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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全发从鬼子的煤矿上回到郭宇村,彻底打乱了崔秀章的生活节奏,对崔秀章是个很大的冲击。
崔秀章也算一条汉子,在凤栖城活得颇有人气。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凤栖人还是基本上认可了崔秀章和年翠英的婚姻。所有的收入崔秀章基本上不管,崔秀章只是起了一个拉套的角色。年翠英也为崔秀章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崔健,虽然为了一些小事经常磕碰,但是夫妻俩从心里没有隔阂。
眼看着年翠英的几个孩子逐渐长大,夫妻俩的苦日子基本上熬到了头。现在身边只有崔健和郭文华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相对轻松。虽然经历了年贵元之死的风波,崔秀章对年翠英的关照可谓无微不至。女人有时候想问题容易极端,崔秀章总是及时地为年翠英把关,以至于灾难发生后处理得还比较顺利,就此刹车,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发展。
对于郭全发来说,八年的牢狱般生活太漫长,好容易熬到了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可是对于崔秀章来说,郭全发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情绪失去控制,要跟郭全发拼命。幸亏郭全发机智应对,幸亏几个巡逻的士兵及时制止。才避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自从郭全发回来以后,崔秀章发觉,年翠英思想老是恍惚,没有了过去的机智干练,干起活来丢三忘四,崔秀章明显地感觉这个家庭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拆散。
可是崔秀章心有不甘,崔健需要妈妈,崔秀章需要妻子,崔秀章也过了四十奔五十的人了,除过跟年翠英厮守到老,崔秀章绝对没有可能梅开二度。这人世间的一切崔秀章都不稀罕,崔秀章祈祷着狂风不要吹散他的巢穴!
那一天年翠英和她的小儿小女赶着骡马回郭宇村跟郭全发重逢,崔秀章无心开门营业,背着崔健远远地跟在年翠英的后边。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只有父子俩心里明白。八十里山路,崔秀章感觉不来累,内心里只有一种想法,年翠英不要黄鹤远去,永不复返!
娘仨进入郭全发宅院的那一刻,崔秀章的心几乎撕烂!好像只有那么几分钟,崔秀章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娘仨怒气冲冲地从院子内出来了,年翠英把褡裢里装着的银元撒了一路。
崔秀章不稀罕钱,崔秀章从来不问叫驴子酒馆收入多少。但是,崔秀章稀罕年翠英!虽然崔秀章不相信郭全发那么快就为自己另筑新巢,但是崔秀章切实盼望郭全发觅得新欢。两个人是情敌,却都心眼不坏,郭全发没有从院子里出来追撵娘仨的举动证明,郭全发对年翠英也不怎么热心!
从郭宇村回来以后,崔秀章的心态有点平稳。尽管以后的事实证明年翠英跟郭全发发生矛盾纯属一场误会,但是年翠英的思想重心还是偏向崔秀章这边。特别是郭全发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大义,很少来叫驴子酒馆跟年翠英约会。那一次南下长安仅仅在济世堂药铺匆匆见上一面,你总不能不让郭全发看望自己的儿女。
春节前凤栖城跟往年一样,南来北往的客商匆匆而过。脚夫们好像没有那种跟亲人团聚的习惯,越是春节临近客商越多。
叫驴子酒馆每天都杀驴,一天一头驴早早卖光。崔秀章不怕吃苦,好像一台永动机那样不停地干活。只要年翠英能跟他一心一意过到底,崔秀章此生足矣。那一天杀驴时不小心,手指头让刀尖划破。以前这种现象也有,崔秀章总是习惯地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嘬嘬,然后把污血吐掉,放在凉水里洗洗,伤口自然结痂。
也许是太大意,崔秀章继续干活。过春节时没有什么感觉,过完春节重新开门,发觉左胳膊沉沉地,好像有点麻木。但是也不影响干活,受苦人皮实,一点小病小灾算不得什么。
可是左胳膊一天不如一天,终于被年翠英发觉,年翠英把崔秀章强拉到对门济世堂药铺,要郭全中为崔秀章开药。
郭全中把崔秀章叫哥,几年来两个人相处得不错。郭全中详细地看了看崔秀章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经溃脓,郭全中把伤口用药水洗了洗,然后敷药包扎,郭全中还给崔秀章开了几副内服的中药,嘱咐崔秀章静心疗养。郭全中说得也是实话:“哥,钱可多可少,不能没有健康。看起来是个小伤口,得了败血症(破伤风)可就不得了。我建议你跟嫂子关几天门,静心疗养。”
崔秀章在想:先生(医生)总是在吓唬病人,有些人不是病死的,是让先生吓死的!胳膊抬不起来也许是受了点伤寒,哪有那么严重。于是心里也就不太在意,继续杀驴开门。直到有一天感觉到身子实在不行了,才发觉自己可能得了半身不遂。
崔秀章要强,年翠英也要强,年翠英掏钱雇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跟崔秀章当帮手,崔秀章一只胳膊还能动弹,还能往锅里下料,还能切肉。但是年翠英也不敢大意,天天为崔秀章煎药,督促崔秀章按时服药。
转瞬间到了三月,崔秀章的伤病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嘴歪,面部神经麻木,郭全中建议崔秀章去看西医,这种病也许田中大夫有办法。
田中也常到崔秀章的叫驴子酒馆买驴肉吃。当年医疗器械并不发达,田中根据自己的经验诊断崔秀章说不定得了败血症。当年医疗条件有限,这种病即使治好也是半身不遂。
年翠英背着沉重的精神负担,南下长安参加儿子的婚礼。那个女人非常要强,不会告诉任何人崔秀章得了重病。那天晚上儿子们安排年翠英跟郭全发睡在一间屋子,这本来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那郭全发总是感觉别扭,郭全发也许还在为文慧之事担忧,郭全发离家时文慧在自家的四合院住着,文慧自然而然地把她自己作为郭家的儿媳,文慧甚至早晨起来要为郭全发倒尿盆……郭全发心里负担极重,没有心情跟年翠英同床共枕。
曾经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年翠英可能还比郭全发大那么一两岁,不过在今晚,此时,两个人形同路人。郭全发在酒店的椅子上久坐,没有那种激情,没有那种欲望。一直等到年翠英睡着,才悄悄地拿下来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天亮。
其实年翠英是假寐,没有真正睡着,内心里还在期待着郭全发上床。一对老夫妻了,无论怎么说也不该那样生疏。可是看见郭全发抱着被子睡在地板上,方才知晓破镜不可重圆。郭全发睡着了,年翠英却哭了一夜。
孩子们来给爸爸妈妈问安,看见这一幕也非常尴尬。郭文秀那一次回郭宇村时曾经给老爸唾了一脸,总在找机会弥补。看见妈妈眼角哭得红肿,十一岁的小兄弟很难理解大人们的心情。郭文秀把爸爸叫到走廊里,替爸爸整了整衣领,然后心情沉重地对爸爸说:“爸,你再不要跟我妈为难,崔秀章叔叔病了,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