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你买我不卖,买卖不成仁义不再

程说悠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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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宁无双背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从镜内看到的情况令她不禁惊呼出声。

    她那一片光洁纤瘦的背上,竟然不知何时生了一条蓝色纹身,且仔细瞧,那纹路和华月脸上的妖蛊纹一模一样。

    “不会吧.....不会的......是胎记?”宁无双手脚冰凉,光着身子站在梳妆台前,苦着眉头自说自话。

    她身上有没有胎记她自己最清楚,正因为她清楚的很,所以这心底才一片凉意。

    伸出手指费劲的在后背上抠了半天,指腹所触及到的地方皆没有任何不协调之处。即使是个纹身,摸起来也会有些突兀感,可是这个纹路,摸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就好似它本来就长在她的皮肤内一般。

    平白无故自己身上多了个妖蛊纹,这个发现使宁无双宛若五雷轰动一般难以接受。

    她不能接受妖蛊纹长在自己身上,自然不是因为它美观与否,而是华月曾经说过,妖蛊纹是历代蛊王的标识,而今这标识长到了自己身上算怎么一回事?况且她是怎样跑自己身上来的?这......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宁无双恍然大悟状,喃喃的不可思议道:“难道我成了新任蛊王了?”可她明明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控制蛊虫,更不是出自巫蛊族的人,怎么会成为蛊王呢?

    她郁闷,她苦恼,她揪头发。问天天不理,问地地不睬的情况下,她突然双眼放光,一阵疾风似得冲到墙角处,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只出来觅食不明所以的蟑螂君。她面色凝重,语气低沉的问道:“告诉我,我是不是蛊王?你是不是我的蛊虫?”

    蟑螂君迷茫的望了她一眼,而后慢悠悠的沿着墙角爬到了床底下。若它能说话,也许只会说俩字:傻叉!

    宁某人满脑子不解的重回浴桶中,却全然没有了沐浴的心思。蟑螂不是蛊虫她知道,她只是在纳闷,若自己成为了新任蛊王,那么她四周多多少少得有些蛊虫跟着吧,可是这龟房中,除了小强君便见不到任何虫子了。

    “这妖蛊纹是活的......每一代前任蛊王和新任蛊王接替时,它会随着蛊王之位的交接而交接......所以它跑到我身上,难不成是因为......暂住?”

    宁某人暗自一琢磨,觉得这个理由说得通。华月死的太突然,死的时候身边又没有任何别的巫蛊族的族人,唯一一个离他距离最近的便是宁无双,所以这妖蛊纹便顺势借住在了宁无双的身体内,待到找到新的主人再离开。

    被一个奇怪的不知道算不算生物的东西暂住在了后背上,想想便一阵全身发麻,但是只要这东西对她无伤害,她也不会那么小气把它赶走。关键在于,她想赶走,也不知道怎么赶走。

    而对于华月吻过她后说的那句话,宁无双一直未放在心中,她认为,华月所说的礼物,指的便是那突兀的一吻。

    在那之后,宁无双没有把妖蛊纹这事情告诉穆云深或者穆左,她觉得这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现在可完全不了解穆云深,万一他知道了妖蛊纹的存在,会不会拿刀子将她的皮肤划开,把妖蛊纹挖出来,这可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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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临秋坐在回丰登城的马车上,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眉宇间掩不去淡淡愁绪。

    “皇宫里的那群人,各个居心叵测小肚鸡肠,每回都是处处针对公子,可气。”马车旁随着两人,一男一女,各骑一匹马。男的是楚战,女的一身白衣若雪,相貌俏丽端庄,却是冷若冰霜中带着一抹锐气。她的名字和她的人十分相配,唤作若雪。

    若雪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番话,皓月一般的眸子中隐着一丝不平。

    “罢了,皇宫之中难免有些争斗,我不与他们相争,他们自不会咄咄逼人。无甚可气。”楚临秋嘴角噙着文雅笑意,打趣若雪,“你这暴躁的脾气总是改不了,作为个女子,切不可这般要强,不然以后你的夫君恐怕会苦不堪言了。”

    一听到夫君二字,娇俏的脸颊上不由爬上一丝红霞。若雪毫不在乎的说道:“若雪不需要什么夫君,若雪此生只会跟随在公子左右。”

    “若雪若是不想要嫁人,那得伤了多少富家子弟的心?”楚临秋说完这话便将别有深意的眼神望向一直沉着脸的楚战,楚战被望的有些不自在,便干咳了两声,而后将目光扫向了别处。

    “我从小便跟在公子身旁,早就立誓,此生要对公子忠心不二,绝不会背叛公子!”若雪虽为女子,说话间却透着一股豪爽之气,大有女中豪杰的味道。

    楚临秋轻笑,“你这话说的便严重了,作为个姑娘家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实属正常,算不上是背叛我,你呀,总是把话说的这么严肃。”

    末了,楚临秋突然感慨似得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远离皇宫,远离朝堂,届时便隐姓埋名,做个寻常百姓。到时你们俩便可以放下刀剑,同我一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虽然平淡了些,倒也安逸......”他目光悠远,似乎已然看到了自己脑海中所期望的场景,不经意间又是一抹陶醉的笑意爬上了唇边。

    若雪与楚战对视一眼,双方便默契的没有再开口提朝野之事。自家公子每次回南真便会受到明朝暗讽甚至各种冷眼,他们明白,公子想远离那个地方,想走的远远的,因为那里给他留下的,只有痛苦与不幸,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可言。

    马车行至楚府时,宅子里的下人因先前接到口信,便早早的候在了府外。

    楚战与若雪翻身下马,将马绳递给了一旁静候的小厮。

    楚临秋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楚宅,心情似乎比先前好多了,眉宇间的愁云也渐渐的消失了。

    “楚战,先前听你说,隔壁的穆府有位姑娘经常会来楚府找公子?”若雪冷不丁的问起了这事情。楚战点了点头。

    “是她么?”葱白手指一指,穆府大门内悄悄探出的半个脑袋还没有来得及缩进去,便被众人瞅了个准。那贼头贼脑向这边张望却又显胆怯的姑娘,不是宁无双又是谁呢?

    “无双姑娘!”楚临秋见着了宁无双,整个人就像被暖阳包围了一般,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欣喜和暖意。

    宁怂人见自己被人家发现了,也不好躲着,楚临秋主动跟她打招呼了,她也不好不回应,于是便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楚公子你回来了?那个......路上挺累的吧?”她眼神有些飘忽,不敢正视楚临秋,却用着余光打量着一旁的若雪,真是越看心底越是伤。好不容易把楚公子盼回来了,没想到人家却带了位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要长相那绝对是有长相的姑娘回来。她一阵失落,心想着这位白衣姑娘不会是楚公子的娘子吧?

    “尚好,并不是很累。”

    楚临秋并未察觉到面前女子哀伤不已的心理活动,他唇边带笑,用着打量却不带丝毫侵.犯之意的目光望着她。

    因为一大早楚府的下人就开始站在了门外候着,宁无双一看便明白是楚公子要回来了,于是她今天特意穿上了海棠色的新衣,早早便躲在穆府大门内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宁无双的五官的确谈不上俏丽动人,嘴巴不大,嘴唇不厚,鼻梁不挺也不塌,一双清水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显的清秀的过分,全然经不起一星一点胭脂水粉的修饰。

    “既然是来探望我家公子的,就一同进府喝杯茶水吧,无双姑娘。”若雪这说话的架势与语气俨然一副楚府女主人的派头,震的宁某人缩了缩肩膀,干笑着望着楚临秋。

    楚临秋不慌不忙解释道:“这位是若雪,她同楚战都是我的随从。”

    听完这话宁某人暗自松了口气,可心底还是隐隐有些落寞,这么个娇俏冷艳的女随从跟在左右,难免会动心吧。

    “若雪,你的名字很好听,就和你的人一样,冰雪一般剔透可人。”宁无双为建立友好往来的关系,便万分诚挚的赞叹道,若雪只是似笑非笑一回应,这就算了事了。

    额......若雪的态度让宁某人更添几分尴尬,她腹诽,这位冰雪美人是不是不待见她?

    而实际上,若雪一直就这性格,说话做事向来这般干脆直率。她从小便和楚战陪同在楚临秋身旁,所以这二人便习惯了她的性格,一直不以为意。

    “无双姑娘,若是你得闲便进来坐坐吧。”见楚临秋也开口了,宁无双立即点头,毫无半点姑娘家的矜持。门口的小厮门见她这副模样,皆不屑的抽了抽嘴角。

    此时庭院之中的梨花正由盛转败,只需轻轻一阵小风,便吹的花落似雪,纷纷飘洒。

    宁无双与楚临秋面对面的坐在石桌旁,一时之间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临秋吩咐若雪拿来一支锦盒,而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无双姑娘,这是我从南真为你带回的礼物,你看下,是否喜欢。”

    “给我的?”宁无双受chong若惊,感觉浑身都是舒畅的。她小心翼翼的接过锦盒,在楚临秋的注视下将盒子打开,一条散发着莹莹光彩的水晶手链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好漂亮!”她由衷赞叹出声,拿起手链不住端详,简直是爱不释手。

    楚临秋闻言露出释然一笑,“你喜欢便好。我替你戴上吧。”说着他接过手链,力度轻柔的将它戴在了宁无双的皓腕上。

    “这条手链与你很相配。”他润雅一笑,清澈双眸微微眯起,像是两弯明月。

    “多谢楚公子。”宁无双多这条手链着实欢喜的不得了,好看是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的是,这条手链是楚公子送的,光是这一点便让她每看一眼便不由的心花怒放。

    “我当时在首饰铺中挑了许久,从一堆五彩斑斓的手链中将它拿起,第一眼便觉着,这条手链与无双姑娘最为相配,因此便将它买了下来。”楚临秋语气悠远,如清风一般动人。

    “楚公子好眼光。”宁无双面颊微微一红,悄悄的将脸往胸前埋了埋,免得被望见了自己的窘状。

    “这算是我对无双姑娘的赔礼吧。临走那日没有向无双姑娘道别,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一说到那天,宁无双的脸便更加滚烫了。那天她那一通告白,说不准令楚临秋挺苦恼的。

    “我一直在想着那天无双姑娘对我说的话,”说到这,楚临秋俊秀的面庞上也不禁浮起一丝微红。“无双姑娘话中的意思,我大致也明白......只是......”

    宁无双抬起头,放慢了呼吸,内心紧张不安却又隐隐期待。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固然是配不上楚临秋的,看对方这意思似乎也在寻找婉转的拒绝方式。宁某人觉着自己不应当令楚公子为难,于是便大笑着,善解人意的替他解围。

    “我知道,公子不必为难,能与公子像这样偶尔闲聊一番我这心里已经很感激了,自是不会奢求太多。公子也莫将这事情放于心上,我们就当,就当普通朋友一般便可。”

    宁无双一直在心中鼓励自己,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说话的语气要平静,可是话一出口,到底还是多出了一丝慌乱,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无双姑娘你误会了!”楚临秋有些不知所措,他赶忙解释道:“我并没有觉得无双姑娘配不上我,我只是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怕贸然接受了姑娘的一片心意,到头来会伤害了姑娘。所以,若是可以,希望无双姑娘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可好?”

    啥?这意思是......有戏!

    宁某人像是得志的小人一般,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笑的极其放.荡极其猥琐。楚临秋这话中的意思,稍稍理解一下便不难懂,那便是要多些时间来和自己培养感情。在先前,宁某人可想都不敢想,这样一位宛若仙人的男子竟然会想着和她培养感情!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宁某人这块牛粪可能也许大概即将要迎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朵鲜花了!

    多么振奋人心的意yin!宁无双微张着嘴,一副与她气质相符的痴傻样便跃然眼前。

    不远处的房檐下,楚战与若雪虽然听不到梨树下的那两人谈论什么,但是看到宁某人这样憨傻的神情,其中一人忍不住评头论足了起来。

    “你说,这个宁无双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咱们公子为何却偏偏喜欢和她聊天?”楚战双手抱胸,语气中净是不解。

    若雪倒像是看的很明白,冷冷接话。

    “你懂什么?公子是厌倦了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这位宁姑娘一看便是无脑之人,自然没有什么心机,公子与她交谈,便不会感到累,也不必藏着心。”

    楚战恍然大悟,“把自己当傻子一般和傻子交谈,便能体会到作为傻子的快乐与自在?”

    若雪垂眸郑重思考了一番,而后点头附和道:“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楚战若有所思一点头,连连称赞道:“公子的思绪果然是异于常人,令人钦佩。”楚战不知,他的思维这样雷人,才是令人钦佩之处。

    ----------程说悠然-------

    是夜,穆云深负手立于房门前,抬头望着无月的夜空。他似在闲望,似在思索,一双深眸无波无澜,冷峻面颊也丝毫没有表露出令穆左觉得特别的神情。

    穆左仍旧坐在房顶上,如一尊雕像般沉静。

    “穆左。”听到自家公子的轻唤,穆左立马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穆云深面前。

    “公子,何事?”

    “听到后院的笛声了吗?”

    “听到了,是隔壁的楚公子在为双丫头吹奏。”

    穆云深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笑意,语气不善道:“那两人倒也登对,一个憨傻,一个软弱。”

    “软弱?”不用问也知道憨傻指的是宁无双,但是穆左却不确信这软弱指的是不是楚秋,毕竟自家公子与那楚秋从未正面交锋过,怎知他人是怎样的性格?

    “走,随我去后院仔细听听这曲流年。”

    穆左如今也闹不准自家公子每一句话,每行一步都代表着什么意思。他琢磨着,这人长大了,自然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再一想,作为襄国的大皇子,也不能轻易让人琢磨透,必须得有所保留。

    * * * * * * *  * *

    楚临秋坐在树干之上,将玉笛握在手中,满眼含笑的望着隔壁院内的宁无双。

    “楚公子吹的流年最好听!”宁某人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虽然听上去单调了些。

    楚临秋眼中笑意更深,好奇的问道:“难道还有除我之外的人为你吹奏过?”

    “当然没有!”她赶忙摆手,心中愤愤道:面瘫吹奏的流年根本就是不堪入耳。

    自从万蛊庄回来之后,宁无双便因为华月的事情一直与穆云深赌气,所以这两人虽住同一处府宅,却有个几天没见到面了。她是铁了心要和面瘫老死不相往来了。

    树干之上的玉人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突然间问道:“你家公子待你可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不知道是否是条件反射,每当有人问她这个问题时,她绝对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这个答案。总之,穆云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定型了,恐怕短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方有改观的机会。

    “他这个人,高傲霸道,自以为是,冷漠无情,而且还不积口德,最喜欢出口伤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宁某人觉得自己只说了这么几个形容词,算是对面瘫仁慈的了,若眼前的人不是楚临秋,那么她绝对会毫无保留不顾形象,将语言化作利剑,戳得面瘫千疮百孔方能解气。

    楚临秋若有所思,继而试探般的问道:“若无双姑娘在穆府觉着烦闷的话,不如来我府中可好?到时我便可以随时随地为你吹奏流年了。”

    宁无双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她激动的直点头。同样是做丫鬟,若是能做楚公子的丫鬟,那么这差事便再也不再辛劳,反而是甜蜜的紧。

    “可是,我和穆云深签了卖身契......”宁某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无力,先前的兴奋与激动也慢慢淡去。这卖身契到底不比劳动合同,不是提前一月告知离职便能解除双方关系的。在这古代啊,卖身契需要拿银子赎回来才行。

    楚临秋这位月下少年明白宁某人的为难之处,他安抚道:“你别担心,我明日会带银子去将你赎出来。”

    “真的!?”

    “真的。”

    这一天楚临秋给宁某人带来了各种的受chong若惊,她这颗本就不安分的小心脏,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猛然的跳动,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幸福无比。由此,宁某人觉得自己先前受着穆云深的那些苦,都没白受,上天是眷顾她的,她忍了面瘫那么久,终于不用再忍下去了。

    房屋拐角处,穆云深面无表情的听着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并未作出任何表态。而穆左却无声叹息,心中责怪双丫头太口无遮拦了,她说的自家公子的那些话,可都一字不漏的被穆云深听着呢。

    唉......这双丫头,真是嫌命太长了......

    因为得了楚临秋的话,宁无双这一晚兴奋异常。她在脑海中不停设想着未来在楚府的生活情景。脑中一直出现着那样的画面。静雅的庭院之中,温润如玉的男子正在石桌旁低头看书,而我们的宁某人,温柔的端上一杯清茶,微笑着说道:“公子,请喝茶。”而后楚临秋放下书,抬起头,温柔凝望着宁某人,在接过杯子的同时,大手覆上了她的小手......

    艾玛~越想越羞人。宁某人一脑袋闷进被子里,自个跟自个矫情了半天,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美好的明天正在等待着她,她要养足精神......好有力气来收拾包裹......

    第二日,楚府。

    楚临秋一大早便神采奕奕,眉宇间携着清风,笑容清朗宜人,带着楚战若雪二人来到了穆府拜访。

    穆云深带着穆左到前厅时,三人已然等在了那里。这还是楚穆二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两位主要人物还没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人却都已有了异动。

    穆左一出现,楚战与若雪便立马握紧手中的剑,不自觉的束起了防备之意。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历,但是他身上所散发出的老练杀气,还是让他们俩察觉出了端倪。这个男人,必定是个双手沾满双血的主,就同他们一样,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他们觉得并不陌生。同行相见,自然会有所感应。

    “穆公子,在下楚秋,搬到穆府隔壁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时间前来拜访,今日来的有些唐突,还请穆公子莫要见怪。”

    楚临秋一如既往的温雅,笑容也和煦如风。

    穆云深只是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答道:“楚公子客气了,我也没有去拜访你,如此便谁也莫怪谁了。”

    “穆公子说的是。”穆云深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些冷傲,若雪听着便有些不快,却见楚临秋依旧好脾气的附和着他的话,便隐忍住没有发作。

    招呼对方坐下后,穆云深开门见山的问道:“楚公子今日登门造访所为何事?应当不只是简单的邻里拜访罢?”

    这话问的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楚临秋面上也无尴尬之色,仍旧淡淡而笑。

    “穆公子是个直白的人,那么楚某也不必拐弯抹角了。今日楚某前来,是想买下你府中的一位丫鬟。”

    穆云深墨眸轻抬,语气散漫道:“宁无双么?”

    “是她。听说她与你签了卖身契,请问多少银子能将卖身契卖与我?”

    穆云深闻言,冷眸泛起一丝不屑,他低笑一声,假意客气的回道:“银子,我不缺。宁无双,我也不卖。让楚公子失望了,真是对不住。”虽说对不住,可那语气那神情,分明没有半点话中的意思。

    楚临秋垂眸思索了一番,仍旧毫无怒意。

    “若穆公子是担心府中人手不够,楚某愿意再多赠一名丫鬟与你,穆公子意下如何?”

    穆云深看了眼楚临秋,又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若雪,而后目光再次回到楚临秋身上。他不解道:“宁无双相貌一般,也无姑娘家该有的品德情操,你为何却执意要买她回去?”

    “或许是因为......投缘吧......”于楚临秋来说,宁无双的每次出现,与她的每次对话,都会带来一种新奇的特殊的感觉,他虽说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却渐渐私心的想要握在手心,他想,也许再多些时日,他一定会弄明白,这份感觉究竟是什么。

    “投缘?”穆云深冷笑,就宁无双那种村姑样,竟然还有人与她投缘?可真是王八看绿豆了。“即使楚公子这样说了,宁无双这丫鬟我也不能卖。”

    楚临秋重出一口气,面色微变,却不改笑意。

    “楚某也想不明白,穆公子方才也说了,无双姑娘相貌一般,也无姑娘家该有的品德情操,言下之意似乎对于她有颇多不满。既然如此,为何还执意要留下她?”

    “自然也是因为,投缘。”

    穆云深拿楚临秋自己的话去堵他,果真是堵的对方哑口无言。

    良久,楚临秋涩涩一笑。“君子不夺人所爱。打搅之处还请谅解。”

    见对方将要离开,这厢面瘫却突然开口,问起了毫不相干的事。

    “听说出公子是南真人?前些日子不在府中,是因为回了南真?”

    “正是。”楚临秋转过身来,对于穆云深这些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穆云深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踱步至楚临秋身旁,语气也不紧不慢道:“我听闻,前些日子也恰好是南真皇帝的寿辰。”

    闻此言,楚战与若雪皆是一愣,深觉这位穆府的主人绝非善类。

    “是,南真皇帝的寿辰,整个南真国皆知晓。”

    “我还听闻,南真皇帝共有五位皇子,其中最小的那位皇子,为南真皇帝酒后临幸的一名宫女所出,因此并不得chong。我还听说,那位宫女本是襄国人士,机缘巧合才进了南真皇宫,所以那位被封了鹤轩王爷的五皇子,便经常会来襄国小住一段。”

    穆云深所谓的“听闻”,使楚临秋的面色不佳,他还未开口,若雪手中的剑便率先出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穆左也已经持着利剑挡在了自家公子的面前。

    “若雪,这是做什么?收起剑来。”楚临秋轻斥一声,若雪不为所动。

    穆云深见状,也故作斥责道:“穆左,来者即是客,怎能对楚公子这般无礼?”

    穆左恭敬的将剑收回剑鞘,一言不发的退回了主子身旁。

    若雪也随之收起了剑,但那一双怒目却将穆云深死死锁住。这个男人明显是在挑衅,绝对的不怀好意。

    “我这个随从从小性子就这般暴躁,让穆公子见笑了。”楚临秋微微一笑,语气恳切,毫不虚假。

    “无妨。”穆云深唇角偶尔上扬,却让人看不出笑意。“既然楚公子要回去了,那我也不便多留。穆左,送客。”

    “不用了,我们认得回去的路。”若雪俏颜冷寒,毫不客气的回绝了穆云深。

    “如此便不送。”

    出了穆府,楚战小声说道:“看来这位姓穆的必定有些来头,公子的身份已经被他知晓,接下来该怎样做?”

    楚临秋静默,须臾道:“我的身份想来他也早就知晓了,看样子,似乎他并不在意。无大碍,莫要担忧。”

    “只不过那人的语气可真够嚣张的,”楚战费解道:“不就是区区一个小丫头吗?真不知他留着做何用?”

    楚临秋轻叹一口气,摇头道:“罢了,虽然无双姑娘不在我的府中,但好在离的不远,要见还是能见到的。”

    若雪见楚临秋一副失望的模样,便冷声道:“不如我去将那宁无双抢过来,管他什么卖身契。我将人带走了,姓穆的又能奈我何?到时也最多是赔些银子。”

    “若雪,”楚临秋无奈的一笑,轻训道:“姑娘家,别跟个土匪似得,动不动就抢啊杀啊,以后我可不把你留在南真了,你就和楚战跟着我留在襄国,也别握剑了,好好的过些姑娘家该过的生活。”

    若雪与楚战从小便被养在皇宫之中,苦练武功,为的是能保护好自家的主子。那些非人的训练楚临秋也见识过,铁打的汉子也未必受得了,偏偏若雪这位女子硬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以往,每每见到若雪因练武而受伤却不叫一声苦时,楚临秋总会想,总有一天让她像个姑娘家一般生活。

    楚临秋一直将若雪与楚战视为亲人,这点二人也知晓,正因为心里明白,所以更加的想要好好保护自家的主子,毕竟,主子在皇宫受了太多痛苦与欺凌,他们不忍再见到别人对他不敬。

    --------程说悠然---------

    “原来公子早已经查明楚临秋的身份了。”在去水月小榭的路上,穆左忍不住担忧了起来。“既然公子已经知晓他是鹤轩王爷,为何今日还要给他难堪?”

    穆云深语气闲散,施施然的说道:“楚临秋这人,说好听些是与世无争,说白了,便是胸无大志,无所作为。恐怕这性格如她母妃一般,也正是如此,才不受南真皇帝的疼爱。这样一个无关轻重难成大器的人,我无需对他忌惮。”

    “公子说的是。”

    宁无双忐忑了一上午,满心欢喜又满是紧张,就等待着楚临秋出现,带她回楚府。可是等啊等,等到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却没见到人。于是她不安的随处乱窜,却听周大娘说,楚公子似乎来拜访过,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她愕然,难道是购买计划失败了?

    于是她满心不安的在穆府中四处走动,恰巧遇到了面瘫与冷面大叔。

    见对方迎面而来,她觉得躲也不是,索性当做没看见,目不转睛的擦肩而过。

    “方才隔壁楚秋来过。”穆云深停下脚步,语气中藏着些许玩味。

    “哦,他来......关我什么事?”宁无双其实心中激动的不行,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竟然要从我手中将你买走,可真是稀奇了。像你这种乡野村姑竟然也有人愿意花银子买?”

    穆云深一连用了两个竟然,面色平静的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之情,宁无双听着心中一阵不爽,于是便紧绷着脸反驳。

    “别故作惊讶了,楚公子愿意出银子买我去当丫鬟,证明他有眼光,能看到我的价值,不像某个成天自以为是的男人,眼睛长脑门上,根本就看不到别人的存在。”

    宁无双心直口快的,穆左都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却不想面瘫只是微微一笑,没错,他笑了,并且这笑中还带着丝邪魅。

    “不巧,我似乎发觉了你的价值,所以便拒绝了隔壁公子的要求。从今以后,你仍然要在这穆府中,伺候我这个没眼光的主子。”

    这语气,何其得意,何其解气。宁无双知道,在阶级压迫中,她必定是惨败的。

    为了不使自己此刻看起来太过于失落,她提着底气,蛮横的说道:“哼!我每个月有两天假,我明天后天开始休假!”言下之意是:老娘这两天可以不伺候你!

    “准了。”面瘫懒洋洋一挥手,便不再理会她。

    休假?随你怎么休,也只不过就每月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