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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救我!”
徐荣进了大帐来,开口就是这句话。陈诺听来好笑,也不知他要卖什么关子,干脆手托住他双臂,一句话不发,要看他接下来的表演。果然,徐荣当即是向着陈诺倒起苦水来,说起了这一路的遭遇:“我与李都尉同来,代表的是朝廷,是为朝廷办事。便是我等行事不利,到底还算得是天子使臣,要杀要剐自有朝廷处决。然而,那吕温侯也不知因何突然率部到了弘农,逮了李都尉便将他砍头杀了,实乃越权之举,奸臣所为。荣听说此事便是深为切齿,欲要找他理论,又怕此子胡乱杀伐。想要不理自回长安,奈何道途为吕温侯所阻,不得前进。荣左思右想,思及当今天下也唯有陈将军乃正义之人,英雄之辈,必见不得此子恶行,若荣来求,陈将军当不会置身事外,是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以,荣不辞道途艰险来走这一遭,为的就是恳求陈将军你能为荣做主,救荣一救!”
陈诺听来,吃吃一笑,问道:“徐大人你这句话未免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只怕传出去世人都要怪我呢。不过,徐大人为何偏偏只想到我,难道天下真的就没有英雄了吗?”
徐荣一点头,立即说道:“当今天下,谁不知董贼之罪孽,然而董卓在世时,西凉张济、李傕、郭汜等辈为祸陈留、颍川之际,关东诸辈皆是鼠辈尔,避其锋芒而不敢直面。当此之时,也唯有将军你,不但正面与诸贼交锋,且还将张济等辈诛杀于关外,实快天下人心。想来有如此英雄之辈,荣焉能不第一个想到?至于天下人,荣却是不知。”
陈诺哈哈一笑,没想到徐荣如此会说话,被他捧的都不好意思了。只他眼睛一转,随即笑道:“可我怎么觉得,如今关中附近也唯有我这支人马在,徐大人你选我,不过是迫不得已尔,非关英雄吧?”此话一出,徐荣差点就要点头。不过,转念一想,立即摇头:“是……不是,不是!”他嘴里不是,眼睛却是乱转着的,心有惭愧:“如何不是?倒是被他给一言说中了。不过,他确实是有点本事,却又完全不是。想他能够在董卓在世时诛杀张济等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是‘英雄’二字当得,不然我也不会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他这么一想,因为多少有点心虚,手心里不免捏了一把冷汗,身子微微抖动起来。
陈诺在旁边细细观察,也立即看了出来,心里却道:“这家伙,我还道他说话怎么说得如此漂亮,敢情都是事先打好了腹稿。”虽然徐荣说了假话,但陈诺心里却已经有了另一番主张。想来徐荣正是因为听说了李肃的死,害怕因为此事牵连到他被吕布给杀了,这才不得不逃命。只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是转而来求他,但这个口却不好开,便借口让他为他做主,先博得他的同情,再慢慢徐图他计。说到底,他做这些其实不过是准备投效他罢了。既然徐荣并无歹意,陈诺心里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嘿嘿一笑,与他说道:“吕温侯手上兵马颇壮,以我手上这点人马,只怕给他塞牙缝还不够,徐大人你让我为你做主,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想来我就这点人马,又是拿什么为你做主呢?”
徐荣的本意也并非是求他为他‘做主’,不过是欲要借口进入陈诺军中,讨一口饭吃,找个依赖罢了。他听陈诺一说,当即说道:“这个……荣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所以不敢立马劳烦将军去做。”陈诺这一试探也已经确定知道他的本意了,随即一松,想了想,又道:“当然,依照目前情形来看,西凉人马已经杀往长安,声势浩大,就算是吕温侯有心在此久留,也必不能如愿,势必要被王司徒召回长安御寇。所以说来,这件事情倒也不必出手,自然是有水到渠成的一天。想来到时等吕温侯一走,徐大人自可回长安了。”
徐荣听来,浑身一抖,立马说道:“因西凉一事,吕温侯便连他自个老乡李肃也敢斩杀,更何况是我这外人,便是我回了长安,只怕吕温侯也饶不得我……”徐荣此话一出,也说出了他的本心了,陈诺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徐荣曾有伏击曹操的战绩,且还将曹操杀得几乎全军覆没,也是难得的战将,收了他陈诺自然多一条臂膀。只是,徐荣毕竟是董卓旧部,而他自己却是河北将军,他这一关好过,袁绍那一关却是难过。说起来,袁绍起兵时叔父袁隗一家可是董卓杀的,袁绍与西凉人的仇恨可谓是不共戴天,虽然徐荣已经得到朝廷赦免了,但终久是西凉旧部,袁绍见了他,只怕不会放过他。
徐荣见陈诺似是动容了,也立即跪了下来,向着陈诺叩拜:“实不瞒将军,如今荣已经是走投无路,非将军不能收留。无论如何,万万将军千万救荣一救,荣感激不尽,愿誓死以报将军今日大恩!”
人家徐荣曾经好歹是荥阳太守,又是朝廷临时封的副使,除了没有陈诺的陈国亭候的爵位,官职上却跟陈诺的河南尹几乎平级,如今为了入他帐中行此大礼,陈诺自然是不能生受了,赶紧是伸出双手,托住他双臂,一面说道:“徐大人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快起来说便是,何必如何?”徐荣却是不起,只一个劲的说道:“请将军答应荣,荣便起来。”
有点无赖的架势了。
陈诺眉头一起,说道:“你先起来……”将他拉起,随即又道,“徐大人有难能够第一个想到某,某很是感动,说明徐大人你是看得起某的,便是不为别的,怎么也要帮徐大人你度过这个难关。只是,这件事情不是我答应就能行的,却是事关……”
说到这里,陈诺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一叹气,表示无能为力。
徐荣见陈诺如此举动,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关键,当即说道:“陈将军终是河北袁家门下,而袁家对我西凉旧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便是将军你今日收留我等,明日让袁将军知道此事,只怕势必要连累到将军,这件事情都是荣糊涂了。荣……荣这便走吧。”徐荣说着,又即向陈诺一拜,随即转身就要出大帐。倒是陈诺身子一动,牙齿一咬,说道:“徐大人且慢!且听我说!”眼见徐荣回转身来,陈诺又即说道:“虽然这件事情有徐大人没有袁将军,有袁将军没有徐大人,但徐大人落难之际,有求于我,我焉能置之度外?”
徐荣听陈诺一说,眉头微微一动,随即说道:“万万不妥!若将军因为救我而得罪袁将军,从而受到牵连,这却是荣最不想看到的。”陈诺一听,立即说道:“徐大人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我既然决定要插手,便是因此得罪袁将军,我也认了!”徐荣非不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也很是清楚,陈诺如今就在袁绍帐下,且事事都要仰赖于袁绍,实在不能跟袁绍闹翻。想来,若是因为此事让他两家闹的不愉快,袁绍因此绝了陈诺的军粮,如此便是如同扼住了陈诺大军的咽喉,则势必连累陈诺不浅。他先前没有考虑周全,只想着当今天下或许只有陈诺能救他,故而才冒此大险来见,现在想清楚其中厉害,便是不再奢望陈诺会帮他。更何况,在如今情况下,陈诺明明知道救他势必不能容于袁绍,他却还要坚持这么做,这让徐荣听来,感动之余,更加惭愧,不忍心连累到陈诺。
徐荣向陈诺一拜:“这不行!大不了我还是去见吕温侯,他要杀要剐任他便吧!”
陈诺一把抓住他衣袖,说道:“不行!我陈诺言出必行,岂有反悔之理?今儿你便是不想让我帮,我也要帮了。”
“这……”
除了感动,徐荣还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一跺脚,连连说道,“将军仗义荣已知之,然而荣却不能连累将军……”一句话未完,陈诺却是眉头一起,突然说道:“屁话少说,你到底要不要我帮?要我帮呢,是你看得起我,就算是你帮我成全了我的信义之名;若不让我帮,是你看不起我,那便是让我失信于天下。你到底让我帮是不帮,你就一句痛快话吧。”
“呃!”
徐荣偷偷摸了一把冷汗,也完全没有想到陈诺为了帮他,居然开始‘颠倒黑白’了,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啊。可如今这件事情被陈诺突然上升到这个高度,帮和不帮都会害了陈诺,这可如何是好?徐荣还没有开口,倒是陈诺又即说道:“算了算了,还是我给你选择吧,有道是信义大于命,想来徐大人你也不忍心见我失信于天下吧?这样吧,你就成全我,让我帮你一次好了,也是你在帮我。”
“这……”
徐荣想想不妥,还想要回绝,不想陈诺已经走上前来,将他手臂一拿,低声跟他说道:“徐大人不想让我插手,是不是担心此事会连累到我?如果是这样,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妙计,只是要委屈徐大人你了。”
“两全其美?”
徐荣身子一动,心里却想着,能不走还是不走的好,随即向陈诺一拱手,说道:“若能两全其美,便是让荣颠倒姓名也无不可!”徐荣也只这么随口一说,不想陈诺听来,正中下怀,哈哈一笑,鼓掌道:“颠倒姓名?徐荣,荣徐?这个主意好,只要你在我帐下匿名,不让袁将军查到,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你是西凉旧部,也就怪不到你头上,你自可在我帐内逍遥,也就牵连不到我,更不用让你因此心生愧疚了,这却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计。不过,徐荣颠倒过来荣徐,这荣徐嘛……到底还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不如这样吧,你名字里仍保留一个‘荣’字,至于姓嘛,就随我姓陈好了,你入我帐下就叫陈荣,可好?”
“陈荣?”
徐荣随口一说不想换来一个假名,也是差点噎着。不过,他左右一想,如今的局面,要么去吕布那里领死,要么乖乖易姓换名在陈诺帐下呆着,却是容不得他有第二个选择。虽然说改姓有点对不起先人,到底还是能够勉强接受,算是逆境中委曲求全罢了。更何况,陈诺赐他本姓‘陈’于他,多少是看得起他的意思,却是不好辜负他的好意。徐荣想到这里,再也不犹豫,纳头便拜,说道:“陈荣见过将军,谢将军容留之恩。”
陈诺点头道:“不知将军可有表字?”虽然对三国历史多少有点熟悉,但对于徐荣的表字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也不是真的没有还是失去记载。徐荣听来,向陈诺一点头,说道:“荣表字长秋。”
“长秋?”陈诺嘴里一念,随即说道:“有道是‘一岁一枯荣’,而长秋则有恒远之意,永不枯竭也,这长秋取得好。”眼见徐荣仍是拜伏在地,赶紧将他手托而起:“长秋,暂时就委屈你在本将军帐下了。”
徐荣身子一动,道了声不敢,却又迟疑的看了陈诺一眼。陈诺也是疑惑的回了他一眼,问道:“怎么,长秋你还有事要跟我说的吗?”徐荣一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是我见将军之面时就该说的,只是我怕将军你责备,故而拖到最后。这件事情,想必将军你也应该从赵雪将军口中知道了,说起将军‘父母’一事,荣实在……”陈诺倒是挺佩服徐荣鬼机灵的,居然将这件事情压到最后才说。想他先是求他救命,以此博得他的同情,而不管他最终答不答应,反正这件事情只要他一求,他对他的怒气也势必要减弱三分,到时候再提他‘父母’一事,却是再也合适不过。陈诺倒也不怪徐荣狡黠,却是一笑,说道:“生死有命,这件事情怪不得长秋你。倒是长秋你能替我‘父母’收尸,让我‘父母’不至于暴尸荒野,说来到底是有恩于我,便是我让长秋你入我帐下,说到底还是两事相抵,长秋你也不必谢我。”
“岂敢岂敢!”
徐荣也没有想到陈诺行事如此恩怨分明,却是个磊落汉子,倒是怪自己先前耍的那些小心眼了。陈诺想了想,又道:“不过,长秋你之前说到底还是荥阳太守,又是这次出使陕县的副使,你若在我帐下,却是不好安排。若我让出我这武功中郎将之位,让你统领我本部兵马,只怕袁将军那边说不过去,可如果让长秋你屈居我之下,却又不妥。”
徐荣听陈诺一说,赶紧道:“荣能入将军帐下,实荣之幸也,荣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能在将军帐下为一卒子,于心足以!”陈诺想了想,说道:“长秋乃西凉悍将,曾在董卓帐下统领数千人马,败曹孟德于荥阳,实乃虎将也,岂一个卒子能够当的?这样吧,若长秋不弃,先入我帐下为行军主簿一职,你看如何?”
行军主簿是军队里的文官,典领文书,办理事务,类似于政委或者参谋,跟主将走的最近,职权也不小。徐荣一上来就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上,说来也算得是优厚了。只他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一个武将领文职到底方不方便,推脱了两句也就虚心接受了。只他想了想,想到这次来身边还带来了百数的人马,而他这个文职官员却是不好统领这些人马,便趁机将兵马交了出来。陈诺对于他的识时务很是满意,跟他客气了两句也就接受了这支人马。
他这边又即对他进行了安抚,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忽然帐外闯进来祝融青衣,脸上神色不好。陈诺看在眼里,先让人安排徐荣下去休息,他这边向祝融青衣问道:“何事让青衣你如此慌慌张张的?”祝融青衣定了定身子,向陈诺说道:“将军,河北来人!”
“河北来人?”
陈诺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不过转念一想,随即反应了过来:“河北来人?来的何人,现在到了何处?”祝融青衣回道:“他们……他们就在营外,带头的似乎叫许攸的家伙。”
“什么,他们已经过来了?”
这件事情却是不好说,如何河北方面突然派了许攸过来,到底是何意?难道是袁绍跟公孙瓒的战事进入了僵持状态,或者是袁绍处于了不利局面,想要让他回去帮忙?如果是这样,如何是好?说来,陈诺花了几个月时间好不容易打下了如今局面,有万余人马控制在偃师附近,等于是有了小小的根基了。如今,根基还没有茁壮成长呢,河北方面就派出人来,而且还径直杀到了他这边,难道是想扼杀他于摇篮?陈诺心里烦躁不安,此时西去的局面不利于他,而他偃师的根基又没有彻底牢固,如果此时袁绍让他回去,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好。不从?资本何在?既然没有本钱跟袁绍较劲,也只能是唯命是从。而这样一来,偃师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此轻易被迫放弃,实在让陈诺心有不甘。
该怎么办呢?
看着陈诺焦虑的神色,其实祝融青衣多少也能从中猜到陈诺内心复杂的想法。只她也不知此时该如何安慰他,便是将胳膊往陈诺臂膀上一挽,拉了拉他,说道:“陈哥哥,有句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人都还未见,何必先自烦恼呢?或许事情没有陈哥哥你想得那么糟糕,你这烦恼却不是自扰么?陈哥哥,青衣说得对吗?”
不知为何,听道祝融青衣叫他陈哥哥,他就觉得格外的亲切,便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了。陈诺看了祝融青衣一眼,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祝融青衣的肩膀,笑道:“还是青衣说得对,倒是我弄糊涂了。去吧,去将许攸那家伙请上来,我倒是要好好会会他们。”
祝融青衣没有看到陈诺烦恼了,心里也是一松,当即轻轻一笑,说道:“是!陈哥哥你等着!”
祝融青衣转身出了大帐,陈诺这边回到案前,沉默不语。虽然说祝融青衣的话不错,但他心里始终不安,焦躁难免。祝融青衣这一走,陈诺回到案前,帐外又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却是赵雪。赵雪一进来,便即问陈诺:“大哥哥,我听说河北来人了?”“咦,你也知道?”陈诺倒是没有想到赵雪消息这么灵便。赵雪却是跟他说道:“大哥哥忘了,我在前营为伯父伯母收敛尸骨呢,营外的动静如何不知?我因听到此事,便知大哥哥你必烦恼,是以过来看看。”
陈诺一点头,为了不让赵雪挂念,反而是洒脱一笑,说道:“有什么好烦恼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赵雪盯着陈诺看了一眼,嘟着嘴巴说道:“大哥哥你笑得好假。”陈诺哈哈一笑:“是吗?”却是不理,目光放回木案。本以为,只要盯着竹简上的字看,烦恼自然也就没有了。不想,竹简上的隶书字体好像跟他作对似的,也在嘲笑他。陈诺心下烦恼,便看不下去了,把眼睛挪开。
赵雪何等心细,当即上前来,说道:“大哥哥,虽然偃师一系列战斗雪儿都未能有幸参与,不过,雪儿却是知道大哥哥你的志向的。想来,大哥哥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于董卓在世时便敢诛杀西凉张济、李傕、郭汜三将,虽然不免有哗众取宠的嫌疑,但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将军你这么做,非但是为此,更为将来定计。”
陈诺微微一愣,他的这点想法却是未曾跟赵雪说过,没想到赵雪却是一眼看透。他此时倒也没有否定的意思,也没有必要否定,赵雪对他来说有如亲人般的存在,不相信赵雪还能相信谁?只他眼睛一转,随即轻声一笑,说道:“哦,雪儿你是说‘将来’?想来我只不过是在半路上随便宰杀了两只讨厌的拦路狗罢了,顺手之事,何至于戴上这么大的枷锁,扯到‘将来’?这‘将来’,是不是有点远了?”
赵雪倒是镇定如常,说道:“是吗?可我知道大哥哥你职责所在不过是镇守宛洛。既然是‘镇守’,又何须在偃师一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哦?再说,便算是张济他们讨厌,大哥哥想办法给他们稍微吃点苦头,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就是了。这么大动静闹出来,不但是让董卓那边震动,只怕袁将军这边也会对大哥哥你刮目相看的吧?可大哥哥你最终还是不惜这么做了,除了说大哥哥你为长远之谋,为将来之计,还能有什么解释?”
陈诺听来,苦笑一声:“这点倒是被雪儿你看穿了,果然是心思缜密,不得不服啊。雪儿,你知道吗,我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将行军主簿一职许诺给徐荣,给你倒是挺合适的。”赵雪一笑,说道:“原来大哥哥你已经收留下徐将军了,真乃可喜可贺!”陈诺一笑,摇头道:“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徐将军,倒是有个叫陈荣字长秋的行军主簿,雪儿可明白?”赵雪何等聪明,想到徐荣的身份,也就知道陈诺的意思了,赶紧是说道:“是!雪儿明白了。”
陈诺跟赵雪这么一开玩笑,心里稍稍宽松了些,看了雪儿一眼,又道:“雪儿,实话告诉你吧,你刚才分析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我不得不承认。本来,我以为我诛杀张济等辈别人是看不出我的用意的,便是袁绍他们知道顶多说我胡来,不该随便去惹西凉人。至于董卓嘛,我若没有算计好,自然也是不敢轻易惹怒他的。本来,我以为拿下了偃师后,再从长安接来‘父母’,将‘父母’放在军中养老,我在再偃师一面休养生息,不怕不把河南治好。只要这边有了点根基,也不怕河北方面施加的压力。然而,如今许攸他们来了,直觉告诉我,只怕我的想法最终是要落空了。”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赵雪没有动容,倒是听了陈诺的无奈之语,不免要跟着他难受,心里道:“哎!说起来,袁绍那人对大哥哥始终是猜疑的态度,也难怪大哥哥受不了河北的压力,有了自力更生的想法,这却是好事。不过,大哥哥刚有了想法,做出了一点成绩,河北方面就突然派出了人来,也难怪大哥哥此时痛苦不堪,对于要不要遵从河北方面的命令而犹豫不决。可惜,我此时什么也帮不上大哥哥的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哥难受,实在对不起大哥哥!”
赵雪心里一下愧疚,便要上前来挽住陈诺胳膊,给予他一点点的安慰。然而这时,帐外传来嘈杂的步子声,有人禀报:“将军,许攸大人带到!”赵雪身子一动,听声音就知道是祝融青衣。陈诺这边回到案前,让赵雪在旁边站了,方才让祝融青衣领着许攸进帐了。那许攸生得瘦长,八字须,两眼却是放着精光,一进帐就盯着陈诺看了一眼,两眼笑道:“哈哈,陈将军,真是让我好找啊,没想到你却在这里,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说起来,许攸其人年轻时就跟袁绍、曹操等相识。早年时,他还跟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准备谋废汉灵帝,改立合肥侯,并试图劝说曹操一起起事,但遭到曹操拒绝。这之后,王芬还想要趁汉灵帝北巡时,以防黑山贼为由发兵,最后却因为汉灵帝事先得到消息,乃召王芬入朝,王芬因害怕而自杀,许攸等逃亡。后来,袁绍还跟许攸一起共事于京师,只是因为董卓乱起,袁绍不得已从董卓处逃走,许攸便一直跟随在袁绍左右,可以说是袁绍的心腹之人,其受到袁绍亲信的程度不下于逢纪。在邺城时,陈诺也有跟许攸见过几次面,但都印象不深。只他也没有想到,袁绍这次居然会派出许攸这样的心腹之人过来,看来袁绍对于此行很是重视,也是陈诺担忧的因由。
许攸都进帐了,其实陈诺也早已经从帅案前起身,强装欢笑,跑上前去,拱手见过许攸。许攸连忙还了一礼,揶揄道:“陈将军何其多礼哉,想来陈将军手上握有重兵,且还是袁将军帐下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比起我这老家伙可要吃香多了,实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哦,对了,我在路上还听说如今朝廷将河南之地划给了将军,钦封将军为河南尹,且还送了将军一个陈国亭候的侯爵,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攸不如也,攸不如也!”
陈诺知道他是在努力挖苦他,也怕误会,便是赶紧解释道:“朝廷因我斩杀西凉张济、郭汜、李傕三将,看得起我,这才给了我一个有名无实的河南尹,外加陈国亭候的侯爵。其实说起来,这不过都是虚职罢了,又岂能当真,哪里有袁将军授我的渤海太守、武功中郎将来的实在?更何况,朝廷虽然是钦封我了,但却印信全无,这不是开玩笑是甚?”
许攸听来哈哈一笑,说道:“哦,还有这等事情?看来朝廷也真是糊涂,居然是拿将军当儿戏了。不过将军你也不用灰心,将军不理那些也罢,倒是攸此次来却是送将军一个实在来了。说起来,这个实在比起那些有名无实的河南尹还有陈国亭候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呢,管保将军你满意。哈哈,攸这里却是要先向将军你道声恭喜了!恭喜恭喜!”
陈诺听来,身子一紧,当即笑道:“哦,不知这喜从何来?”
许攸笑眯眯的道:“这喜呀……”突然眼睛一翻,说道,“啊呀,攸这一路千里迢迢而来,好不辛苦啊,一路都……都好像没有吃过什么饱饭,现在,现在……”许攸开口讨饭,陈诺却是心下好笑,他立即说道:“听说许大人至此,我也早吩咐下去为许大人准备饭菜了,就在左营,许大人不如这就随我过去,想必等到了那边饭菜也应该准备好了。”
“使得,使得!”
许攸笑眯眯的,在陈诺的带领下,手捋着颔下细须,立即转身出帐了。出得帐来,陈诺还故意当着许攸的面询问下面人等可有将许攸随行之人安排妥当,得到答复,令许攸满意后,方才一路带着许攸往左营而去。许攸一路倒也乖巧,并不做鬼,只是睁着眼睛细细看着帐前往来之人,有时点点头,有时吹吹胡须。走了一阵,回身与陈诺说话,眼睛却无意间瞥见了陈诺身边随行之人。只一眼,许攸却是嘿嘿一笑,与陈诺道:“这也是将军帐下之人?”
陈诺见他所指正是赵雪,便是心下一沉,嘴上回道:“她叫赵雪,乃我军中将佐。”一面说着,一面呵斥赵雪一声,让赵雪上前见过。赵雪很不情愿的拜见许攸,许攸却是用眼睛比划了赵雪一眼,见她身材矮小已是有了惊咦之声,忽然又看到她右边黝黑的一张脸上,到耳垂之处居然突出了一星白皙之色,好不惊人,不由用怀疑的眼光再次打量了一眼。
赵雪本来就不愿意见到许攸,此时反被许攸盯着看,心下就是发毛,好不恼怒。陈诺在旁,也已看出赵雪的神情,赶紧是悄悄扯了扯赵雪的衣角,对她丢了个眼神,这才将将要暴怒而起的赵雪给及时制止住。反而那许攸看清楚后,跟陈诺惊叹道:“此子脖项如此白皙,且身材如此矮小,倒是像极了一个女人。陈将军,留女人在军中只怕不妥吧?”
陈诺眉头一挑,没想到许攸眼睛如此老辣,一眼就看出赵雪女儿身,心下骇然。便是赵雪,听许攸如此一说,心下暴怒,猛然抬起头来,就要说自己不是女人。也就在诸人尴尬惊咦时,那前方有一骑忽然从拐帐处转出来,因为遽然遇到这些人,那马受惊,不受控制的就要望着许攸冲来。许攸是耳朵灵敏,眼睛尖锐,没等跑近已是惊呼出声,本能的被吓得呆愣当地。只一转瞬,眼看马就要冲到,而马上士兵又控制不住,就要将许攸给掀翻在地了。也是赵雪眼疾手快,没来得及向许攸咆哮,早已经是一声呵斥,迎着疯马向前奔出,忽然抬手之间,一掌砍向马腿。马腿受击,吃了一痛,不免窒息了一下。也就在这一下之间,赵雪已然一手扯起马缰,将缰绳挽在手里,另一只手忽然起了推磨之力,径直在马脖子上推下,直将那马往旁边推去。马上士兵在这一转弯间身体失衡,当即栽了下去,但马却已经被赵雪这一推向着旁边歪倒,也就让许攸险险的躲过了这一迎面冲击。
刚才一事起得仓促,便是陈诺身后诸人都是一阵惊呼,还未来得及阻挡,倒是赵雪先下了手。也正是赵雪这一下手,这才使得许攸躲过一难。眼看着马被拽走,士兵落地,许攸是眼睛一眨,舌头一瞠,向着陈诺连连拱手:“攸在这里向将军收回刚才那句话,是攸看走眼了失言了。想来此子如此厉害,又焉能是一个女子可比,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里。”
陈诺看了赵雪一眼,只见赵雪回头瞪视着他,那两眼瞪起来当真是可爱极了。听了许攸的话,心里又是不觉好笑,这许攸真不是个东西,想来他要是说赵雪是女的赵雪或许还好过些,居然言下之意她不是个女的,也怪不得赵雪会把眼睛瞪得牛大。为免赵雪一个想不通暴起伤人,陈诺赶紧是领着许攸往前走去,便是连刚才那纵马的士兵也来不及去发话处置了。
陈诺带着许攸等入了左营大帐后,坐不片刻,倒是酒菜先后摆了上来。陈诺请了许攸坐了首席,许攸倒也不客气,便是酒菜到了,先把肚子填饱,一通胡吃海喝,倒也知道不亏待自己。酒喝了一半,菜吃到半温时,许攸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又跟陈诺抱怨起来,说这一路不好走,能过来实在不易云云,陈诺也只能跟着赔不是,好像他要来是他给逼的。
打了个酒嗝,许攸突然扯起袖子,昏头昏脑的看着陈诺,一面嚷嚷道:“我怎么好像记得将军当初受命的是镇守宛洛,如何将军此时却来了这里……这里,呃,如何来了陕县呢?”
陈诺听来,也怕引起误会,到了此时也只能如实说了,跟他说道:“大人不知,我来陕县却是因为家父家母一事……”陈诺又即将‘父母’被董卓捉往长安一事说了。许攸听来,摇头晃脑道:“哦,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将军你是要准备往长安去了?”陈诺道:“长安去不得了。”许攸微微一愣:“这是为何?”陈诺一声叹息,说道:“如今家父家母尸身就在帐下,去长安干什么?”
“唔!”
许攸眼睛一翻:“原来是这样!”突然脸色一转,拍案叫道,“好个陈诺,袁将军让你镇守宛洛,你却一句话不说私自往长安去了,这却不是阳奉阴违么?这且罢了,你这一去,因此害得攸白白跑了这么多冤枉路,却不冤哉?想来攸为了传达袁将军命令,便是一路巴巴的赶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且还差点半路被贼人劫持,你说你,若不是因为‘父母’被人及时送了回来,难道就准备一路往长安而去么?袁将军让你镇守宛洛,你却是这样子镇守的?好个陈诺,你可知罪!”
许攸话一出,众人都是呆立当地,这小子敢情是喝多了,说胡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