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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最近真倒霉。
本来他的仕途算不上一帆风顺,但是磨难也少得很,毕竟恩师是安国公,他自己又善于钻营,与四皇子牵线搭桥攀上了关系。别的不说,四皇子庶妃马氏,就是他介绍的,好听说来保媒拉纤,不好听的也就如端云骂朱承宛,老鸨一样的人物。
而后呢,又因为四皇子和安国公,他与章青云联系上了。这三个,一个是朝中老人,一个是皇帝心腹,还有一个是尊贵皇子。怎么看赵大人日后也是前途光明,不至于太惨。
先说赵大人,他在户部熬了许久,谁知道户部尚书李大人位子是越做越稳,看样子十年八年是没法挪地儿了。好不容易六部尚书空出来了一个刑部尚书傅大人的,按照年龄资历、人脉交往、跟朝中各位大人的关系,他都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刑部尚书了。
谁知道异军突起,居然是样样都不如他的张温祺坐了这个位子!
张温祺与谁有关系?
思来想去,也就与瑞亲王府有关系了。
所以说赵大人对瑞亲王府的敌意,打从那时候就埋下了根儿。
张温祺尚书做的如鱼得水,可是先是四皇子,亲王郡王之间来来回回,最后直接成了个光头皇子,屁爵位没有还不说,不能上朝了。朱承瑾说来就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赵大人不会这种形容,也知道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算是将四皇子一辈子钉在板子上了,再也没什么大出息。
再然后就是安国公出的事儿了,不仅失了圣心,还得了大堆骂名,惹自己一身骚。他也想跟林世子处好关系,可是人林世子和世子妃压根儿不搭理他。再想走章青云这条线,得了,章青云合离了。
这年头合离的真是不少,但是像白夫人,前章相夫人那般狠的,的确是没什么别人了。
京城百姓并不知道江南义军一事,他们最近比较关注章相家事。
白潋滟愁怎么报复章青云,本想将这事儿宣扬出去,找来朱承瑾一商量,朱承瑾想到赵大人是谁的人,眉尖微微一挑,笑道:“宣扬出去,不过也就是茶余饭后那么一个讲话由头,他又怎么能知道丢脸呢?”
“我受的苦,也要让他们章家尝尝。”
“姑母,我有个法子,只是最近我抽不开人手。将这主意说给姑母,还得姑母自个儿招人做。”
这姑侄二人在屋里说了许久,外面楚清和跟震儿在雪地里等着无聊,索性师徒二人过了几招。震儿如今已是有模有样的了,因为练武瘦了一些,看起来更加精神。
楚清和算是给震儿喂招,边打边指点,震儿绷着一张小脸,仔仔细细听着。
男子身形颀长,玄衣黑发,在冰天雪地里纯粹的黑与白,凝成一幅水墨画。楚清和五官深邃坚挺,眼神锐利让人不敢面对,但是若是细细看起来,他单论长相不输于闻衍之等白面公子哥儿。只是别样的俊美,呼吸间仿佛都带着塞北风沙、刀兵铁血的味道。
雪飘飘洒洒,天边阴郁,光线并不算太强,甚至有些昏暗。这幅画有点古旧的味道,尤其是衬上白家古宅,还没来得及布置的假山,黛瓦白墙,雪地里一大一小,朱承瑾与白潋滟不由相视一笑。
这两个人,一个是携手余生,一个是一辈子的希望。
在这雪天如同暖阳,劈开混沌天光,带来大雪连绵天气里一抹春风。
楚清和近日一直守着朱承瑾进出打理事情,第一是她压下商家哄抬价格赚钱的希望,挡了人家发财的路,难免有人怀恨在心。第二是朱承瑾会去人多眼杂的难民区,亲自监管施粥,每次楚清和都得忧心忡忡的跟着。
跟着还不算,满堂觉着楚世子也有些太婆婆妈妈了,她们郡主是个人,又不是风一吹就要倒的纸片,她们都没这么紧张的喝水怕呛着吃东西怕噎着。
崔然一边拿下车上的包裹一边道:“楚世子还不明白如何表达心意呢,看心上人,无非就是如此,一举一动全都牵着心。”
“我来拿,”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比一般女子保养得还要得宜,程少卿带笑却仍旧有些冷淡的脸出现在诸人面前,自发接过了崔然手上的包裹,“雪天路难走,郡主怎么还天天来这难民区,交给底下人就好了。”他走在崔然身边,时刻担心地上滑。
崔然道:“无需如此,我也不是个纸片人。”
又觉得程少卿这模样与楚世子别无二致,不由微微一笑,带着些情窦初开的羞赧。
满堂珠玉道:“我们这儿也有东西要拿啊,怎么就没人帮忙?”
“自己拿着吧,哎……”
粥棚设在宽广空地上,避风,进出通道井井有条。
这一切居然是苏映芙的功劳,她素来蕙质兰心,一些男人想不到的事儿,她能想到,一些男人无法做得到的事儿,她居然也能做到。
比如冻伤的药膏,女人孩子的特殊照顾。
许多就是朱承瑾等人,也没想到的。对此,朱承瑾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各司其职,能力不一样,做的事儿不一样。
“比如让楚世子绣花,让崔姑姑去领兵上阵都不大合适吧。”
“郡主,您这话也太谦虚了,何止是不合适,简直就是不可能。”满堂实在是想不到楚世子绣花什么样儿,“齐世子绣花,我倒是信。”
“我说今儿雪下得小了呢,合该我今个出门就找到说我坏话的人。”大老远就听见齐世子嗓门儿,不少来帮忙的百姓都认识,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笑吟吟打招呼。
齐行远比往日要稳重许多,笑道:“我去了靖平侯府,说是老楚不在家,我一想就是陪你来这儿了。”
朱承瑾看了他一眼:“姨母送了许多旧衣物来,也派了奴才来帮忙,我前几日登门道谢,结果姨母偏偏去上香了,过几日忙完了这些我再去。”
“无妨,你姨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齐行远随口一答。
“她姨母,是什么人?”一个沉着男声传来。
齐行远更顺嘴了:“我亲娘啊……哟我的亲爹,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凳子上坐满了灾民,朱承瑾与楚清和都是站着的,眼看着津北侯来了,齐行远要谄媚的请他爹坐下,他爹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回家收拾东西,得出门了。”
顺带着与朱承瑾楚清和略微打了个招呼,这二人是晚辈,在外简简单单行了礼就算了,津北侯也不计较,道:“你也回家吧,咱们这是一趟一起走的。”
朱承瑾心都揪起来了:“侯爷去塞外?”
“是啊。”津北侯看了看四周,在桌上描绘了两个字,在场的人皆是看出来了——虽说津北侯嘴上说是,但是手里写的却是,“江南”二字!
皇上明面派了钦差,暗地里还要差遣这些将领去,万一不行,就要开打了。
朱承瑾看向楚清和的目光暗含担忧,楚清和道:“明白了。”
“明白了。”这三个字,涵盖了一切。
津北侯父子和楚清和当天中午就从城里出发走了,朱承瑾有些担忧,心随着楚清和一队人出城而提了起来。不说大雪不止,光是江南义军就够人受的。
但是京里却没几个人关注这事儿,他们的目光被一出戏吸引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白潋滟请了几个人来,说是大雪封城,没什么有趣的,且让人拍了一出戏,先请各家夫人来看看。这请还是有讲究的,只有捐了衣物、米粮资助灾民的,才能有一席之地。
来参加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因这份殊荣,觉得随大流捐出去的东西也没这么心疼了。
开场前白潋滟便道:“难为各位肯给我这份面子了。”
现在即使白潋滟不是章相夫人,但是身后有太后,与公主郡主,还有诸多侯夫人关系都颇为不错。所以如今来巴结白潋滟的人,不少反而多了。
不少夫人笑道:“今儿这戏可是新鲜极了,排了多久?”
白潋滟道:“不多,半天的时间就出来了,因为是真事,所以啊,排着方便。咱们先看,若是好看,再进宫献给太后她老人家也乐一乐。”
“什么戏啊?居然是真事儿?”
“不过就是负心汉薄情郎,还有小妾迫害主母的故事。”白潋滟笑的波澜不惊,津北侯夫人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她。
锣鼓声响,这些人便也安静下来看了戏。
一开场就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自己缓缓叙来:“想我张生,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居于庙堂上。嗨呀,如今皇上看重,要许我大家千金,是娶还是不娶呢?”
他身边书童道:“公子,您如今可是探花郎呐,身份匹配,娶了吧,娶了吧!”
张生像是犹疑不决,来回踱步:“不是皇亲胜国戚,身份尊贵,日后岂不是屈居人下,受尽白眼?”
“我可听说,那位小姐是顶好的温柔人呐。娶了吧,娶了吧。”
张生啧了一声,一甩袖子:“娶了!”
幕布一换,便是又一场景。
这个年代没有京剧,但是有戏剧,朱承瑾的点子说了,本来要与楚清和说话,谁知道楚清和走了。她下午就帮着白潋滟将这个戏排了出来,按照现在人看来,绝对是新颖的。头前便是穷人小子得了功名,娶不娶富家千金的犹豫,只是做出来给自己点安慰,其实迫不及待。
第二幕便是正儿八经的戏开场了。
女子穿着一件衣服,与其他人的戏服比起来,华贵无匹,津北侯夫人赞叹一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白夫人为了这戏,耗费许多啊。”
“这本就是我原先的旧衣服,如今穿着不合适了,索性拿出来给她们用。”白潋滟笑道,“别说,这么一看,更像我了。”
张生探花郎出来的时候,便有人猜测,这是说的章青云了。却不知道白潋滟为何要排这么一场戏。
这件衣服是极浅的粉色,上缀珠宝玉石不计其数,这女子忧愁的坐在梳妆镜前,与丫鬟道:“昨日新婚,今日却不准穿大红喜服,我是碍了谁的眼,扎了谁的心呐。”
丫鬟劝道:“乡下来的老太太,不懂规矩,小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您是大家千金,若是跟个老太太计较,岂不是自己掉了份儿。”
“那是我婆母,我自问也无失德,她却如此待我,处处为了方氏打算,那我呢?哪有不让我穿大红的道理,我还是皇上亲自赐婚,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就因我出身高贵便惹了别人的眼红,那也能是我的错吗?”洪小姐眉间拧着几道愁,让看的夫人们纷纷交头接耳。
“这家老太太可是过分了,哪有新婚第二日不准新媳妇儿穿红的呀,怪不得着一身粉呢。”
“是啊,我可听说,相府那位就是方氏吧,怪不得那么嚣张,原来一开始就仗着老太太张狂呢?”
这些话白潋滟听在耳朵里,不过一笑。
台上剧情不紧不慢继续着,丫鬟正将洪小姐劝的好了一些,屋里还是新房布置,贴的红纸福字,床上还有早生贵子的枣子花生一类。
这时候又有个丫鬟匆匆上台,捏着嗓子叫了一句:“小姐,出事儿啦!”
“出了什么事儿,你倒是慢慢说来。”洪小姐眼带几分疑惑,她外表看来就是千金小姐,淡淡妆容,气质典雅。
观众已经开始猜了:“还能什么事儿啊,肯定是方氏呗,这洪小姐啊,未免太单纯了。不过这张生也是,娶了大家小姐也不知道珍惜,居然新婚第二日就找不痛快。”
另一位夫人也道:“是啊,别是纳妾了吧?”
“当初白家……嗨,洪家,洪家如日中天,张生也敢?”
台上丫鬟支吾道:“老太太请您过去,姑爷与方氏都在,说,说是要纳妾啊!”
台下立刻有夫人接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是要纳妾吧!”
朱承瑾在一边屋里往外看看着都要笑了,各位夫人这是听相声呢?还带搭碴儿的,是不是还得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