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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建最近很郁闷,不过他依然没有换女朋友。
余慧雯,那个如今已经成了“犯官之女”的前处长之女,依然是他范公子的女朋友。
按说,为了这事儿,他爹还教训过他一次,让他别跟已经倒台被关的下属女儿扯上这种关系,该断就断。
但范建却难得抗争了一次,希望借此表达自家的无辜——所谓无辜,就是证明“范家不是这次局里出窝案的主谋,我们只是不小心,导致黑材料被屁民UP到了网上,误伤了一些同僚”。
而且,范建这个人虽然不怎么爱钱,那就只能爱名了。他现在被圈子里的人传说成了非常不讲义气的二五仔,这让他很郁闷,因为圈子里的大哥地位,向来是他最珍惜的东西。
现在,连戴凌这个局外人,没有被波及到的,都不跟他一起喝酒赶场子了,他在钱塘本来就才一年多,社交圈子不深,着实苦闷。
偏偏外面的传言还很恶毒。
案子闹大之后,空出来很多位子,从别处空降来两个处长,还更多的课长,剩下的职位,才是轮到那些在局里熬够了年限资历的基层干部升上来的。
然后几乎是与此同时,暗地里都纷纷有人传说:调过来的某处长、某科长,原先就跟范局长有多少多少七拐八弯的关系呢,私下里交往好着呢。范局长这次故意闹大,就是给心腹嫡系腾位置、封官许愿把本地的那个系统打造成自己的势力……
这是多大的冤屈!范建完全清楚,那些调来的人跟他爹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最多只是认识!
但官场圈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他们都宁愿相信这些人是因为抱了范局的大腿才升官的。
这种情况下,苦逼到没朋友的范建,为了最后的自尊,显示自己的操守、度量,当然不会跟余慧雯分手。
这是一个信号。
证明他于此事无关(至少不是故意,最多只是意外)、证明他还是讲义气的信号。
而余慧雯既然已经成了“犯官之女”,哪怕是表面男友的“疏忽”导致她爹进去的,她眼下也没实力翻脸了。还不如继续委曲求全,骑驴看马慢慢找出路。
至于爱,那是不存在的。男女朋友的名分维持着,也不影响大家各玩各的。
……
这天,范建本来是例行来喝点闷酒。
至于靠人格魅力钓到妹子这种期盼,已经渐渐消散,渐渐淡漠了。想玩新的女人时,他已经学会了直接花钱叫保健,而不是再跟原来那样慢慢调情。
这两个月,他似乎发现熟悉的场子里,有点官场背景的女客都在躲着他。
而那些圈外人虽然不会躲着他,但也不会巴结他——都不知道你是局长的公子,也不需要局长开恩,他范建的长相又不帅,学识也不见得如何值钱,人家女生为什么要来和他交往?
曾经范建自我感觉非常好,总觉得接近他、跟他聊得很投机的女生,都是看上了他的“人格魅力”。
如今,他才赫然发现,那只是一个自我欺骗的谎言。
或许再被打击一两个月,他就该彻底认清自己了吧。
然而,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比预期更加快。
“哎呦,这不是范大少么,今天气色不错啊。”
他刚刚走进场子,轻车熟路想要个包厢先,结果就在吧台前被一个有点眼熟的精瘦眼镜男截住了,还阴阳怪气地说些表面上恭敬的奉承话。
范建想了想,知道对方应该只是另一个系统的处长公子,没什么深交。本来他们局里出了事儿之后,对方看到他,都是不屑一顾地绕着走的。
今天却主动过来搭讪了,事有反常必近妖啊。
“原来是林哥,也来玩呢,真巧。”范建面不改色随口应付了一句,本来就打算先走了,一会儿再来物色妹子。
然而那个姓林的却拦住了他:“别介,对了,兄弟今天看见个超极品的美女,正要下手搭讪。不过隐约记得好像在范少的酒局上瞥见过一眼,不知道看没看走眼。要不你给掌掌眼?朋友妻不可戏嘛!要真是范少看上过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出来混,就是要讲义气对不?!”
听了对方最后一句话,范建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两个月,他最恨的就是别人在他脸前提“出来混就是要讲义气”这句话了。
因为他已经被人当成了不讲义气的典型。
人家明明是向范局长纳“投名状”的,结果还被赶尽杀绝、为旧心腹腾位置。从此以后,在范局长的余生,谁还敢投靠他?
“我没什么认识的女生会单独来这里,一定是林哥看错了,失陪!”范建沉着脸,就想眼不见为净。
然而对方没有放过他,失礼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吧台边扯。
别看范建人大肉沉,但这厮缺乏锻炼,只是虚胖。那姓林的看着精瘦,却是长长健身保持身材的,随便一拖就把范建扯了过去。
……
“周……周天音?”范建看到周天音的一瞬间,就觉得有点傻眼。
还有一股愤怒。
他至今还真的以为,那些人之所以被弄进去,是周天音给他发了相关证据线索和爆料视频的电子邮件、然后那份电子邮件被董菲菲拿去博出位泄露了。
事发之后,董菲菲似乎知道事态严重,跟他立刻断了关系,连根余慧雯都不联系了。后来听说人家家里也不差钱,出国去留学躲躲。
范父只是个局长,又没有通天的手眼。何况对方做的事情法律上来说没有错,他也没法调动司法力量报复,这事儿也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所以,时至今日,对于自家处处碰壁被排挤、仕途就此到顶的遭遇,范建心里最恨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董菲菲,另一个就是周天音。
现在他却亲眼看到周天音又出现了。
虽然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周家的日子应该更难过——上回一起喝酒的时候,慕容萍还没被判刑呢。
但周天音看起来却已经从逆境中走了出来,气色神情非常好。
连美貌都出落得更加水灵,有一股百花盛放的鲜美绰约,像是被沐浴爱河所洗礼荡涤。
“周……周天音你害得我好苦!”范建憋了半天,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身边的余慧雯也是目中喷火,却无可奈何。
毕竟有些话,心里知道但是不能讲出来。举报嫌疑犯,那是每个公民应该干的,拿到台面上来的时候,绝对不能用这种理由报复对方。
对面的周天音,在看到范建的第一瞬间时,还有些惊诧错愕,但随即就恢复地冷冰冰的,一点都没搭理的意思。
范建不认栽,憋着狠劲儿无耻地邀请:“去我那桌!咱喝一杯,好好把事情算清楚。我记得你当初也记恨我,说我对慕容姨下手,咱一次性谁对谁错私下说清楚!”
他至今还觉得自己是占点理的。
然而,周天音直接把他打入了谷底:“范建!你还要不要脸,是不是耳光没被扇够!上次我扇你的时候,已经说过以后见都不想见你。”
范建正想反驳,却没见旁边又闪出一个挺拔俊朗的帅哥,在周天音耳边温言软语地劝说,似乎那人的话语有魔力,一下子就让周天音安静了下来。
范建一回神,认出了那个帅哥就是冯见雄,他认识的。
只是冯见雄耳语的音量太轻,所以范建听不见,只有周天音听得见。
“天音,别这么说。你那么激动,还说这种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感情骗子、你是被他伤害了的。这对你名声多不好。”
周天音一听,发现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容易引起误会:她说不想见范建,是因为范家人选择性揭发她的家人。可不知道前后文语境的人,很容易就以为范建是在搞女人这方面玩弄了她的感情。
还是小雄细心,会体贴人,还照顾她的名声……
刚刚想到这里,周天音心念一转,立刻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被别人误会了,以为她跟范建有过什么交往,那就不仅仅是自己名声受损了,别人将来不会认为冯见雄是搞破鞋的么?
虽然周天音知道,冯见雄并不在乎她献身的时候是不是处女身,但男人越是怜香惜玉,周天音自己就越在意。
事到如今,只能强忍羞耻,当众把话说清楚了。周天音和冯见雄都处在正奸恋情热的风口上,可以容忍自己名声受辱,却不能让爱人的名声受辱。
周天音一咬牙,用并不压抑的音量,说出了一句惊爆的话:“范建,我已经是小雄的女人了,他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我今天是陪他来散散心的。夜场这种地方,我不会跟别的男人喝酒的,你哪凉快滚哪去吧!”
这句话,所有围着吧台的,乃至邻近小桌上的人都听见了。也亏得酒吧里音乐噪音大,不然还能传得更远。
一群看热闹的家伙立刻兴奋起来。
“爽,终于可以看这个二五仔吃瘪了!原来他是个窝囊废啊,虽然认识了那个姓周的美女,但听那姓周的意思,根本没被他得手么。”
“范建没反驳,看样子当初他真是没得手。不过旁边那小子也真是艳福不浅啊,那么极品的美女,那么高雅知性的气质谈吐,看着也有二十四五了吧。这么极品的美人,能守身如玉守到这个年纪,独独便宜了他……啧啧,嫉妒使我质壁分离啊!”
范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嘲讽他是个性无能差不多丢人。
别人玩得到美女,这没什么。关键是这个美女他也早就认识,还追过,没得手,现在还跟有过节的人出现,好得不要不要的,那就赤果果打脸了。
他慌乱之间,也不知如何得体应对,只是一眼扫到冯见雄那衣冠禽兽,另一只手正大大方方搂着另一侧田海茉的腰肢。
范建一时急智,嘲讽道:“周天音!没想到你是这么犯贱的女人!他明明左拥右抱还搂着个妹……这不就是上次酒局他带的女朋友么?你都知道他另有女人还……”
此言刚一出口,周天音和田海茉都脸色一变,脱口而出地反驳:“谁特么犯贱了!你才犯贱好不!我们就是喜欢做小雄的女人关你屁事。”
而冯见雄出手更快,立刻就是闪身“啪”地一耳光揍过去,把范建的脸颊打得五指通红。
范建懵逼了:“你……你敢打我,信不信叫你拘留所里被人爆……”
“我是教训你对女生放干净点儿!你每一句话老子都录了音的!”冯见雄一点都不虚,正面硬怼回去,“什么叫‘没想到你是这么犯贱的女人’,她是‘犯贱的女人’么?你问问今天场子里,有那个女生会被人说‘范建的女人’而不澄清的?你这种货也配有女人?”
对于一个已经被全体排挤的官宦子弟,冯见雄是一点都不虚的。
他出手从来掌握得好分寸,知道怎么做验不出伤,打着玩玩没事。
而且从来只有他这种阴险律师出身的人,每天录音偷拍不离身。以范建如今的人气,场子里恐怕也没人会为他作证。冯见雄借题发挥整他一下,绝对可以让范建没脾气。
局长公子又如何?到了他冯大律师面前,还不是随便搓扁捏圆。
范建的肥脸上,一对被打懵逼的绿豆眼胡乱转着,正要盘算能不能直接打回去,然而他身边的队友,却又忍不住耻辱补了他一刀。
是表面女友余慧雯。
刚才冯见雄那句谈笑风生的指点江山,着实地图炮杀伤力巨大。
哪个女生肯承认自己是“范建的女人”或者“犯贱的女人”?
所以,余慧雯也甩手给了范建一下,然后忿然离场。
当然,她比较有分寸,没敢打脸。她只是丢不起这个人。
范建被这个背后的补刀弄得更加懵逼了,也不知道该先解决哪边。
周天音冷眼看着他,唯恐不能把他的脸皮彻底气光,示威一般地当众在吧台燥热的大功率白炽灯下,深深地湿吻了冯见雄一会儿,还主动引领者冯见雄的右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田海茉相对端庄一些,但那眼神,却是悲悯无比,似乎范建是个比乞丐更加可怜的存在。
满场酒客,凡是不涉官场的,只是纯粹好奇。而涉身官场的,无一例外都在凑趣。
范建觉得一阵血压飙升,鼻孔里“砰”地喷出两股血箭。
也亏得他有慢性鼻炎,鼻腔血管比脑血管还脆弱,不然这一下头部高血压得不到宣泄,恐怕就是直接脑溢血了。
“啧啧啧,真鸡儿丢人,看别人的女人看得喷鼻血!”
范建听着这些嘲讽,一阵晕眩,不省人事。
……
(PS:最后的医学知识是真事儿。有很权威的研究表明,三高或者别的心脑血管富贵病的人,同时得点慢性鼻炎或者其他容易流鼻血的病,死于脑溢血和其他急性要害部位血管爆裂的概率,要低大约三分之二。
所以流鼻血虽然不是好事,但和某些病搭配,却是因祸得福。每次到了要非爆血管不可的时候,它会优先爆鼻子里的血管,因为那儿最脆,从而避免了内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