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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气势内敛,听他问话,却是忍不住转了转手间玉扳指,声音般冰玉凛冽:“若得能工巧匠先做一件再改良,政就有七成把握!”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都激动了。别说这样逆天之事能有七成把握了,纵然是有三五层,在座之人都会干了!王翦兴奋得满面通红,一旁蒙骜纵然年纪大一些,但一遇上这样关系军中武器,能使军队战斗力大增的事,也忍不住双拳紧握,李斯是事不关已,唯有魏辙,有些忧愁:“若是大王此话当真,如此大的杀伤力武器,岂非天下要血流成河?”
对付这个老头子,禹缭最有法子!
“不破而不立!妇人之仁反倒坏事。”他懒洋洋回头看了魏辙一眼,嘴角边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意:“黄石啊,你入障了!”魏辙小时字黄石,嬴政也是后来才得知,而并非是他后来隐身黄石洞才得此名声。魏辙年纪大,在场之中也唯有禹缭有这样年纪与资历能这样唤他,魏辙被禹缭这样一说,顿时若有所思,半晌才行了一礼:“禹公说得极对,老臣受教了,大王千秋霸业近在眼前,老臣又岂能心生魔障?幸亏禹公点破,令巨醒悟!破而后立,天下大势若是不破,又如何得又重立?”他说完,咧嘴笑了起来,神情也见轻松。
李斯在一旁见这老头子被教训,心下暗爽,老魏头子平日总爱欺负他,教训他,没料到此时风水轮流转,他也有今日?不过他却不敢将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出来,以免被这小心眼的老头子瞧见,到时将气撒到自己身上,只能忍了笑,不过嘴角却一直咧着,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众人说了两句闲话,心中的兴奋之意稍减,禹缭说了魏辙一句,也不再多言,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若是大王要找能工巧匠,老臣倒是有一故交,乃是铸剑世家,子孙个个手艺不凡,尤其是那位老头子,铸铜之道更是炉火纯青,不过他如今年纪已经老迈,又一向不肯出仕,只是不知道愿意为大王做事与否!”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神情一振。“不知禹公所说为何人?”
“此人乃是先古欧冶世家分支一脉,早先前亦是为诸候铸剑的,只是世事无常,如今隐身于陬邑,平日只为布衣庶民打铁造什,并不参与王朝之事。”禹缭抚了抚胡须,他活的年岁长,经的事多,认识的人也不少。众人一听陬邑,面色都露出一丝恭敬之色来,这陬邑原是鲁国之城,而大名鼎鼎的先贤孔丘也在此处出生。不过早些年鲁国早已被楚灭亡,如今世人提起陬邑时,只与其余地界统称齐鲁之地而已。
禹缭说完这话,见嬴政示意他往下说,又开口道:“虽说此人不过是分脉,但上古欧冶子本事,虽不敢说完全继承,可也学得十之五六,大王若是有心,这老头子纵然不能将兵器大制,不过为大王亲自制剑却也不在话下,非是老臣夸口,老臣与这旧故相识多年,对其为人手艺了然于胸,其虽隐在市间,可是门生旧以及子孙等得他传承者不在少数,若得欧冶世家相助,大王之宏图伟业,必定如虎添翼!”禹缭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更是增加了他话中的重视性。
欧冶世家众人倒是不得而知,不过这欧冶子众人却是都对这大名如雷灌耳!这位先贤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乃是早古之时著名的铸剑大师,就连干将莫邪夫妻也不过是他女儿女婿,此人一手铸剑本事过人,手下铸出的名剑不知凡已,后世所称的龙泉宝剑以及鱼肠太阿等,便是出自其手,他所铸的湛卢之剑更是堪称为天下第一剑,就是事隔多年之后,再也无第二铸剑大师有这样名声与殊荣!若是禹缭口中所称这欧冶世家乃是他后人分支,能得他推荐也不为过了!嬴政眼中闪出勃勃野心与光彩,他其实早有改良秦兵器之心,但纵然他有技术有法子,可是却都属于现代知识,在古代这样一个并无现代工具的环境之中,可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加上嬴政又并非专业学武器的,只是对于钢铁之技一知半解,再加上知道一些武器样式,就算是想改良,也是没有法子。
如今听到禹缭这样一说,他不由心生希望。若是秦国武器高出他国一大截,国力更是强横,到时纵然六国联手,秦国纵然不能强取,也必定不会陷于被动之地!一想到这儿,嬴政顿时心下拿定主意,沉声道:“既如此,依禹公之见,可是要如何将这欧冶世家,‘请’到秦国来?”
但凡此时有几手本事的人,大多都性情古怪,禹缭笑着抚长须,一张仙风道骨似的清隽脸上露出一丝阴险之色,李斯看在眼里,恍然觉得禹缭这笑容竟然与魏辙有异曲同工之妙,显然这两个老头子都是同样的货色,顿时有一种偶像破灭之感。禹缭也不负他之期望,突然间毫无节操的嘿嘿笑了起来:“老臣这位老友性情最是古怪不过,先祖之前又曾吃过王朝之乱大亏,因此祖训有言,终生不得掺与诸王之事,以及不得主动踏足王城半步!一向居于偏隅之中,这位老友年纪虽然年迈,不过性情却坚硬,大王纵是以礼相待,恐怕也不会得他另眼相看,以老臣之见,大王既不能破他祖训,让他生恨,不如就引了人马,将他们接入咸阳之中吧!”
不下马车,又是被人所掳,自然算不得主动踏上王朝一步,被逼而已,纵然到时那老头子心怀不满,也绝对说不出一句话来。
嬴政点点头,先礼后兵,正是他心中所想!既然欧冶世家如此能耐,此人若是识趣为他所用也罢,荣华富贵,他自诩不是小器之人,自然能保欧冶一世,可若此人不识相,一心拒绝,这样的人物,纵然不能为他所用,也断然不能让旁人所得!嬴政眼中闪过一道腥红的杀意,禹缭看在眼里,心下暗叹了一声,又有些踌躇犹豫,心下暗自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给老友一家惹上了天大麻烦,只是这个念头一闪入心里,随即又被他摈弃了去,那个老头子一生不得志,纵然有满身祖传手艺,如今却偏居一隅只为人打铜卖艺,做些农具而已,一生都这样过去了,他每回见到之时,总能看到他眼中郁郁不得志之意。
空有满腹本事,却又无人赏识,这个痛苦他年轻之时也曾尝过,只是当初他好歹也曾出仕过,如今纵然看透,那样的荣华经历过,看透罢了!更何况这老头子比自己更加执傲,对于铸剑铜器一事至今一把年纪了,还越见痴迷,若是让他这样垂垂老去,纵然往后黄土一掩,想来他心中也不甘心的!既然他碍于祖训,不好主动踏出陬邑一步,少不得自己也要推他一把!若是他能得嬴政重用,一身本事也算有了用武之地,不至于如此蹉跎一生,嬴政纵然心性狠辣了些,但对有功之臣却极为礼遇,若他答应,禹缭相信嬴政亏待不了他!
这样一想,原本还有些后悔的心,顿时又冷静下来。一见嬴政谈笑间似是毫不在意决定了欧冶世家生死的话也没有再过多纠结,似他这样的修练之人,最忌心中种下心魔,往后不得清静,一旦想通了,他便拱了拱手:“大王英明,不过这位老友性情刚烈,若是要将他们‘请’回咸阳,非得多加注意,否则一个不察,恐他满门赴死!”禹缭的提醒,嬴政早已料到,此时有特殊本事又不愿意为人所用孤高自傲的,宁死也不肯折腰侍权贵不在少数,许多人在后人看来冥顽不灵的,在此时却是称之为风骨,不怕死的风骨,也是一个高雅的气节!
李斯见他们开始讨论起‘请’欧冶世家的事,心里不由开始有些同情起那还未曾谋面的欧冶世家来,有禹缭这样的损友,实在是那欧冶老头子天大的不幸!朋友关键时刻是拿来出卖的,此时在禹缭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如今看来,老魏头子与这阴险的禹缭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他虽以欺负自己为乐,可平日也总会教导他一些东西,做的事情也并未有危及他性命的,反倒是这欧冶世家,恐怕一个不察,全家老小都得交待在这儿了……刚刚大王眼中的杀意虽说一闪而逝,但李斯曾在他眼中见过多回,一点都不觉陌生,心下自然知道这欧冶世家若是同情,自然得保性命,享受富贵,若是不成,恐怕一家再也离不开咸阳,又为了不让他们为旁人所用与嬴政为敌,恐怕只能竖的进来,横的出去了!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脸色一会儿忧一会喜的,倒是也没有再有功夫想起韩非的事情,只是心下对禹缭除了崇拜之外,又添了几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