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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
冯义姬觉得内心一阵阵可怕的颤栗,似乎周天音的发问,引爆了她灵魂中一个自己从来不敢触及的问题。
短暂的爆发之后,冯义姬的潜意识立刻开始反击和保护,为自己过去的种种不正常行为寻找辩护:
“我对小雄好不是应该的吗?我是他姐姐啊!”
“什么?你说我这几年对小雄的照顾,已经超出一个正常的姐姐的关心程度了?那……那也很正常的啊,因为我们不是普通的姐弟啊,我们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弟啊。而且你想想,母亲是因为我有先天病,绝育,这才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冒险亲自生一个的。最后果然难产死了。
呜呜呜……从这个角度来说,难道不是我间接害死了养母、让小雄从小孤苦的么?我是个不幸的人,生下来就有原罪。除非哪一天我连命都赔给小雄了,才能赎清我的原罪——谁让我是个本来就该被抛弃、20几年前就已经该死掉的不幸之人呢!”
稀里哗啦一大串,说得周天音都无法反驳。
确实,冯义姬和冯见雄之间那种一团乱麻的羁绊,实在是太离奇曲折了。以至于周天音确实很难在现实生活中、或者心理学教材里,找到能够完全匹配的案例。
无论周天音举什么例子,冯义姬总能说出“那情况跟我与小雄不一样”来反驳。
但是,无论口头上能不能说服对方。
以周天音对冯义姬的了解,仅仅看她过激的反应,周天音就意识到,恐怕田海茉说中了。
事实就是事实,有时候能不能被充分的证据、科学的手段所证明,其实不重要。
又不是审案子。
周天音决定换一个方向引导,让闺蜜卸下这个有可能背负了数年的心理重担。
“好了,义姬,别激动,我知道你不会是变态。咱就当平时聊聊天好了——如果,假设你对小雄真的产生了那种畸形的,想要照顾他一辈子的想法,你觉得,按照小雄说的那套理论,可能会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呢?”
周天音这番话就说得很有水平了。她并不直接要冯义姬面对自己的内心,只是要她“设身处地的假设”。
这样的交谈话术,对方的心防戒备就会减轻很多。
果然,冯义姬也没一开始那么抵触了。她静下心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细细地喝了两口,叹息了一会儿,似乎变得愿意合作了一些。
“我觉得……小雄引用的那番,叫那个啥?美国心理学家普赛.伍尔夫的论文,应该是有点道理的。人家是大学者么,肯定不会瞎说。”
冯义姬先给了自己一个心理暗示——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周天音听的,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
铺垫好了这些自己骗自己的话后,后面的台词就顺溜多了。自然而然就不受大脑理性控制,水到渠成地流出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变成那种人……那肯定是因为,因为我先天有病、发育比别人晚吧?
你刚才不是转述那个普赛.伍尔夫的论文说,‘人类之所以可以靠本能防止近亲繁殖型灭绝,就是因为人类对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青春期懵懂初开那些年一起长大的异性,有一股因为过于熟悉而导致的排斥。因此哪怕是文学作品中观察到的异端,也都是不知道双方是兄弟姐妹、青春期没有共同生活、成长’么?
小雄离开我上大学这四年,本来我都20了,完全不输于这种情况。但Batter氏综合症能让人发育滞后30%的年纪,所以他离开我时我生理年龄相当于14岁?他在我14~18岁的时候和我分开了,每年只见几面,没有共同生活,所以保持了神秘感?给心理畸形发展提供了土壤?
哎呀呸呸呸,我刚才只是在跟你分析心理学问题,实际上我当然很正常啦!我只是给你解释一些平行世界的可能推演,以及背后的心理学逻辑!而且退一万步说,不管我现在有没有……变态……至少从这个教授的研究成果来看,我20岁之前、天天照顾小雄生活起居的那些年,肯定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就算……我是说就算,也就是‘假设’,我后来变态了,那也不能怪我,元凶首恶就是小雄!他个学渣考不上浙大!非要去外地上大学不接受我的生活照顾!而且这四年里变化还那么大,根本和高中时代不是同一个人嘛!这叫我怎么不对他重新产生神秘感?从小共同生活积累起来的‘过度熟悉型排斥’,也都是因为他这种变化过大才被消灭掉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嗯,就是这样!”
冯义姬越说越快,一开始是语无伦次,后面是歇斯底里。
周天音看得目瞪狗带。
她跟冯义姬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已经是交换**的程度了。
但周天音真的没见过冯义姬的情绪被引爆到如此歇斯底里的状态。
当然,她表面上依然是维持着威严满满的傲娇,始终反复强调这是在讨论心理学问题,在假设“如果我真的变态了,那么原理是怎么样的、责任该怪谁”。
至于承认自己是变态,那是不可能的~。
周天音内心忽然升起一股悲悯和同情,她温柔地把闺蜜搂进怀里,给她洗面奶的呵护:
“义姬,你别这样。别说我了,哪怕换个陌生人来听你说话。你觉得你情绪这么激动,别人会相信你只是在假设么?讨论心理学需要这么歇斯底里?”
冯义姬忽然有些崩溃,卸下了威严,嘤嘤哭泣:“我没有,我……反正你自己心里爱怎么想我不管你了!你敢瞎说我就跟你绝交!我不是那种无耻变态之徒!”
“我怎么会因此看不起你,当初我的痛苦纠结难道会比你少?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会帮你的,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不是么。”周天音抚弄着冯义姬的头发,用尽手法让对方安静下来,然后柔声款款地开导,
“你并没有罪,世界是会越来越开放的,比如小雄就经常跟我聊起,说米国那边上个月新上台的奥黑马当总统,民主档的开放气焰可了不得,听说已经在筹备LGBT平权法案的推动了,大有在奥黑马第一个四年里就通过的气势。
道德的标准,本来就是在不断变化的,现在我们觉得LGBT都是变态,说不定过四年就不觉得他们是变态了。每一代人看老一辈的,都觉得是灭绝人欲、限制天性的老古板,看下一辈的,都觉得是伤风败俗、离经叛道的垮掉一代。这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哪一代人逃过了这种偏见?
所以,只要合法,符合科学的事情,大家何必要从传统道德上看不起你呢?没有血缘关系,只是父母的过继养育造成的历史问题,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周天音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她知道闺蜜的内心是坚贞不屈,很要面子和威严的。
不过,周天音可以打折XX主义的旗帜,走着XX主义的路子。帮她只做不说,对方或许就没那么抵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