抹的凌厉的目光。
“对了,景儿这些天在干嘛?”牧山突然问。
入了雒阳之后,太忙碌了,重整暴熊军和南阳军,收拾战场局势,和朝中那些大臣斗智斗勇,他还顾不上牧景,现在松了不少心,倒是想起儿子了。
“世子好像还在夕阳亭,整顿他的景平营!”
成罗小声的道。
“一直在夕阳亭,他像是这么安分的人吗?”牧山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