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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王府内。
赵誉正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因为东方越,他着实吓得不轻,以至于当天晚上说了一夜的胡话,估摸着是真的吓着了。这一病数日,才算缓过神来。
孙启上前,“王爷,这几日摄政王府发生的事情委实有些怪异。府中之人但凡外出,都莫名其妙的被杀,如今摄政王府人心惶惶,怕是情形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有人替咱们收拾了摄政王府,不正好免去了本王的后顾之忧吗?”赵誉起身,拢了拢衣襟,想起自己的梅花,转身朝着梅园走去。
“王爷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王爷没想过吗?对方这样杀人,到底是何用意?”孙启跟在身后。
赵誉一笑,“还能有什么用意,杀人无外乎三种,一种是纯粹想杀,一种是杀人灭口,最后一种则是报仇。摄政王府得罪了不少人,估计这一次是有人趁着东方越失踪,趁火打劫。”
孙启长长吐出一口气,“王爷可曾想过,如今睿王府没了,茂王府和摄政王府似乎已经成了分庭抗争的两股势力。摄政王府出事,咱们茂王府可就是头号嫌疑人。到时候摄政王府疑心咱们,咱们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听得这话,赵誉脚步一顿,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你是说,东方旭可能会怀疑,是本王下的手。”
“王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如是,无一例外。东方旭此人阴险狡诈,他比东方越更能忍耐,更狠更绝。此人生性多疑,惯来笑里藏刀,咱们不得不防。”孙启蹙眉。
赵誉点了头,“东方旭这小子,确实厉害,能在东方越眼皮底下,玩那么多花样,自然是不能小觑的。镇远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疏影来报,说是谢蕴已经动了心思,估摸着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摄政王府与谢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谢蕴纵然软弱可欺,但也是有点性子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投奔自己的死敌,一则怕重蹈覆辙,二则也怕天下人诟病。”孙启分析得头头是道。
赵誉冷笑两声,“谢蕴那小子,空有镇远侯之名,比起谢环却是差之千里。一母同胞,竟有着天壤之别,实在让人唏嘘。想当年谢老将军在世,是何等的英雄霸气,怎会有这样无能的子孙。”
“王爷,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谢蕴嘛自小在姐姐的羽翼长大,根本就无法自理。所以,他能有如此境地,也就不奇怪了。姐姐一走,这弟弟就措手不及了。”孙启调侃。
赵誉仰头望着自己精心打理的梅花,“瞧瞧,本王的梅花,这才是天姿国色。只有赵朔那种人,才会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生生折断了本王如此之多的梅枝,实在可恨。”
孙启笑道,“所以现在,王爷可以放开手去对付睿王。睿王此人诡计多端,只要不死,必成大患。所以,他一定要死!”
“赵朔?”赵誉冷笑两声,“父皇在世的时候,就极为钟爱老九。后来皇兄继承皇位,又极为宠信老九,以至于临死都得召他入宫。当年他才十二岁,皇兄竟然临死前把免死金牌交给了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兄至死都要护着他,连自己的后宫与妻儿都顾不得,光顾着老九了,实在可恨。”
“都是一脉相连,为何他竟受命运如此眷顾,而本王——本王是八皇子,父皇却从未看过一眼。老九围着他转,他便龙颜大悦,而本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他的龙颜大怒,如此不公,实在令人愤恨。”
“王爷何必再顾念着兄弟之情,赵朔不仁,王爷大可不义。这叫礼尚往来,否则吃亏的是王爷。现在王爷掌握了京城大势,明日上朝,王爷可以让文武百官上书,请求皇上褫夺赵朔的王位,永远囚禁在宫墙之内。”孙启眯起危险的眸子。
赵誉一怔,轻嗅梅花的动作稍稍一顿,“不该是贬为庶民吗?”
“王爷,您想,如果赵朔出了天牢,那么他那些残党余孽,岂会安分守己?到时候他一呼百应,照样能东山再起。所谓斩草要除根,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在天牢内,赵朔便如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一隅之地,想致人死人,可比放虎归山,来得更容易。到时候王爷想怎样,就能怎样。而赵朔胆敢逃出天牢,便是天下人的仇敌。畏罪潜逃之名,能让他这辈子都如丧家之犬,无处安身。”孙启笑着行礼,“王爷觉得如何?”
“诚然如此。”赵誉捡起地上散落的梅花,极为疼惜的置于掌心,“除去了赵朔,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东方旭了。”
“没错。”孙启点头,“东方越已经失踪,听说是疯了。这也难怪,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命根子,偏偏最后死在自己的手上。错拿明珠换鱼目,足够打垮他所有的意志。他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在女儿身上,原以为赵妍是自己的骨肉,从小护着一辈子,为她杀人为她夺药。如今——疯了也好,等处理了东方旭,回头腾出手来再料理他,便算是一了百了。”
赵誉冷笑两声,“极好。”
正说着,外头竟听得有人来报,说是镇远侯爷来了。
“谢蕴?”赵誉一怔,随即抬步往外走。
孙启笑了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谢蕴一旦投靠了咱们茂王府,就意味比东方旭多了一个筹码。谢家对摄政王府恨之入骨,想必将来与东方旭对决,更会拼死为咱们卖命。”
“哼!”赵誉眸色陡沉,“谢蕴那个蠢货,空有谢家军在手,却无领兵之能。瞧他那一股子憨样,迟早得让人给架空了。”
语罢,快速朝着正厅走去。
谢蕴已经坐在了正厅内,端着杯盏慢慢啜饮。
听得脚步声,即刻起身相迎,“王爷。”
“镇远侯大驾光临,实乃本王之幸,快坐。”赵誉朗笑着,极尽客气,“难得你来一趟,本王也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如今你姐姐走了,谢家就靠着你一人支撑,委实不易啊!不过,年少将军,本王佩服。”
“王爷客气了。”谢蕴面色微窘,“谢蕴才疏学浅,王爷谬赞。听闻王爷病了,一直也没能来看看。今日得空,听说王爷身子好些了,才敢过来叨扰。不知谢某,是否打搅了王爷的静养?不请自来,若有不周,还望王爷海涵。”
“说的这样客气,岂非见外?当年谢老将军,义薄云天,忠君报国,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谢侯爷如今得蒙皇恩,你能来本王这儿坐坐,本王已经很高兴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岂非没把本王当自己人?”赵誉轻咳两声,垂眸饮茶。
听得“自己人”这三个字,谢蕴顿时来了精神,孙启看见他的眼睛都发亮了。
谢蕴笑得有些难以自禁,“多谢王爷抬举,如今王爷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谢某后生晚辈,实乃望尘莫及。”许是经历的世面太少,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精湛。
赵誉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着谢蕴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心里隐约有了底。谢蕴是来表明立场的,所以说——他在等,等着谢蕴自己钻进套子里。
果不其然,俄顷不见赵誉开口,谢蕴终于忍不住了,“明日皇上开朝,王爷——”
轻咳两声,赵誉一笑,“镇远侯,是来为睿王说情的?”
“不是。”谢蕴慌忙道,“我不是为睿王说情,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问,王爷对于睿王之事,有何看法。谢某不才,怕到时候惹怒了皇上,所以——”他顿了顿,看上去格外的窘迫不安。
赵誉轻叹一声,“睿王虽然是本王的手足兄弟,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王虽念及手足之情,但众怒难犯啊!谋逆之罪,若是当堂为睿王开脱,只怕来日本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本王能做的,只是保住睿王的性命,至于其他的,唉——”他惋惜着摇头,“本王势单力薄,谋逆之罪若是连坐起来,别说我这茂王府,只怕——无论是谁,都难逃一劫。谢侯爷,你说是不是?”
谢蕴额头上渗出薄汗,走到赵誉跟前抱了抱拳,“王爷所言极是,多谢王爷提点,谢某记住了。”
听得这话,赵誉起身拍了拍谢蕴的肩膀,“年少轻狂本是人之常情,但若不懂得分寸,那么万死也是活该了。”
“是。”谢蕴笑得勉强,“受教于王爷,谢蕴受益匪浅。来日还望王爷多多提点,谢蕴感激不尽。”
“唉,经此一战,本王的茂王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本王也担心着来日——”赵誉轻叹,“前途难料,生死难料,何如?”
谢蕴一怔,瞬时反应过来,“王爷放心,镇远侯府与茂王府如今可算是同气连枝,来日若茂王府有难,我镇远侯府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还望王爷,放心就是。”
“谢侯爷年纪轻轻,颇具谢老将军风范,本王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转而朝着一旁的孙启道,“以后谢侯爷入府,不必通报,可自行出入。”
孙启躬身行礼,“是。”继而笑着朝谢蕴道,“王爷待侯爷果然是另眼相看,卑职伺候王爷多年,还从未见王爷如此对待他人。侯爷果然是有福之人!”
谢蕴笑着,“多谢王爷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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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府内。
浮月兴冲冲的进门,“主子,侯爷去了茂王府。”
“是吗?”疏影对镜梳妆,望着镜子里那张绝美的容脸,不觉微微牵起了唇角,“侯爷到底是想通了,如今除了摄政王府便剩下了茂王府,赵朔一旦被定了罪,谁敢再往上凑,那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主子所言极是。”浮月小心的为疏影插上她最喜欢的步摇。
桌案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簪银簪,疏影伸手抚上了一旁的簪盒。里头放着一根木头簪子,这还是当初夏雨送的,说是从皇上那儿要来的,乃皇帝亲手所做。
“主子?”浮月一怔。
疏影冷笑,“金簪银簪尚且入不了我的眼,却拿一根木簪子来糊弄我,真当我是要饭的吗?夏雨,如今你死于非命,与我相争,都没有好下场。”她伸手将簪子掸落在地,可转念想着,毕竟也是皇帝之物,如今镇远侯府局势非同寻常,是故还是小心为上,“捡回来。”
“是!”浮月战战兢兢的捡回来。
疏影的性子,越发的阴晴不定,前一秒可能还笑靥如花,转瞬间就能晴转多云,闹不好就是雷暴。浮月只能小心的伺候着,捡起来簪子,“主子何必跟一个死人较劲,如今她人都死了,主子却要享尽荣华富贵,想必她泉下有知,也该死不瞑目了。”
听得这话,疏影笑了,“我真该好好看看,她当日的死状是何等的惨烈。哼!”
“主院那头,霜儿已经下手了。奴婢悄悄的去打听了一下,连大夫都说夫人近两日身子越发不济,气色极差。”浮月笑道,“想来是起了药效,主子离侯府夫人之位,是越来越近了。”
“哼,贱人也敢与我斗。”疏影嗤冷,“商青鸾以为仗着郡主之名,就能稳坐夫人之位,想的挺好,可惜她遇见的是我。这一次,我要她的命。”
浮月颔首,“祝主子早日得偿所愿。”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看着点,如果侯爷回来,替我遮挡。”疏影转身离开。
摄政王府出了事,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有些事她必须好好的问一问。不但是摄政王府,好像连花满楼都出了事。虽然只是死了两个人,但都是一刀致命,显然是有备而为之。
如今京城的时局这样乱,疏影不得不留个心眼。
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疏影悄悄的去了花满楼,还是那个房间,樱娘瞧了她一眼,“最近来得太勤了些,也不怕侯爷生疑吗?”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蠢吗?”疏影冷飕飕的瞟着她,“女人如果握不住男人的心,就不该拿自己当赌注。我既然拿自己当了赌注,那便是连同身家性命一道赌上了。”
语罢,她直接推门而入。
黑漆漆的房内,有男子低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疏影深吸一口气,“摄政王府出了事,想必都听说了吧?摄政王义子东方旭开始彻查,挨家挨户的搜查,想找出幕后元凶。”
“连你都觉得,是茂王府做的?”男子冷笑两声。
“黑煞盟有这个能力。”疏影开口。
男子嗤笑,“黑煞盟是有这个能力,可你也别忘了,有这个能力的不单单只有黑煞盟。”
“这么说,不是你们做的。”疏影蹙眉,“那会是谁?”
“有人在中间搞鬼,杀了不少摄政王府的人,与此同时,也杀了我们的两个人。我刚刚得知,那天夜里有人夤夜入宫去了御书房,说是个女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的声音愈发冰冷,“这个女人,只怕不简单,不但入了宫,还去了天牢。等她出宫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人?”疏影仲怔,“什么样的女人?”
男子轻叹,言语中似乎有些难以言表的切齿,“不知道,咱们的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刀毙命,不简单。黑煞盟的手下,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绝对不可能毫无挣扎迹象。除非对方武功极高,否则很难做到这一点。”
“到底是谁?”疏影有些惊慌,“这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那我会不会也有性命之忧?”
“你只管抓紧你的谢侯爷就是,别的嘛——你放心,如今除了花满楼的人,还没人知道你跟茂王府的关系。”他顿了顿,突然拦住了疏影纤细的腰肢,“对了,忘了告诉你,王爷的身子大好,说不定过两日就会来见你,你可要做好准备,好生伺候着!”
听得这话,疏影的身子骇然一怔。
男子随即笑了,笑得何其猥琐,带着毫不遮掩的欲望,直接将她抱上了床榻。
他就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美人惊惧色,何其妖娆颜。真是够销魂蚀骨!
低吟浅喘,云雨巫山。
疏影确实是人间尤物,那副柔若无骨的身子,细腻白皙的肌肤,纤秾合度的身段,委实教人痴迷沉醉。只不过,有些东西来的太容易,想让人珍惜也就难了。
出了花满楼,疏影便转回了镇远侯府。
心里隐隐有些异样,为何她一直都不能成孕呢?是否有什么不太对劲?想了想,半道上下了车,去了一家医馆。
看病的是个老大夫,仔细的端详了疏影一阵,才点头示意她坐下。
拿了号脉枕,轻柔的将手指搭在疏影的腕脉之上。
疏影翘首期待,她想知道自己为何一直不能成孕?是人为?还是自己的身子确实出了问题。现在商青鸾已经去了侧院,自己还不能有孩子,等到时局稳定,时间长久,谢蕴未必还会视她如珍宝。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多了,可是对着一个人太久,再美也会腻。
她不是没想过,谢蕴如今的痴迷,不代表以后。
“大夫,怎么样?”疏影问。
大夫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身子一直需,而且夫人忧思过度。正所谓忧伤肺,恐伤肾,怒伤肝,姑娘忧恐皆备,身子才会难得成孕。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好好回去歇着,别多思多想,孩子这回事有时候也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疏影起身一笑,“多谢大夫,那我就放心了。”
语罢,留了诊金,便匆匆离去。
等着马车走远,老大夫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走到后堂的看诊室。案头倒伏着一个老大夫,身上的外衣已被剥去。看上去是被人打晕的,所幸并无性命之忧。
“得罪了。”伪装成“大夫”的人,浅浅一笑,眸色幽邃,却是一腔女儿声。
将一锭金子置于案上,伸手把皮面撕下置于怀中,身影早已从后门窜出,不见踪迹。
一切,恢复如旧,毫无痕迹可循。
宛若,她压根不曾来过,除了那锭金子。
踏入镇远侯府的大门时,疏影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好像有双眼睛,如影随形。可四下又没有人,空荡荡的镇远侯府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