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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场车祸真实发生了。”程风雨靠在沙发上,微微调整了下坐姿。
我觉得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的确别有一番气质,难怪会让那个未识人事的小丫头这么着迷。
“一个人在突然经历一场意外车祸之后,选择的竟然是整容逃避,隐姓埋名——我认为理由只有一个:她惹上了什么事,她在躲什么人。”程风雨看着我的眼睛说:“换言之,她有可能是知道是谁要害她,所以要躲起来。”
我心里稍微悚然了一下:“您什么意思?是说姚瑶……怀疑我害了她?”
“当然不是。”程风雨笑着抚了一下黑猫的背毛:“她若是有心躲着你,又何必几次三番故意在你与你先生之间插足呢。而且我认为,你与你姐姐之间,其实根本不存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冲突。
她该不能生育就还是不能生育,该不是你父亲的骨肉就不是他的骨肉。就算没有你姚夕,她也未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程风雨说到这个,我心里倒是略有认同感。一开始我以为姚瑶是在针对和算计我,现在想想——兴许她的秘密本跟我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在找机会尝试着利用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完全按耐不住的汤缘又来抢我风头:
“夕夕!该不会是沈钦君害了姚瑶吧?”
我一个激灵差点枪毙了八成的脑细胞,同时也明白汤缘为什么会这样想——
姚瑶不能生育是个既定事实,这虽然并不影响她自己对父亲财产的继承权。
可是对于无法同她生育出属于姚沈两家下一代的沈钦君来说,就像一个循环死逻辑一样——是得不到姚瑶手里的名扬股份的。
所以从外人眼里客观点去看,沈钦君娶了姚瑶无异于断子绝孙,又搭人陪财,丝毫没有投资回报。
如果刨除应有的感情基础,只将婚姻看成是一旦生意的话,那他可真是亏大发了。
但是我相信沈钦君,即便我可以试着不再爱他,不再期待他,但我终究还是相信沈钦君的人格——他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于是我白了汤缘一眼:“你这什么逻辑啊?如果沈钦君那么在乎这些东西,只要提出分手不就行了?有必要杀了姚瑶么?”
“姚女士说的不错,我也认为不可能是沈先生。”程风雨笑了笑,对我说:“但是,我却觉得这事跟沈先生,貌似脱不了关系。”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好像接近了什么不可触及的边缘——有种东西压在我喉咙间,又生又涩却脱不出口!
叮的一声,我的手机蹦出一条短信:
【夕夕,起来了么?周末好好休息,当心身体,别总是加班熬夜了。】
我看着这一字一句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关切,瞪着泛酸的眼睛,心里却升腾出一丝悚然的寒意。
“谁的短信?”汤缘见我发呆,凑过来看看。
我捏着手机叹了口气:“我婆婆,林萍。”
抬眼去看程风雨的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但那一双充斥着洞悉和睿智的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我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姚女士,你有答案了么?”
程风雨凛然这么一问,我差点就炸毛一哆嗦:“不可能的!这都是推理,是猜测!
我婆婆怎么可能因为我姐不能生孩子,不能让他们沈家继承财产,就背着沈钦君对我姐起杀心呢!这太离谱了吧!”
“我什么也没说。”程风雨笑了笑:“但是这世上的很多真相,之所以隐藏在地下,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一颗很敢想的心。
姚女士,做好迎接这世上最阴暗最肮脏的准备,你才能在跌倒之前,握住一根足以支撑的主心杖。”
我咬了咬唇,不小心撕坏了一层皮肉,淡淡的血腥味涌进来,我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毒一样疲惫。
翻出钱夹,我把沈钦君的银行卡拍在程风雨面前:“程先生,请给我一个答案,越快越好。你要多少钱,从这里划就是了。
但我有一个要求——所有的信息,我要比沈钦君先一步知道。”
“ok。”程风雨也不客气,估计像我这样绝望的主顾出手如此大方的情况并不少,他也见怪不怪了。
并非是我只要真理不爱钱,只不过心里隐隐总有种预感,程风雨值这个价。
“缘缘,你呢?来都来了,要不要——”我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咕咚一声灌了下去,
却还是觉得渴的不行。好像全身的气力都随着冷汗一层层冒了出去。
“汤女士,您也曾向我们事务所咨询过业务的,如果觉得愿意信任敝人——”程风雨捻起桌面上的银行卡,笑着说:“这一次就算是帮您附加的服务吧。”
汤缘看看我,又看看程风雨,也没做太多的纠结:“那也行,反正我的事比起夕夕的,简直太清楚简单了。”
她若无其事地挑了下眉头:“我在与我丈夫雷海诺打离婚的官司,我怀疑他背着我藏了些财产。程先生只要帮我拿回我应有的——”
就在这时,我意识到始终坐在房间角落背对着我们盯股市大盘的那位男子微微动了一下。
显然,程风雨也发现了:“阿远,怎么?”
“哦,我好想听说过这个雷海诺。”那个叫阿远的男人大约三十六七岁,看起来白白胖胖。说话不紧不慢,性情沉稳非常,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不过我觉得程风雨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看起来平庸的人背后不一定身怀什么绝技呢——饿,除了那个毛手毛脚的林子赋以外!
阿远继续说:”他以前是富勤证券的,后来听说做了私募。这人能力是强的,但口碑不怎么样,圈里人都知道,他洗钱过黑什么都做,而且极其好色——
有些客户为了投其所好,专门会找漂亮的女孩——”
“咳咳!”程风雨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丝‘团队素质该整顿了’的伤感表情:“没经过调查就不要乱猜。他可是这位汤女士的——”
还没等阿远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呢,汤缘倒是毫不在意地学着程风雨的口吻:“没事,前夫!”
后来听程风雨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这个其貌不扬的阿远是一位非常顶级资深的金融分析师后。再结合雷海诺的为人,我觉得那些圈子里的评价都算是对他很客气了。
有人说不怕贫贱怕不安,可我觉得这话不一定有道理。雷海诺这样的凤凰男也曾忠厚可靠过,也曾体贴暖心过,但恰恰更是由于自己穷过苦过自卑过,才会在翻身时更功利更激进,更想要追求那种曾经得不到的。
我为汤缘被狗戳瞎眼的冲动婚姻而不值,但总算她已经看得透熬出头,未来不用再哔了狗了,心里也为她高兴着呢、
“汤女士的要求我已经了解了,这个case不复杂,五个工作日会给你答复的。”程风雨每次摆出这种胸有成竹的姿态时,我都会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可能有些人身上天生就有这样的领导气质吧。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跟汤缘准备起身告辞。正要转身呢,我突然想起来貌似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
我翻包掏出那被我装在隐形眼镜盒子里的两枚耳钉:“程先生,上次我在电话里跟您提过。这对耳钉是天琪珠宝早年店庆时发布的限量版,您能帮我——”
程风雨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银行卡:“姚女士真是不吃亏啊,我看我有必要先查查这卡里有多少余额呢。”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于是大大方方地陪笑道:“程先生您放心,查到结果以后,我可以把这对粉钻耳钉送给您做报酬!反正是从我丈夫车了找到的…别的女人的东西。”
程风雨大笑:“那我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它不是刑侦物证才好,否则要交公了!”
说着,他接过我手里的眼镜盒,用镊子夹着耳钉的根部细细打量了一下。我看他眯着眼睛在灯光下照了一下,貌似在自言自语:“这下面有编号,应该不难查出是从天琪的哪一家店里出售的。”
我点了点头:“我只想知道是谁送给那个叫张曼琪的会计的,又为什么会在我丈夫的车子里。”
“你怀疑这耳钉是你们公司一同事的?那只要找一找这位失主问一下不就行了——”程风雨笑道。
“我也想过,但张曼琪离职了,同事们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我摇头,最后客气了几句类似于‘程先生多费心之类的话’,就带着汤缘准备下楼。
最后的最后,我跟中了邪似的还是扭身停了下脚步:“程先生!还有一个问题——”
程风雨撑在栏杆上,微笑着居高临下:“姚女士,再得寸进尺我要加价格了哦。”
“不是……”我稍微有点尴尬地咬了下唇:“只是个私人问题,您……也可以不用回答。
我是想问问,您今年多大年纪?”
我明显能感觉到站在我前方穿着高跟鞋下楼的汤缘,差点一个激灵摔下去。
“我长韩千洛一岁,下个月八号是我三十二岁的生日party,二位如果有空的话,欢迎来参加。”
程风雨的回答彬彬有礼,倒也没有让我觉得太尴尬。
我笑了笑说:“三十出头的男士魅力刚刚好,程先生既然是一个心随所欲,讲求自在生活品质的人。相信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和年龄差距而拒绝一些……值得珍惜的东西吧。”
我猜想以程风雨的智商,绝对想都不用想就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做深究。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想到韩千蕊挨了她哥一巴掌时那委屈的小模样,就觉得心里有点疼。
出门后,那一脸花痴到快要冒鼻涕泡的汤缘对我真是连蹭带捅的:“夕夕你也太直白了吧,这个程风雨虽然长得很帅,但不是我那款的。我还是比较喜欢——”
“比较喜欢雷海诺那种人渣?”我揶揄她一句:“瞎想什么呢,谁要你打程风雨的主意啊!”
唉,相差整整十三岁,难怪韩千洛要炸毛啊。
我心里讪讪地想着,跟着汤缘上了车。
“去喝个下午茶吧。”汤缘提议:“就在龙东大道东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好像,就在代维家那个小区旁边。要不要叫他一起?”
“也行,”我想了想:“哦,直接过去找他吧。上回我把充电宝忘在他家了,让他给我带了n次也记不住,臭脑袋一枚。”
就这样,我们也没打电话,直接就去按响了代维家的门铃。
他穿着很整齐的休闲衣着来开门,这样子着实吓到我了。
印象中的代维可是从来不会在家里穿得这么体面的,人家充其量是裸睡,代维差不多可是接近裸宅的——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的形象一直在我心目中定位为猥琐。
“你们两个?”看到我和汤缘上门,代维显然是吃了一惊:“怎么不先打电话?”
我明显能看出他的神情里有一丝恍惚,欲言又止的尴尬下,竟然是不希望我和汤缘进去的。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一下,然后解释说只是在附近喝下午茶,顺便过来取下东西。
“你,是不是不方便?”我也知道电话不打就上门的行为貌似是有点失礼节了,但从根本上来讲——一方面我们跟代维很熟,另一方面……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过他往家里带过谁。
到现在为止鞋架里不属于他的拖鞋也只有我的那一双。
“恩,有客人。”代维尴尬地笑了一下:“你等一下。”
他转身进去,说的却是‘等一下’而非‘请进’。
我跟汤缘在外面继续凌乱着,数了差不多十几秒钟,就看到代维回来把充电宝按在我手里。
“实在不好意思。”他说:“另外,我本来想明天打个电话跟你说的——
我下周可能要请一周的假,公司里的事要靠你们两个——”
“这种时候请假?”我简直无法再淡定了。且不说最近设计部忙成狗,单单是未来分公司的领导权问题也足够我们两部剑拔弩张了——代维在这种时候请假,不是等于向董事会表明了自己没有做负责人的意思,拱手让给了肖正扬?!
“恩,我有点事。”代维也没有多解释,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飘忽,心不在焉。
“代维,你要是真不想做。那我去提交申请自荐——”我认真地说:“总之我不会任由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公司,从一开始就被肖正扬这种人蹚成浑水!”
“你?”汤缘拉了拉我的胳膊:“你确定沈钦君会同意你来做——”
“他凭什么管我?”我冷笑一声:“难不成还想把我绑在床上给他当生孩子的温床啊。”
“夕夕,我现在真的不想去考虑这件事。再说吧。”代维沉默了一会儿,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和汤缘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悻悻离开,随便喝了点东西,聊了会儿八卦就叫她送我回去了。
白天在程风雨那得到的信息简直让我爆炸,其实我并不关心姚瑶到底想干什么——她要沈钦君我给她,她要属于她的财产我压根就没想动。
伸手扶过坠坠的小腹,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碰我的生活,我动我的孩子。剩下的,随便你穷折腾去吧。
汤缘把车停在小区口,我自己下来往里走,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家门口也多了个不请自来,连电话也不招呼一声的家伙。
哦,不是一个,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