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疙瘩抹了水上漂的擦逑草以后,下身糜烂逐渐好转。可是疙瘩对水上漂依然没有好感,刚能下炕走路,就让水上漂“快滚”!
男人就是那样,翻脸不认人。曾何几时,疙瘩搂着水上漂一边不停地抽动一边信誓旦旦地表白:“我要娶你!”可是现在,此时此刻,疙瘩却是那样的蛮横,他看水上漂怎么都不顺眼,根本不记得水上漂刚刚救过他的命。
水上漂匆匆地抹一把眼泪,扭头离去。
洋芋看不过眼,赶出门,喊着:“豆豆娘,你等一等。”
水上漂停下来,转过身,不等洋芋说话,首先开了口:“洋芋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用管我,你赶快回去。疙瘩跟你是原配夫妻,是我不好,不要因为我而连累你们。”
洋芋却不管不顾,坚持要送水上漂一程。两个女人在半山腰僵持了一阵子,洋芋犟不过水上漂,说:“大妹子,那你走吧,路上小心。”说罢,转身离去。
水上漂一路走一路哭,走到歪脖子树下,才发觉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转身,原来是洋芋。
原来洋芋看水上漂走远了,不放心,悄悄地跟在水上漂后头,一直把水上漂送到村口。
女人和女人之间,并不全是猜忌和嫉妒,还有一种同情。要说洋芋以前不忌恨水上漂是一句假话,水上漂曾经从洋芋的怀里夺走了疙瘩,曾经的情敌却因为惺惺相惜而走到一起,相互间都有那么一种难以启齿的苦涩。水上漂忍不住了,伸出双臂把洋芋紧紧地搂着,理智无法羁绊情感的闸门,嚎啕大哭:“洋芋姐姐,我是一个女人,总希望有一个男人为我遮风挡雨,假如有豆瓜疼我爱我,我何必要作践自己!”
洋芋不哭,有一种女人的泪泉特别发达,有一种女人却没有眼泪。洋芋悲痛时眼圈发红,眼眶里充满血丝,可是洋芋天生不会哭,不会哭的女人受伤更重,因为内心的痛苦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洋芋用衣服袖子替水上漂擦干眼泪,说:“大妹子,别哭,咱们这些人只能自己怜悯自己,没有人同情。任何时候记着姐姐一句话,对男人,不可全抛一片心!”
水上漂不哭了,水上漂反过来劝洋芋:“洋芋姐姐,赶快回去吧,当心疙瘩起疑。”
洋芋哀叹一声:“我回哪里?疙瘩早已经视我为眼中钉,我一死疙瘩娘和两个孩子没人照顾,要不然洋芋比大妹子的下场更惨!我只能回到娘的身边,跟两个孩子和娘住在一起。”
郭宇村的女人大都知根知底,郭宇村的女人不会讥笑别人。水上漂隐隐约约听说洋芋的两个女儿并非疙瘩亲生……管那么多闲事干啥,谁家锅底没黑?女人的出轨完全是出于无奈,谁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原委,移民部落的女人在性爱方面大胆而无所顾忌,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谁还在乎炕上那一点破事?
柴门开了,水上漂的儿子豆豆走出大门站在官路上,稚嫩的童音里带着一丝恶意:“烂货,爷爷让我问你,你这几天去了哪里?”
洋芋惊诧,哪有儿子骂娘“烂货”的道理?可是洋芋明明听见了,五岁的豆豆骂水上漂是烂货!儿子肯定不知道“烂货”的内涵,孩子对娘的恶言恶语跟豆瓜爹的教唆有直接的关系!
可是,水上漂却不嫌弃儿子骂她,反而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在儿子的嫩脸上亲了一口,有点悲戚地说:“娘是个烂货,娘不烂你吃什么?”
洋芋转身走了,洋芋感觉内心酸楚,洋芋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水上漂抱着儿子走进家门,看公爹把一根曾经讨饭防身的标枪磨得铮亮,水上漂的心里掠过一丝惊悸一丝害怕,几个月来公爹一直阴着脸,跟水上漂不说一句话,这个老烟鬼老淫棍抽足了大烟无事可干,便不停地磨枪,谁也不清楚豆瓜爹内心的想法,水上漂只是感觉有点害怕。
其实豆瓜爹想杀死水上漂的念头由来已久,老家伙总认为水上漂败坏门风,弄得他在郭宇村抬不起头。
腊月天,朔风带着哨音,在村子里肆虐,老家伙不让孙子跟娘睡,嫌水上漂身上沾满骚气。月黑夜,寒号鸟的叫声难听极了,仿佛灵魂在哭。水上漂把门关紧,一个人裹条破棉絮睡在冰冷的炕上,内心里在想,赶明日无论如何要弄些柴禾,首先把炕烧热……突然间有人在摇门,摇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间特别大,水上漂坐起来,有点期待有点害怕,会不会是疙瘩?女人对男人的痴恋带着某种死不悔改的愚顽,明知道疙瘩已经不再爱她,甚至欲将她置于死地,可是水上漂依然痴心不改,内心里仍然为疙瘩留着地盘。
一个男人的声调里带着阴森带着恐怖:“把门打开!”
水上漂听出来了,那是公爹。思想起公爹在磨标枪时的那份专注,水上漂的内心有点阴冷,她几乎是在告饶:“爹,这么晚了,您睡吧,有啥话明天再说。”
可是公爹的声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门打开!”
水上漂还是不开门,水上漂知道公爹不怀好意。水上漂的声调里带着哭音:“爹,您从路上把我捡回来,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爹。从今往后媳妇再不敢给那些野男人留门,你就饶了媳妇吧,我的亲爹!”
门外好半天听不到声响,水上漂以为公爹已经离开,也就放心地睡下。
突然间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暗夜里那根标枪闪着寒冷的光。老家伙预谋了好久,大烟产生的幻觉使得老淫棍无所顾忌,儿子媳妇刚刚光身子坐起,标枪锋利的枪头已经刺进水上漂的胸腔,水上漂只“哎呀”了一声,便圆睁着双眼,瞳孔放大,一丝游魂从体内飘出,一股风钻进屋子,可怕的坚硬。
杀人的恶魔不知道害怕,老家伙早已经在茅屋的后边挖了一个深坑,他拽着水上漂的双腿,把水上漂从屋子内拖出,丢进坑内,然后用土掩埋,整个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荒蛮的岁月,郭宇村没有因为水上漂的失踪而产生任何不安和恐慌。只是过了没有几天,野狼们成群结队,把水上漂的尸体从土坑内刨出来分噬,第二天茅屋周围一片狼藉,死人骨头抛得到处都是,人们分析,水上漂可能被人奸杀,杀人者极有可能是疙瘩。没有人怀疑豆瓜爹,老家伙每天背着孙子,开始在村子里游荡。
过了没有多少日子,豆瓜回到了郭宇村。原来豆瓜在太原的身份已经暴露,不适宜在沦陷区继续潜伏,上级组织根据豆瓜的要求,把豆瓜调回原籍,归王世勇队长指挥。
豆瓜一进自家的院子就喊:“豆瓜娘,我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听不到有人说话。看见爹爹背着豆豆出来,老家伙在儿子面前一点都不隐晦,或多或少还有一点向儿子邀功的成分:“儿呀,你哪个烂货媳妇已经被我除却(相当于弄死),你年龄还不大,过一段时间另外为你说一房媳妇,豆豆爹替你照看着。”
豆瓜哇一声大哭:“我的媳妇再烂我不嫌,你为什么要害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