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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眉头微蹙,她有些害怕,害怕从精瘦男子的嘴里听到什么震惊她的,让她不愿相信的事情。
可是,面对精瘦男子还未说出的话,女人却无力拒绝。
她太想知道了,她想听到任何有关男人的消息,哪怕她无法分辨究竟哪一条才是真实的。
她没有捂上自己的耳朵,也没有就此叫停,让他不要再继续说。
她站在那里,鼓起了勇气,任凭这个精瘦男子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你别这么看着我,没什么好惊讶的。把你领来那天,那小子就向老大报告了,在哪认识的你,怎么把你带来的。不然你以为老大为什么把你留下来?”
女人还是直直地站着,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他,男子觉得有些累了,从口袋里拿出仅剩的一支烟叼在嘴里,就地坐了下来。
“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几乎被消防员放弃的屋子,为什么唯独他一个人上去了,还把你救下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
“我不知道,或许他正好路过。”女人的眼神有些闪躲,没有了信心。
“正好路过?笑话,你是住在高楼层的,他会从那里正好路过?”男子提高了音调。
女人不再言语。
“他是个小偷!”他大声地说,“什么见义勇为,狗屁,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毛贼!”
看女人还呆立在那里,男子继续道:“那天你家里是熄着灯的,他以为这户家里没人,就盯上了,他盯了一夜,快要下手的时候,没成想楼里失火了,你家里也燃着了。他盯了一夜,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所以想着趁乱,快些进去,拿点东西再走。没想到屋里有人,你还看到他了,他想着万一你活着出去了,那他可就惨了,得,这次的活儿不干了,把你弄出去吧,装个英雄,被人看到了也好脱身。”
女人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大火,男子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英勇无比,却没留姓名。
这么说来,难道他不留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小偷吗?
“我们这些人,平时不出海的时候,就干点别的勾当。”男子深深吸了一口烟,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女人的眼神越来越冷,她不甘心,坚持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我跟你们出海,到了船上,你们要拿我作饵,他挡在了我前面。我受伤了也是他照顾我的,我记得他看我的眼神,生怕我醒不过来的眼神,我相信那是真实的。
他鼓励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会带我逃出去,如果不是他,我早死在海里了。”
女人越说越激动,说到一半,捂着脸,放声痛哭。
她的心里充满了遗憾和难过,难过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位救过自己的恩人。
“要不怎么说你们女人好骗呢,有了感情,就没了脑袋。他那是骗你的,在你面前演呢!”
“不是的,不可能,他要是想利用我,直接拿我喂鱼就好了,为什么要骗我呢?”女人一边抽噎,一边反问。
男子有些不耐烦了,瞪着眼睛数落她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他急需拿一笔钱回家讨老婆!
你没发现吗?说我们是做非法勾当的,但是我们穷得叮当响,身上根本没几个钱。
为什么?因为钱都在老大手里,要不我们怎么这么听话?每次出活儿都必须把钱交到老大手里,他只分一小部分供我们生活。
很多人早就想走了,但是没办法。
只有老大说你可以走了,你才能走,那还得老大遵守约定,才有可能把这么久以来属于你的那部分钱给你,否则,你就永远是他的小弟,拿不到一分钱。
你的男人他是想走了,可是干得不够久,老大不会同意的他走的,也不会把钱给他。
这不,他弄清楚了老大藏钱的地方,那天夜里,利用你和他绑在一起的这个机会,逃出来,先去偷了老大的钱,带着老大的钱逃走了。”
男子又吸了一口烟,继续发表看法:“要不怎么说还是他聪明呢,平时那么多人在一起,互相都盯着,哪有机会下手啊。你说你要是早早的喂鱼了,他去哪找这个机会啊?”
女人忽然感觉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男子没太理会女人,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灰,道:“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被老大就这么赶出来,钱也被吞了,真是倒霉!”
男子说得咬牙切齿。
女人看着地上的烟灰,出了神。
男子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说男人的可恶,说头目的残忍,说自己无望的生活。
其实他根本不关心那个男人去了哪里,也不关心女人此刻是否伤心,他只关心那赚不到的钱,和似乎永远都好不了的生活。
原本女人还想跟他说,男人给过她一个电话号码。
现在,她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能想象得到面前的精瘦男子会如何回答她——
“一个号码?这你也信?你试过了吗,打通了吗?
什么?没打通?
那还用说什么,就这样了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吧?
傻不傻啊。”
真的,是我太傻了吗?
女人又想起她和男人的第一次对话,男人也说过她傻。
后来,她说想要跟男人回他的老家,男人又说了她傻。
可是,男人说她傻的样子,和这个精瘦男子的意思是不同的。
她能感受到,那种本质上的区别。
那分明透露着真实的关心和善意啊。
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或许她早就离开了男人。利用,从何谈起呢?
亦或者,男人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才这般欲擒故纵的吗?
两种思想互相交织着,矛盾着,令她头痛欲裂。
如果一个人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觉,还能相信什么呢?
“以后多动动脑子吧,别再相信虚无缥缈的感觉了。”男子最后说完这句话,掐灭了烟头,起身离开了。
男子走了,女人抬起头朝着远处望去。
她又望见了那片她和男人曾经共同看过的海。
“是海鸥吗?或许那天,他看的是海鸥吧。或许,他早已不再眷恋大海,只想找一个机会离开,像海鸥一样,自由地飞走。
我们真的从来没有看过同一片海吗?”
女人没有答案。
从那以后,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她的心里,她始终没有答案。
“他是不是已经逃出去,买好了手机,插上电话卡,就等着我打电话给他了?
还是,这个号码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它从来都是一个空号,根本不可能打通。”
这个号码还在女人的记忆里,她却再也没有拨打过。
纵使这个疑问每每在深夜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也没有试着拨打一次来求证答案。
她害怕答案。
如果答案是第一种,她自然会马上拿起电话,第一时间联系男人,快乐地向他表露自己的思念。
可,如果是第二种呢?
她是否能够承受?
她不知道。
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