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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远脸色峻寒,目光犀利:“机器每次开工前都进行检查,钢绳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断了,让石磊盯紧项目经理,我就看他多久能露出马脚,一旦拿到他和天裕地产或是韩天裕有接触,立即引导调查小组去查。我不相信是钢绳磨损所致,绝不可能。”
唐毅凡有几分不确定:“韩天裕的嫌疑确实最大,不过,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动这么大的手脚?”
温行远却很肯定:“失了‘金碧’的项目,对于天裕地产而言如同遭遇重创,如果不是韩诺及时带着李晓筠的贷款回去,韩天裕很难和股东们交代。依他的想法,就等于是我把韩诺送进天裕地产。他把账记在我头上,不为过。从拆迁他就暗中搞鬼,我有理由相信,他自始至终都没放弃给我们捣乱。而且,一旦‘金碧’出问题,他获利最大。这种险,值得他冒。”
这样的分析,有理。
唐毅凡思考了下:“如果真是韩天裕,我们现在的处境一定是让他心生愉悦的,这个时候,或许是他认为对付韩诺的最佳时机。既然如此,我从韩诺那边着手试试,也许会有转机。”
温行远也考虑到了韩诺身上:“韩诺是聪明人。他未必有韩天裕破坏‘金碧’的证据,但他会明白,当我们处于困境,一定是韩天裕得意忘形和疏于防范的时候,我猜,他正伺机夺权。”
随后,温行遥来电话,不知他说了什么,只听温行远交代:“标书不要假他人之手,你亲自处理。对,就是‘蓝天计划’。贷款方面不用担心,我来搞定。如果‘金碧’停工影响到这个工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决不能让天裕地产拿到,万不得已时就推波助澜送给银河地产。”那边温行遥接口说了句话,温行远神情骤变,霎时冷声,“这个时候你和我讲人情?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人情可言?我再重申一遍,我针对的是天裕地产,再准确地说是他韩天裕,不是韩诺。”
郗颜站在病房外,推门的手僵在半空许久,然后缓缓收回。
这样尖锐的温行远于她,太陌生。
至于韩诺,在听闻他回了天裕地产时,郗颜早已料到,他们叔侄正面交锋是迟早的事。只是那时她以为,那是与温行远无关的事,而且这一天很遥远。结果却来得这么快,令人措手不及。
唐毅凡在季若凝病房外徘徊了很久才推门。让他意外的是,季若凝没有像以往那样把他拒之门外。可是,当他把汤勺递到她嘴边时,她还是偏头避开了。
唐毅凡的手僵在半空,许久,他哑声:“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季若凝似乎没有听见,神色平静地问:“多久了?”
温行远一语成谶。唐毅凡忽然意识到,他解释不清自己。
却不得不说:“我们没有——”
被季若凝打断:“我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针见血,戳中要害。
唐毅凡狠狠闭了闭眼睛:“——六年。”
这个时间十分具有杀伤力。季若凝的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掉下来,“啪”地一声落进汤里,“居然这么久。”她分明在哭,又像在笑,自嘲地笑:“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的过去像我一样是张白纸,我从不追究你交往过几任女友,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而是我认为,你既然选择我做你的妻子,势必是把从前一笔勾销了,我信任你!”
“我是的,若凝——”
“可你辜负了我!”季若凝几乎是低吼出声:“辜负了我的信任和爱。六年,你们相识六年?重逢超过六个月,你却从未和我提起过。从‘金碧’立项,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都多。从前我单纯地以为仅仅是为了工作——”
“确实是为了工作。”唐毅凡的情绪也显得有些激动,“我对她没有念想,我们在一起都是在讨论、研究‘金碧’的事情。我爱的是你!”
“别再说你爱我了,太讽刺。”季若凝根本听不进去:“包括颜颜应该都知道你们是旧识吧,只有我被蒙在骨里。原来,这种事情真都是妻子最后一个知道。”
唐毅凡扳正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什么这种事情?我说了,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没错,我们是早就认识,也确实在一起过,但后来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了。若凝,你不能冤枉我。”
“冤枉?这几天我一个人想了很多,从她调来负责‘金碧’项目那天起,你们每一次我看得见的碰面和接触,表面看来确实没有破绽。但是仔细想想,两个相爱过的人,再次重逢能表现得那么若无其事,只能说明并未遗忘了旧人和旧情。你们的所谓坦然,都是伪装。她对我的不冷不热,也不是性格所致,那是一种敌意,一种因爱而生的敌意。”
季若凝抬眼看他,晶莹的泪水下,她的目光出奇的平静:“她爱你。而你,但凡是我见过的你的前女友,都有备案,唯独她,你只字未提。唐毅凡,不要否认,她对你,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种特别的存在,对爱情和婚姻来说,季若凝认定了,是背叛。
“我不介意不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我只要求你爱我时是一心一意的专一。如果我对你来说只是最爱,不是唯一,我宁可不要你。”季若凝转头望向窗外,没有焦距的视线里,她轻轻地说:“毅凡,我们离婚吧。”
就这样,判他“死刑”。
唐毅凡盯着她的侧脸,眼底血红一片。
傍晚,郗颜和季若凝到花园散步。树下长椅上,季若凝的目光投得极远,她问:“你早就知道了?”
郗颜听出责备的意味,她没有否认:“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是张妍一厢情愿。”
“其实,我早该有感觉的,只是,我太相信他了。”季若凝叹气似的说:“有一天设计院的同事和我说,看见唐毅凡和一个女人在附近餐厅用餐。我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还是怀着试探的心理给他打了电话。”
面对她看似平常的询问,唐毅凡这样说:“你现在出来,我在设计院门口接你,我们和张妍一起在云天餐厅用个餐。随后我俩去工地。”
设计院是从华诚办公楼到‘金碧’工地的必经之路。
毫无破绽。
季若凝意识到自己多心了,甚至因为对他一时的不信任有些内疚和自责。
“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每天都为项目的事到设计院来,起初我真的以为他仅仅是为了工作,时间久了我才反应过来,他身为堂堂的华诚总经理,根本不必事必躬亲。”季若凝的肩膀垮下去,宽大的病号服显露出她明显的消瘦和憔悴,“他甚至没说一句做我女朋友吧,我们就开始恋爱了,就因为他在情人节那天送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兔子给我。”
季若凝是属兔的,唐毅凡说她的性格像小白兔一样乖巧可爱。
听出她的哽咽,郗颜伸手握住她的,她像是没有感觉,径自说道:“那时我们晚上吃完饭他开车送我回家,路上总是用右手握我的左手,只有换档时才松开,我就那么静静地把手放在那,等着他握过来。”
“不是没听说过他的风流史,我没天真到以为他在国外那么开放的地方会没交过女朋友,可我想着总有一个人是可以令他收心的,我傻的以为那个人会是自己。”
“起初我爸妈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是以绝食为代价抗争过的。从小到大,只有婚姻,是我违背他们的意愿自己作的主。”话至此,季若凝笑起来:“以为不顾一切就能感天动地,结果不过是一场笑话。”
日薄西山,心酸欲泣。
季若凝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现在连孩子也没了,要我怎么和他继续?”
注视着泣不成声的季若凝,郗颜痛苦地意识到,在这场爱情的战争里,她以为凭着敏锐的直觉抢占了先机,结果非但没避免对季若凝的伤害,反而令她在情感最脆弱的时候失去了孩子。
弄巧成拙,雪上加霜。
低头看着石头缝里新生的绿草,郗颜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一阵风吹过,春天似是即将过去,只是夏天的来临似是没有一丝温暖可言。
回到病房时,温行远睡着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中,郗颜为唐毅凡和季若凝出现裂痕的爱情感叹:“可以相濡以沫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