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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嘞,客官,您要的酱鸭肉。”小二手端着一盘鸭肉,身形稳健地在人群中穿行,到了客栈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待得放下,又匆匆地离去。
洛梅瞪着眼睛看着一桌子的菜,喉咙中不停地咽口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先下筷子,这都是好菜啊,她们在水上飘了三天,她是连肉香味都没闻过,现在可馋死了。
要不就从这刚出炉的鸭子先来吧,洛梅筷子一伸,就要去夹鸭肉,谁知筷子就快要碰到鸭肉了,却被人从空中架住了。
“才刚下船来,先喝点汤,吃点素菜饱饱肚子再吃肉。”林婧雪没有多解释什么叫大饥大饱伤身,因为她知道洛梅不可能明白,恐怕还有一百个为什么等着她,索性直接下了命令。
洛梅有些不解林婧雪的命令,可还是吐了吐舌头,端起旁边的参汤,学着林婧雪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碗,又吃了些饭和素菜填肚子,这才对那些肉大快朵颐起来。
林婧雪却是没什么心情吃肉,她的目光透过薄薄的帷幕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
这家客栈的地段好,生意兴荣,周围都坐满了人。
人多,自然话多,这也是林婧雪特意选这家客栈,还点了满满一桌菜的原因。
“唉,这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当今是这样啊。”
“怎么又这么感叹?老王,你可天天这样悲春伤秋的,忒没意思。”
“怎么就是我悲,你看看,仁善太子多好,结果死了,北平王多坏一人,弑兄囚父,却好端端地活着,听说皇帝还要给他恢复王爵,你说,这不是坏人活千年吗?”
“瞎!老王,这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还真当皇家无情冷血?北平王做的事情是坏,但也是人之常情,皇家历来这样,他也是命好,赶着天宣帝当皇帝,不然谁会让他活下去?还给恢复王爵?”
“就你们两个,自己家婆娘都安抚不住,还天天叨叨唠唠皇家之事,真是闲地慌。有那闲工夫,想着怎么多赚几个银两吧,哈哈。”
“欸,老吴头,你一张嘴也太损,咱们就说说几句,还不让说了?这历来就皇家之事最有意思,不说咱们北朝,你看看大楚,如今换了个天子,还换了个国号,明明就还是那个大楚,不知道多可笑呢。”
“听说他们在行什么商政,如今整个大楚都在行商,人人争着抢着做那最下贱的商人,哈哈,也不怕被全天下笑话。”
“话是这么说,但咱老百姓,赚着银钱把日子过活了才是真实道,谁管它什么商不商,我觉着大楚这个还好……”
林婧雪别过头,不再听这群人的插科打诨,商者?这事她倒是一直听说过,当时她也想给北朝的商者提高下地位,但是遭到了曹国舅等人的大力反对,他们拿出来说教的例子好像也是这大楚的商政一事。
这蒋国公身边看样子倒是有些能人,他自己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可能会答应从商政,要知道,在这古代,最为下贱是从商,他们虽然丰衣足食,却比不上赤脚饿肚的务农者。
林婧雪心中冷笑一声,不管蒋国公有多能,只要有她在,势必要将他拖下马,报仇雪恨!每每想到自己那天见到的场景,大雪之中一片片鲜红的血花,被雪埋藏起的相拥而立的爹爹和母亲二人,她的心中就有滔天的恨意,恨不能将蒋国公千刀万剐。
“姑姑,他们在说什么商?”一个穿着锦衣,面上稚嫩的稚童站在高高的廊沿上,透过围栏看着底下的人,听着他们的谈笑。
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张桌子,上边正坐着一个青衣女子,女子银盘脸蛋,弯月眉,面容平和地拿着打湿的手绢擦着手,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动作,可偏偏能看出一番气派来。
听到稚童的问话,她嘴角微弯,淡淡地笑了笑,朝稚童招了招手,“繁儿,过来,姑姑细细地与你说。”
稚童犹豫了一下,目光乱瞥中无意看到墙角,那里坐着一个带着幕篱的人,大白天的,为什么要遮着自己的脸呢,姑姑说,藏头露尾的都不是好人,要谨防!这么一想,他忙转头往青衣女子身边跑去。
“怎么了,繁儿?”青衣女子见稚童面上似有慌张,便柔和地问了一句,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稚童的面容,眸中带痴。
稚童站定了,这才指着客栈下面道,“有人戴了大帽子,看不到脸,肯定是大坏人!姑姑,我们走吧。”
“怎么会?”青衣女子移开自己的目光,往客栈下面看了看,却看不真确,只嘴中轻笑,“繁儿,坏人是不敢来这么热闹的客栈的,他们只会拣最安静的地段待着,然后像只老鼠一样去暗暗地咬人!”
君子不藏头露尾,小人长戚戚,青衣女子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深仇血恨,银牙一咬,面上露出几分坚韧来。
繁儿还太小了,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他就可以跟她一起,为她的家国,为他的家人报仇了!她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将他养大,也不辜负那人对她的一番嘱托。
“嗯,那人不是坏人吗?”稚童对青衣女子的话有些不明白,却也不刨根究底,只疑惑地看了眼客栈角落的方向。
林婧雪站起身来,“洛梅,继续赶路了。”
“好吧,小姐。”洛梅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桌面上剩余大半的菜,要是能带走在路上吃多好啊,她……
“你放心吧,这些东西以后有得吃,你家小姐我啊,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林婧雪似乎能读懂洛梅的心思,在一旁苦涩地笑了一声。
是啊,她如今也只不缺钱了。
“他们走了。”青衣女子觉得时辰差不多,便也带着稚童继续上路,两人才刚下楼梯,便听得稚童轻轻的声音。
青衣女子顺着稚童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两个从客栈门口离开的身影,一个戴着白色的幕篱,一个身形窈窕却穿着麻衣,两人的装扮颇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自脱去身上的光环,她在民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便也没有多留意。
“嗯。”青衣女子牵起稚童的手,“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