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愿随他,浪迹天涯

谈笑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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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云客栈里发生的一切,小道士自然毫不知情。

    他此刻正在一艘大船上,沿长江而下,直往恭州而行。据船老大说,不过两日,就可抵达恭州。相比快马,那是快了足足一倍。

    到此时,小道士这十几日来一直悬着的心,方才放下一些。心情好了,小道士便有心思观看两岸风景。只见沿岸地形险峻,风光绮丽,气势大是磅礴。

    他左近,有两个秀才模样的书生,在那摇头晃脑。

    一个说:“我等左近便是巫山,昔年卢照邻有诗云‘巫山望不极,望望下朝雰。莫辨啼猿树,徒看神女云。惊涛乱水脉,骤雨暗峰文。沾裳即此地,况复远思君’。

    一个接着说道:“巫山之下,便是奉节。奉节有白帝城。李太白曾于此留下千古名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诗,正合此时啊!”

    一边赏景,一边品诗,文才不通者如小道士,此时也诗兴大发,直想吟诗三首。

    可惜他肚中墨水实在有限,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发出一句感叹:“的确美哉!”

    的确美哉,这四个字突然冒将出来,左边的书生撇了下嘴,回了句“呜呼哀哉”,右边的书生一愣,“噗嗤”声笑出来,

    小道士脸一红。

    大船在此时拐了一个弯,右手处忽然现出官道。小道士随意一看,见官道上此时并没多少行人。只有一人和一马。

    马是黑马,人是女人!

    小道士心中就是一跳,只觉这女人和这黑马都好生熟悉。他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仔细一看。

    然后小道士猛地跳了起来,他跳了起来,大叫道:“恶婆娘,恶婆娘。”

    见那女人没反应,小道士急忙将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力地喊道:“许若雪,许若雪。”

    离开巫山县城,许若雪心中极是愤恨,只觉得一腔怒火憋在心头,憋得她直恨不得拨出血海剑,将这天、将这地,给劈成无数片!

    擦肩而过,辛苦找了两个多月,自己竟与那死道士,擦肩而过!

    只恨那死掌柜贪图银钱,误了大事。只恨自己晚不走、早不回,偏偏在那时不在客栈。

    哎,知道了那死道士安然无恙,自己本该放宽心才是。只是,知道不久前他就在身边,自己想见他的心,却忽然焦灼了起来。

    许若雪心中烦躁,正自埋头赶路时,忽然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叫“恶婆娘”。

    似乎有人在叫“恶婆娘”,似乎还是那死道士的声音,哎,怎么可能啊?该不是自己思念过甚,产生错觉了吧。

    去去,那死道士这般可恶、这等无情,自己思念他干嘛?就算自己想他,那也是,想对他使出一招,云淡风轻。

    正这么想时,许若雪又听到,远处似乎真有人在叫“许若雪,许若雪”

    许若雪猛地抬起头。

    她仔细一看。

    她猛地捂住了嘴,然后瞬间,泪流了下来。

    远处,大江上,有艘大船。

    船上,那像猴子般跳来跳去,像疯子般乱舞着双手,像傻子般拼命大叫的人是谁?不正是他,那个死道士;那个,自己的夫君吗?夫君就在那,在那江上,在那船上,在那跳着叫着,呼唤自己。

    许若雪一踩马蹬,在马上站了起来,她也像疯子般挥舞着双手,也像傻子般拼命大叫,她叫道:“傻道士,傻道士。”

    在巫山县,这一男一女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可在此时,这一男一女于无意间竟相见了。

    只是,相见,却不能相逢。

    尽管随着声声的大喊,他俩的心,挨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船在疾行,马在疾行,他俩的距离,却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一刻,许若雪只恨不得胯下的大黑马能生出一双翅膀,好让她飞到那死道士的身边。或者,她能学会传说中的“咫尺天涯”,只踏一步,便能越过这路、这江,上到那船。

    前方,蓦地出现连绵的山。

    许若雪大急,她猛地拨出血海剑,凌空斩去,似要斩去这十里大山。

    可山,依然是山。那船,消失在山那边;而她,依然在山这边。他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他。

    空中,只留下了小道士声嘶力竭的三声大吼:“恭州”“恭州”“恭州”

    再疾行了一段,确定再看不到那江时,许若雪一勒马缰,翻身下马,站在路边,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可是许若雪,从小立志要当“天下第一女侠”的许若雪;把名号一亮,整个川蜀武林都会抖上三抖的许若雪;许若雪哭了,这可是大宋武林今年最大的笑话!

    可她就是想哭,想趁四人无人时好好地哭个痛快。

    哭完了,擦干眼泪,许若雪长叹了一口气。叹完了,她一愣,苦笑道:“再是女侠,原来也是女人啊!”

    叹完了,许若雪一跃上马,清叱一声“驾”,又变成了那个,英姿飒爽的许女侠。

    只是,这次许女侠的心不再茫然、不再焦灼、不再烦躁。她笑了,笑着想道:“看傻道士刚刚那高兴的模样,他心里定是也在想我,也在念我!”

    “他说恭州,那定是在恭州等我。好,我就去恭州找他。找到他后,他若不想随我回青城,那我,那我就从此随他,浪迹天涯吧!”

    小道士倚着船,直到眼前尽是大山,再看不到那一骑、那一人时,他才缩回身子,呵呵傻笑。

    笑完了,小道士才发现,满船的人都在看他。看他的眼神,如在看一个傻子再加上一个疯子。

    小道士于是羞涩了。

    这时,船老大提着两瓶酒过来,把一瓶往他身上一丢,爽朗地笑道:“后生,要得,确实要得。看中中意的姑娘,就得这样。这没脸没皮的,才是正道啊!”

    说完,船老大一晃手中的酒:“来,某敬你一瓶酒。”

    喝了一大口酒,船老大叹道:“哎,当年,某要是有你这样的勇气,那就好了。”

    一路无话。

    牵马行在恭州。

    先帝先封恭王,以藩王受禅登帝位后,即下旨升恭州为重庆府。只是时人,还多习惯性地称之为“恭州”。

    重庆府中大是繁华,比达州、潼川府都要热闹几分。找了家酒楼,小道士先填饱了肚子,便开始琢磨,该从哪处着手,去找柔儿。

    找了家酒楼,小道士先填饱了肚子,便开始琢磨,该从哪处着手,去找柔儿。

    看柔儿的言行举止、衣着佩饰,必是大户人家出身。她又是生魂,那她的肉身之前必是昏迷不醒,现在必是刚刚醒来。

    这么一来,看似很好找。只是,现今不像从前,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儿,那是养在深闺,不见外客。外人能得知的消息,实在是寥寥。

    哎,也只能碰碰运气,多问些人,看有没人知道。

    这打听消息,现在不正有个好去处吗?

    小道士拿出锭,足足五两那么重的银子,向酒楼的掌柜问道:“劳驾下,晚辈想打听个情况,不知恭州城里,有没有哪家大户人家的闺女,前段时间忽然昏迷,昏迷了好几个月后,这几天忽然又醒来?”

    那掌柜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极是奇怪:“客官,某若是告知了这个消息,这锭银子,是不是给某?”

    “当然!”小道士说道。

    他话音刚落,只觉手上一轻,那银子已被掌柜的抢了过去。那速度,真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看着脸上忽然笑开了花的掌柜,小道士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得傻事!

    果然,掌柜身边,那不过三四岁的男孩奶声奶气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是恭王府家的千金。”

    “爹爹,你要给我买糖葫芦吃。”

    哈哈哈,掌柜的再忍不住,放声大笑:“全恭州府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客官使出这么大的一锭银子,真真是,可大方了。某,忒喜欢了。”

    他这一说,左近的客人全部哄堂大笑。小道士脸烧得火辣火辣,掩面而逃。

    片刻后,小道士捂着脸,做贼似地,又溜了进来。

    掌柜的一见他,立即将手上的银子一收,瞪着眼说道:“怎么,客官还想将这银子要回去?”

    听到他爹的话,那小男孩立即将手上咬了几口的糖葫芦往屁股后一藏,防贼似地,盯着小道士。

    小道士苦笑:“掌柜的,给出去的银子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只是想着,你是做酒楼生意的,消息最是灵通不过。我都使了这么大的一锭银子,你怎么都得给我一些,全恭州府三岁小孩不知道的消息吧!”

    掌柜的笑道:“这话说得在理。待某想想。”

    “有了,明日辰时,恭王府对外聘取贤才。”

    “最好的,是王府三公子的西席先生;次一等的,是王府的护卫;最次的,是王府的仆役。”

    小道士一听大喜,这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送上枕头。

    柔儿既然是王府千金,那她的香闺,必然是深得不能再深。自己若想接近柔儿,保护柔儿,唯一的办法便是,打进王府内部。

    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到王府,应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