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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万宝招了,据他说,他是与东林党的御史周宗建有联络。周宗建答应他一件事,就是魏忠贤下台后,保他入司礼监。
司礼监,是太监心目中的圣地,就如外朝的官员们人人向往入内阁一般,能入司礼监,那不但是爬上了权力的顶峰,更是一种荣耀,这种荣耀可以让生理有残缺的太监可以正大光明的衣锦还乡,可以让家乡的父母官们跪在道路两旁毕恭毕敬的迎候。然而,如果你不是司礼监的人,哪怕你手中的实权大的吓人,身上也永远穿不了那身鲜艳的大红袍,走到哪里,在别人的眼中也始终是个太监,是个奴才,是个没有鸟的阉人,再怎么显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有钱的太监,这和司礼监大公公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可谓是天地之别。
只要是人,心中都有一个企盼,圣人也不外乎如此。
扬名立万也好,名震天下也好,权利双收也好,名垂青史也好,总之,人活着,都有一个目标。哪怕是想着明天能吃一碗饱饭,也是一种企盼。
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未改鬓毛衰。
对于十岁就离开父母净身进宫的钱万宝而言,他的企盼便是有一天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威风八面的回到家乡,享受家乡父老那崇敬的目光,真正的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一扫这数十年来所受的委屈。所以,他必须让自己穿上那身大红袍!唯有如此,他才能一了这萦绕心中数十年的夙愿!
但要进司礼监,对于已经年过六旬的钱公公来说,却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大难事,因为他实在是太老,而且资格太嫩。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不是你年长些就可以上位,钱万宝从伙者爬到银作局的掌印,已经是个极限了,他不是内书堂出身,更没有当今皇帝的恩宠。所以,资质的局限注定他只能终老在这银作局掌印的位子上。
如果钱万宝能安下心来,老老实实的混到死,这银作局的油水也足以让他挥霍一生,只可惜,钱公公人老心不老,他不甘心,望着和他同样年纪的老魏在司礼监发号施令,在宫里一言九鼎,他的内心难免有种嫉妒,再加之他毕竟曾是王安的人,心里始终念着王公公的情,久而久之,他的心弦开始拨动了。他盘算着,如果就这样碌碌无为一生,他到死也没法衣锦还乡,但如果鼓起勇气搏一把,或许,在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红袍加身的那一天!
不是说风水轮流转,江山轮流坐吗,江山咱就不敢奢望了,可这风水也不是他魏忠贤一人的,他不也是在扳倒王安后得的势吗,只要扳倒他,自己一样可以得势!
如今这天下,能够扳到魏忠贤的除了东林党再没其他人了!
钱万宝虽老但不傻,这两年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也想在心里,在默默等待之后,他将宝押在了东林党身上,他相信,只要有当年那个怒骂魏忠贤的杨涟在,东林党就一定可以把魏忠贤送上西天!
巧得很,在几次出宫采办金银的过程中,唐礼无意结识了东林党御史周宗建的管家,在对方的有心安排之下,钱周二人聚到了一起。一席酒宴后,钱万宝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1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宫中。打那之后,把守宫门的侍卫们就经常看到银作局的监丞唐公公老是往宫外跑。
钱万宝招供后,唐礼也是供认不讳,并详细说了几次与周宗建联络的实情。并且,为了将功赎罪,二人还供出御用监监丞齐焕友、神宫监掌印陆铭等暗中与东林私通的宦官。
把知道的都说出后,钱唐二人双双趴伏在地,恳求王体乾的恕罪。
“奴婢们猪油蒙了心,被东林党的小人们盅惑,着了他们的道,绝不是真的存了害千多的心,请公公明察!””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但请公公看在奴婢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千岁打理银作局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次吧!”…”
脑袋不怕疼似的在地上磕着,眼出汪汪的流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那种对生死的未知让钱万宝和唐礼饱受折磨。
王体乾却是不吱一声,只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在那磕头求饶,没有任何指示。等到周清将名单递上来后,他才瞄了一眼,将名单轻飘飘的丢到桌上。
“老祖宗,您老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这就收拾去凤阳………”
王体乾的反应让钱万宝忐忑不安,不知道这老东西安的什么心思,抢先开口自请去凤阳守陵。守陵虽差,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有了被掌嘴的教训,唐礼不敢多言,只在那“砰砰”又磕了两个头,身子明显在发着抖。
王体乾仍是没有发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窗格上,脸上似有所思。
周清感觉不对劲,眉头一皱,轻步走了上去,低声道:“老祖宗,这两人可没招谁对外通的信啊?”
“嗯。”
王体乾微一点头,继而嘴角一咧,淡淡道:“那个是条大鱼,这俩不过是虾兵蟹将,怕是搭不上那条大鱼。”稍顿,又道:“东林党既然在内廷安了线,那就绝不止他们这条线,咱家想,那大鱼现在怕也在盯着咱们……”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周清看了眼那名单上的数十个人名。
王体乾冷冷道:“照单抓人,先把这些小角色收拾掉,再慢慢找出那条大鱼来!这宫里也该得清理清理了,那些个有异心的再留着总是个祸,这回可得让下面瞧真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闻言,周清感到脖子一阵发凉,咽了咽喉咙后,他看了眼钱唐二人,又请示道:“那?”怎么处置这二人?”
王体乾看也不看钱唐二人,撇了撇嘴便吩咐道:“找两麻袋,沉金水河。”
“是,公公!”
周清应声转过身去,凶光一闪,朝那几个小太监一挥手,扯着嗓子喝道:“把这两吃里扒外的东西沉河!”
“啊!
钱唐二人同时尖叫,不等那余音落下,麻袋便已罩上脑袋,旋即,眼前一片黑暗。恐惧使得他们不断的挣扎,扭曲的身形在麻袋里不断的凸现。直到被扛出银作局后,监内仍能听到那凄惨的哀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