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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贼子!
王富成一时跑得太急,双腿发软,两眼干涩,脑子缺氧,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不过还好,总算见着贼子的面了。
婴儿肥男子比他壮实得多,若是单打独斗,肯定不是人家对手,他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着,茶肆内除了他们,并无外人,连掌柜的和小二都不见人影。
“别找了,这里只有你我,我没带帮手,府衙中也没有派出随从吧?”婴儿肥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瞪了一眼,迅疾将目光收回,旁若无人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水杯。
王富成只得讪讪道:“你是……”
“明知故问!”婴儿肥男子放下茶盏,侧转脸面,把眼一瞪,道:“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王富成吓了一跳,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就是扒了他的皮,他也不敢答应这个数字,虽然知道贼子的开价会高些,然后进入双方讨价还价的阶段,但这样的数字,与他的心里距离、以及老爷的交代,还是相去甚远,他怀中的两千两银票,连交定金都不够,不过,以他的人生经验,这个婴儿肥男子,应该不是和谈的老手,“这……这也太贵了吧?我家老爷可是没有这个数……”
“啰嗦!你以为小爷我是买菜的,由着你还价?”婴儿肥男子冷笑一声,离了茶肆,扬长而去,临出门前,还向王富成伸出五个手指,下巴一扬,道:“别忘了,五十万!”
王富成一时呆如木鸡,欲待挽留对方商量个合适的价格,但对方已经走远了,起初还以为他是作势,但现在看来……他只得吞了口吐沫,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返回府衙 。
婴儿肥男子见王富贵去得远了,却是折了方向,一阵风似的向北方跑去,他虽然有些肥胖,但跑步的速度可不慢,五六里的路,不消一柱香的时间。
在海榕镇北面的一处山坳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正倚树而立,睨了婴儿肥男子一眼,淡淡地道:“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这次我总共才说了四句话,应该未出纰漏,”婴儿肥男子恬着脸,道:“掌门,这么重要的任务,为何交给我?掌门要是没空,可以让上官嗣羽他们出马,我小时候爬数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脑子一直不大好使……”
“宣洋,你脑子的确不大好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掌门面前,要自称属下。”
“是,是,我……属下再不敢了!”
“算了,跟你多说也是白搭,”掌门吴二毛身形几乎未动,只是无聊地咬着口中的一根青草,“告诉你也无妨,对付这种小角色,自然轮不到本掌门亲自出马,至于上官嗣羽,也要对付更厉害的角色,你嘛,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块头有些吓人,这就足够了,”说道此处,忽地“呸”了一口,“不知道老东西现在急成什么样了,官印一日不取回,他就一日无法公务。”
抚台衙门后院,张论果是勃然大怒,将王富成骂个狗血喷头,还不解气,又指着他的鼻子,道:“亏本老爷平日如此信任你,被贼子玩了半日,什么讯息都未带回,还……”
五十万两银子的赎金,张论绝不会同意,哪怕罢官回家。如果将京师的府邸卖了,或许能凑够这个数,可这样一来,他一夜之间,几乎成了露宿街头的叫花子,几十年的辛苦完全白费了,这和官印丢掉有什么区别?
即使被罢了官,他还有五十万的的存头,只要不下狱砍头……
张论一脚将王富成踹出书房,独自盘算起来。
贼子如何知道自己的身家达到五十万两?难道府中有内鬼?
他心中一惊,若是内鬼存在的话,即便官印能够赎回,那丢失官印的事,迟早还有传出去,倒时候……
不过张论很快就释然了,贼子并没有说出交银的时间和地点,五十万两的事,显然是信口开河,等着自己还价。
他的心中稍安,脑子高速运转起来,自己究竟在多少的价位上可以松口?原本还有捕捉贼子的想法,但贼子显然是冲着银子而来,为了孩子和官印,他暂时放弃了这种打算,准备在贼子交货之后,再发兵将之一网打尽。
“五万两?不,至多两万两,”张论在心中做着剧烈的斗争,“还是五万两吧,只要能保住官印,这些银子,迟早会有人送上门,如果能抓住贼子就好了,那这些银子就当是出去旅游一趟……”
张论最担心的还是官印,一日不寻回,他便一日无法办公,只能在家中装病,因为所有的文书上都是需要印签的。
“贼子,就算让你得些便宜,也要将官印早早还我!”
张论咬着牙,但贼子不出现,他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在明处贼子在暗处呢?只能等贼子再次出现了,不过,先得准备数万两银子,贼子要方便逃跑,应该是需要银票。
吃过晚饭后,张论亲自在府中巡视了一遍,见各处都安排了值守府丁,方才安心宿了,因为实在烦心,今晚并没有去吴氏的卧房,而是睡在书房的里间。
天刚蒙蒙亮,张论就被管家唤醒,“老爷,贼子传出讯息了!”
“奥,这次贼子是为何事?”张论已经懒得问管家是如何得到讯息的,以贼子的手段,必然没有漏洞。
“贼子说,要与老爷商量商量……”
既然要商量,那就是给自己还价了,张论的眉头稍稍舒展,结局总不是太坏,“管家,这次你亲自去一趟吧!”
“老爷,那我们可以给出……给出多少上限?老爷说个数,老奴也好心中有底!”
“上限是五万两,不,最多两万两,”张论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实在生痛,不过,静儿事小,关键是官印,如果失去了官印,就会失去一切来源,“管家若能再少些,便是你的大功一件!”
“老爷,老奴明白了!”管家心中暗暗叫苦,贼子开出五十万,可老爷只同意两万,这中间巨大的差距……老爷希望更少些,这烫手的劳之事……
“记住,要弄清贼子的底细!”张论还想先赎回官印,再拘捕贼子,怎么吃进就怎么吐出来。
“老奴明白!”管家只能尽力而为了,但主动权在贼子手中,他少不得像二管家一样,被贼子牵着鼻子弄得四处奔波……
到了晚饭的时间,管家方才回到府衙,问明张论的所在,立即奔到书房,“老爷!”
“怎么样,贼子可曾松口?”张论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道。
“回老爷,基本说妥了,价格上可以松动,但贼人需要……”
“贼子胆大妄为,本老爷未跟他算账,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张论心中吃惊,难道贼子探得自己手中的那幅字画?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他处逼出来的。
“老爷,贼子说,还要六千斤生铁……”
“生铁?六千斤?贼子要这些生铁,他能带走吗?”张论不觉冷笑,刚才还准备出兵拘捕,贼子现在要带上这么多的生铁,他能跑得掉吗?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他随即吃惊不小,府库中的确有六千斤生铁,贼子如何知晓?难道贼子早就探得讯息?他们的目标主要是生铁?
若非如此,贼子怎么会开口索要这些笨重的生铁?
按照此时的市价,一斤生铁合银一分,六千斤生铁,不过六百两银子,关键生铁是朝廷的禁运之物,贼子为何在银钱上松口,却偏偏需要这些生铁?
就是将这些生铁给了他,贼子必然跑不快,难道贼子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官兵的追杀?
张论心中惊出冷汗,贼子绝不像普通的匠户人物那么简单,难道……
“老爷,除了生铁,贼子还要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张论心中一喜,这远远超出他的预想,看来还是管家厉害,一出马就搞定了,与银子相比,那些生铁的价值几乎被忽略了,“能不能更少些?”
管家摇头,“贼子狂妄得很,老奴用尽好言好语……到了最后,贼子再不肯让步,说是再不成交,他们宁愿撕票……”
“贼子还说了什么?”
“贼子让老爷将生铁和银两装车,送出剑门关交付之后,就会释放静公子,三日之后,他们会还回官印,若是耍花招……”
张论淡淡地道:“那管家可曾探出贼子的端倪?”
“老爷,贼子的确是关中口音,”管家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张论的脸色,“据老奴度量,恐怕是陕西的盗贼一伙……”
张论顿时一惊,面上也是勃然变色,“管家是说……”
管家使劲点着头,“依老奴看,极有可能,老爷,剑门关以北……”
“一定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难怪贼子如此嚣张,”张论心中盘算着,若是抓住这些盗贼,定是奇功一件,他这个右都御史,就是沾了盗贼的光了,“管家,看来,我们要在剑门关一带部下伏兵。”
“老爷,万万不可!”管家急忙止住,脸上已是吓得变色,“如果在剑门关外布下伏兵,贼子可能落网,但丢失官印一事,恐怕再也无法隐瞒了……”
当局者糊涂呀!幸亏管家及时提醒,贼子敢在剑门关外接货,就会有几分把握,弄不好鱼死网破,张论嘿嘿一笑,支吾过去,却是问道:“依管家来看,此时如何善了?”
“礼送出境!”管家道:“贼子的胃口并不大,已经给我们留着余地,依老奴看,他们的目标,还是生铁,银子只是顺带而已!”
生铁倒不是问题,价值不过数百银子,大不了今年的铠甲兵刃不用修补了,反正四川的战事已经结束,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兄弟省份购进一些。
张论倒是更心疼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虽然这个数目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