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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冷雨,绵绵悠长,泌人心扉。
西鄂乡侯府。
滴答滴答!!!
雨水滴打之下,一个雅致的厢房之中,屋檐之下,窗台打开,地板清凉,一个火炉,一张案几,两盏热茶,两人盘膝对坐,品茶读书,气氛十分安逸。
“你还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见过你的棋艺,再见识你的书法,我想不敬佩都不行!”牧景吹了吹手上的纸张,看着劲力非凡的几个字体,道:“这字比得上我们鸿都门学的师宜官了!”
“过誉!”
戏志才放下手中的笔,以布巾擦擦手,然后端起一盏热茶,抿了一口,润润心肺。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得人夸奖,心情还是高兴的,不过他个性比较谦虚:“师宜官博士的字,天下闻名,我如今可还比不上,他的八分体浑厚有力,坚如磐石,比之飘逸如仙的飞白体都不逊色多少,连昔年陛下对其书法都多有赞誉,岂会是我一年轻小辈可比之,比之师宜官博士的字体,我尚差一筹!”
他自认才能不会输给任何人,也十分勤奋,无论是琴艺,书法皆然不失为上等之才,但是终归只是一个小辈而已,少了几分阅历,写出来的字始终比不上那些大儒的字体。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那你就比不上我了!”
牧景顿时有些洋洋得意:“师博士可是说了,我的字和他不相上下!”
“传闻师博士向来很谦让,没想到这倒是真的,所以你为祭酒,他为博士,不是没有道理的!”
戏志才斜睨了一眼某人,某人的字他又不是没见过,如果说眼前这个少年有什么能攻击的弱点,恐怕就是他哪一手不堪入目的字体了。
“啥意思?”
牧景有些不爽了,摆明说他以祭酒权势欺负师宜官:“我牧某人像是一个以权势欺人的人吗?”
戏志才微笑不语,神情之中,已是赤裸裸的鄙视了。
“哼!”
牧景冷哼:“某年幼,给某数年,当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当世唯一的书法!”
“呵呵!”
戏志才笑了笑,这话在他哪里就一笑而过了。
这段时日,他虽不能出府,可也没有被囚禁的感觉,在这侯府之中,倒是一个安心读书的氛围。
热茶过三巡之后,戏志才这时候才问:“据我所指,今日并非朝廷休沐之日,鸿都门学的事务很悠闲吗?”
“没有啊!”
牧景道:“我堂堂一个祭酒,日理万机,怎么可休闲的下来?”
“那你还在这里?”戏志才微微眯眼。
“人啊,要对自己好一点,事情哪里处理的完的,该休沐的时候,就应该休沐!”
牧景大言不惭的说道。
说到底就是翘班。
“你当初在太学的时候,你已经创下了一个太学前所未有的先例,居然带着两个皇子逃学,成为儒学耻辱,儒门羞耻!”戏志才幽幽的道:“如今你当的祭酒,我已经可以想象的出来,你能教出何等学子!”
“凡事劳逸结合!”
牧景一本正经的道:“用最小的时间,创造最高的效力,这是我的原则!”
“歪理!”
戏志才摇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明知道这是歪理,但是他总感觉这道理好像也站得住脚。
“世子!”
霍绍快步走进来。
“何事啊?”牧景眉头一挑,他很少看到自己的护卫如此狂躁。
“密函!”
“从何而来?”
“有人直接投入府邸,看不见来客!”
霍绍低声的道。
牧景闻言,瞳孔微微变色。
他当着戏志才的面打开了密函,只是看了看,整个人顿时变得肃严起来了:“怎么可能?”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戏志才问。
牧景深呼吸一口气,回答说道:“天子驾崩了!”
“什么?”戏志才也稳不住了!
“霍绍!”
“在!”
“父亲可有消息传来了?”
“前些时日,有一密函而来,刚进关中,还在中牟之地!”
“来不及了!”
牧景勃然站起来了:“你去做三件事情,第一,马上派人盯着大将军府邸,任何消息,立刻传回来,第二给景平营传讯,着令景平营集合,还有第三件事情,把赵信放出来,带来见我!”
“诺!”
霍绍连忙躬身行礼,领命而去。
“这密函从何而来?”戏志才冷静下来,询问。
“不知道!”牧景摇摇头。
“会不会有假?”
“难说!”牧景眯着眼,道:“或许就是一个圈套!”
“谁会给你设全圈套?”
“仇人太多,一时三刻理不清楚头绪!”牧景摇头。
“那你打算如何?”戏志才问道。
“不能坐以待毙!”
牧景道。
“你的意思是?”
“天子一旦驾崩,十常侍必遭毒手,何进能不能章掌局面很难说,而且十常侍必有反扑,这京城要乱了,在乱局之中,谁也醒不过!”
“你想要把你的兵放进城之中?“戏志才劝告的道:“不怕群起而攻之吗?”
“怕!”
牧景道:“但是手中无兵,心中不安!”
这时候赵信被带来了,囚禁这些时日,牧景好吃好喝供着,倒是没有让这个宦官遭受多大的罪。
“牧龙图,有本事你杀了咱家,义父会替我报仇的!”赵信双眸爆出恨意。
“没空和你说道理!”
牧景冷冷的道:“如果不想你义父被何进斩杀的话,你立刻去联系北宫,我需要知道北宫里面的消息!”
必须要清楚的知道北宫的消息,他才能更好的策划下一步的计划。
“你……”
“你现在听不懂我的话是吗?”牧景双眸爆出一抹萧杀的光芒。
“我去!”
赵信面色一变,应可了下来。
赵信离开之后,牧景端坐下来,等待消息,他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抖擞起来了:“何进应该也得之消息了,他会如何做?”
“必然进宫!”戏志才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了,也完全顾不得如今他只是一介阶下囚的立场,如此大变,若不能掺合进去,必终身遗憾。
“然后呢?”牧景问。
“扶太子登基!”戏志才回答。
“想要扶持太子登基,最主要的是?”
“确定陛下是否已经驾崩!”戏志才脱口而出:“显阳宛!”
“对!”
牧景道:“显阳宛!”
“圈套吗?”戏志才眯眼。
“那谁设立圈套?”牧景反问。
两人都是才思敏捷之辈,戏志才的反应力本来就是一等一的,在颍川可有神智之名,而牧景,作为天才商人,他的反应力也会杠杠的。
他们一步步推敲事情的经过与发展,对问如风,对答如流。
“十常侍?”
戏志才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
“何进能和十常侍在朝堂之上斗了这么多年,熟门熟路,不可能这么容易上当,除非……”牧景来回走动,神色阴沉,思绪有些混乱。
“除非什么?”戏志才问道。
“何皇后和太子是关键!”牧景道:“怎么看起来也不想是十常侍有能力布局啊!”
“不管如何,今日起,雒阳必乱!”
戏志才道。
“禀报世子,监视大将军府邸外面的人汇报说,大将军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急急忙忙进宫去了!”
很快,霍绍就来报。
“一个时辰之前?”牧景眯眼。
“那应该是天才刚刚亮,宫门未开!”戏志才说道。
“看来这宫里面是要出大事了!”
牧景有些坐不稳了:“霍绍,告诉黄忠,集合府邸所有将士,战甲不离身,兵器不离手,待命等候!”
“诺!”
霍绍领命而去。
“你北邙山上有多少兵马?”戏志才突然问道。
“三千!”
牧景斜睨了他一眼,直接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三千?”戏志才翻开左右的书柜,把牧景府上这些时日一直在描绘的雒阳地图拿出来了,摊开在案桌之上:“勤王兵马要多久才能到?”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出谋划策。
但是有一件事情牧景说的没错,这能改变天下格局的大变之战,他若是不能掺合进去,必然终身遗憾。
“算算时日,起码要两三天以上!”
“我们要挑出战局之外!”
“什么意思?”牧景道。
“北宫什么局势,你手中的三千将士,都掺合不进去,唯有退出去,安起身,才能谋其后变,若是你论为京中,即使西鄂侯率兵入京,也会因为你而有所忌惮进退不得!”
“马上出城!”
牧景道。
“不!”戏志才很冷静,这才是他的状态:“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陛下驾崩的消息!”
“明白了,若是陛下不驾崩,我出城,就是叛乱,若是陛下驾崩了,我出城,反而理所当然了!”牧景不得不承认,戏志才是一个谋略很缜密的人。
……
……
北宫,凤栖宫。
“陛下真的驾崩了吗?”何进眸光如虎,看着宦官郭胜。
“大将军,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郭胜唯唯诺诺,悲泣的说道:“陛下已经驾崩了,但是张让他们秘而不发,就是意图召唤城中一些兵马,拥护皇子协为天子!”
“那你为何来告诉吾等?”何进问道。
“奴婢本是皇后娘娘的同乡,常年侍奉皇后娘娘,张让赵忠他们早已对我不满,三番四次想要对奴婢下手,唯有大将军能救奴婢,日后奴婢当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办差!”
郭胜卑微的说道。
“兄长,他往日的确是与本宫为伍,多不受的张让等接纳!”何皇后道。
何进目光审视了一番,并没有看出破绽,心中倒是信任六七分了。
“兄长,陛下驾崩,董太后俯视眈眈,若是她以太后之尊,强立刘协而天子,本宫当如何抉择呢?”何皇后一双凤眸之中氤氲意思伤感,却一闪而过,她爱过天子,会悲伤难过,但是他更加在意儿子能不能当上皇帝。
“接上太子,去显阳宛!”
何进思前想后,拳头一握,果决的说道:“陛下遗诏,必须掌控吾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