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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张燕之死
汉军万余骑就像黑色瀑布一般飞泻向南,狂奔数十里,相遇张燕部。张燕望着远方玄甲铁骑滚滚而来,直如乌云压顶,胸闷得特别厉害,几致无法呼吸。
“盖子英……”张燕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道。盖子英这个名字,天天听到那是夸张之语,十天半月听到一次却是必然,这个名字曾是少年才俊的代表词,后来又代表大汉国最骁勇的战将。盖俊数年来从西打到东,又从东打回西,再由西打到北,斩敌首数十万级,特别是大汉国西、北号称勇悍的游牧民族,被他犁了一个遍,所向无敌。
碰到盖俊这样的对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同时张燕又很庆幸,庆幸盖俊早到一步,前方数里有一座小村庄,若汉军再晚上半个时辰,士卒都跑进村庄劫掠,一定会被汉军轻而易举围歼。现在他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敌明我暗,盖俊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这样做确实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甚至有机会直接杀死张燕……但是,抱歉,让他用百姓的苦难成就胜利,他做不到。在英雄与枭雄之间,他选择前者,哪怕前者的路比后者曲折十倍、百倍。
胡封眺望对面黑山贼,骂骂咧咧道:“娘的,将军还真是多啊,什么平汉将军、定汉将军、破汉将军、牛郎山将军?……故意气老子是不是?老子拼死拼活数年,才混个别部司马、行奋威校尉。”所谓行,暂时摄行,暂代的意思。
“牛郎山将军?”杨寿“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前仆后仰,险些摔下马来。
“我猜牛郎山肯定是他占领的山头。”胡封哼哼道,又一指前方,“看,还有一个白马将军,“白马”公孙瓒用了十年时间才做到中郎将,令明也仅仅是都尉……”为将者深知“墙上的椽子先锯掉”的道理,少有乘白马者,而敢骑白马,必然对自己极为自信,公孙瓒如是,庞德亦如是。
盖俊出言提醒道:“子邑,你的消息落后了,不久前公孙伯珪升为奋威将军,封蓟侯。”
“那世间不是有两位白马将军了?”胡封蹭着下巴道:“使君,把对面那个白马将军生擒来如何?日后见了公孙瓒,当着他的面役使“白马将军”,岂不快哉?”
“你呀……”
张白骑名默,人如其名,少言寡语,他是冀州中山人,年约二十八、九岁,身长七尺九寸,体态俊伟,面如冠玉,放到现代那就是一个阳光型帅哥。他出身贫寒,早年游侠,知名中山国。后一友为人所杀,他单刀为友报仇,亡命黑山。由于被杀者乃是当地豪族,势力庞大,大赦也无法归家。张默在中山、常山一带名气很大,百姓都愿意投靠他,渐渐成为黑山一方首领。他艺高人胆大,常乘白马,久而久之,人人皆呼张白骑而忘其本名。
张白骑丝毫不知自己正受到对手的调侃,御马行至张燕旗下,此时诸首领到者大半。这里的人大多数是平民出身,无字,呼名则显得无礼,便互称诨号。骑白马者自然是白骑,大声者称雷公,多髭者号于氐根,大眼者为大目,如此种种。
大首领张燕也有诨号,因他身手矫捷,剽悍过人,众人呼为飞燕。当然了,现在没人有资格再喊他飞燕,多叫燕帅。
“燕帅。”
“白骑,就等你了。”看到张白骑到来,张燕眉头稍松。大敌当前,没有时间详谈,张燕寥寥几句说完,实际宗旨只有一个,速战速决,无论是胜是败。他们此次下山,主要是为劫掠而来,自身所带粮食不多,拖延不起。且汉军极有可能还有后援。
“咦?对方胆子不小呀。”盖俊惊奇地看着黑山军以三千步卒为前驱,七千步卒组成中军大踏步尾随,三千马军坠在后面。
盖俊使贞良、吾己各带两千骑出击,激昂的号角声中,数千骑脱离大队,像是两支离弦之箭般射出,天地间只剩一片轰鸣。双方很快接战,贞良、吾己并不做正面进攻,而是绕着黑山前锋不停放箭,一时间矢如雨下,满天都是。黑山军往来山中,多是穿着皮甲,甚至布衣,哪里抵抗得了犀利的箭簇,士卒成排成排倒地,哀嚎不绝于耳。黑山军随即还击,远程武器方面,猎弓占了一半以上,杀伤力有限,不过还是给汉军造成一定伤亡。
盖俊剑眉微蹙,这个时代骑兵是一支重要力量,却远不及后世的高度,三国时孙坚步卒对董卓骑兵,袁绍步卒对公孙瓒骑兵,皆大胜之,而且不是偶然胜之,是连番大胜,斩首以万计。他亲自指挥的几场步骑合击游牧民族的战役也证明了骑兵对步卒并无绝对优势。
盖俊觉得是时候把马蹄铁、马镫制造出来了。前者可以使马匹行远路,连续长途奔袭,不过盖俊从不为缺少战马发愁,倒也不急,但后者就极为迫切了。
没有马镫,骑马绝对是一件苦差事,两腿悬空夹紧马腹,仅这一步便需长时间训练。当今可以马上骑射的人无不是苦练数载、十数载乃至一辈子,即使射虎、落雕二营,也不是人人有此本领。而且装备马镫,平时开一石弓的人能开一石半,也就是增加三分之一拉力,无疑会使箭矢射得更远。近战就更不用说了,骑士左手无须再紧拽马鬃,坐得更稳,人马合一,战斗力呈几何级暴增。
这边盖俊不太满意己方取得的成果,那边张燕已经暴跳如雷了。起先他是想前锋上前与敌接战,中军步卒跟进形成混战,骑兵最后发出致命一击,然而汉军主力不动,只派出一部围住前锋绕圈放箭,不与缠斗,使得张燕计划落空。
如果任由发展,黑山军将会被汉军各个击破,张燕扭头对令旗使道:“传令白马、怒目、雷公三位将军出击。”三人掌握着黑山军三千马兵。张燕豁出精锐老本,便是要骑兵上去缠住敌军,步兵压上死磕,搏一线生机。
张白骑、张雷公、李大目三人接到张燕命令,即刻率领三千骑从后绕过本阵,呈‘品’字形疾速杀往汉军。
“哦,终于忍不住出动骑兵了?”盖俊嘴角含着一丝笑,以关羽为主,张杨为副,列五千骑驰出迎敌。
两支长龙在汉军左前方相遇,关羽效法贞良、吾己,选派善驰射者,绕行飞射,而后远遁,复归再射。黑山马军由冀州人组成,本就不如边地汉胡,加之从未经过恶战,逊盖军甚远,几轮箭雨就被射杀数百人。
“别管那些骚扰,直冲汉军帅旗,擒杀汉帅、擒杀汉帅……”李大目人如其名,眼如铜铃,此刻他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赤红一片。
关羽冷冷一哼,他主力尚未动用,对方竟然视而不见,直奔盖俊而去。莫非你们以为盖军仅仅只会骑射吗?盖军之所以纵横天下,并非骑射,而是白刃战,正是靠着近乎无敌一般的肉搏能力,才可以打得骑射无双的游牧民族痛入骨髓,或降或遁。
“呜呜……呜呜呜……”号角声若龙吟虎啸,汉军数千骑追随关羽,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度,与黑山军正面相向。
轰隆一声滔天巨响,两支骑队猛烈撞击,人喊马嘶,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画面,直欲令人作呕。
关羽带领上百部曲前突,这百人皆是原落雕营先零羌左曲战士,追随关羽数年,身经百战,战力强悍,忠心耿耿,有他们相护,关羽完全不需担心其他,只要向前冲便是。
“杀……”关羽抡转青冥,所过之处,刀折戟摧,人头乱舞,挡在面前的黑山骑没有一人能逃过被杀的命运。关羽踏着无数的尸体一路飞驰,来到一面大旗之下,望着一员玄甲大目将军,凤眼睁开,杀气满野。
李大目肝胆俱裂,想返身而走,可惜后面堆满人,逃不了,因此不得不硬着头皮举戟应战。所谓未战先怯,心理上已怵三分,十成实力能发挥出一半就算不错了。两人交手,仅仅一招,李大目戟碎头飞,断首上大眼圆瞪,充满恐惧。
关羽抓着李大目头颅,看也不看,向后一抛,一名披头散发的羌人部曲麻利地接住,放入马鞍侧方的大牛皮袋中,动作纯熟不比,显然经常做这种事。
关羽顺手砍翻李大目旗帜,凤眼斜睨,便见一名骑着白马的黑山将军咆哮着杀来。
“找死”
不等两名将领交战,部曲倒是先行开战,黑山贼远不及先零羌精锐,先零羌杀光对手,四面围杀张白骑。
张白骑不说是黑山中武力最强的人也差不多,一杆大戟钩、啄、刺、割,几招间便杀伤五六人。不过先零羌素来以战死为吉利,不惜性命,临死前更加疯狂,张白骑遮拦不住,肩膀挨了一矟。
关羽飞马而来,挥出一片灿烂青幕。
“铛……”刀矟相击,尖锐声刺痛人耳。张白骑晃了晃,总算没有落下马,忙不迭回一招,然后就手忙脚乱的抵挡周遭先零羌的围攻。
关羽眼中略带异色,没想到对方臂膀受伤仍然能稳稳挡他一招,是条汉子。举刀再剁,这回力量更胜前次,咣当一声大响,张白骑右臂彻底失去知觉。关羽荡开大戟,飞起一脚印在他的胸膛,将张白骑踹下白马。
“绑了。”关羽冲部曲轻喝,与此同时,白马旗轰然倒地。
黑山三千骑折损大半,三大首领,一死一俘,张雷公胆气尽丧,近千残军掉头逃窜,不想被张杨截住后路,关羽又乘胜追击,双方又是一通混战。
张雷公身中数刀,带着百骑勉强杀出重围。
这时黑山前军方阵在汉军骑兵的驰射下漏洞百出,贞良、吾己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各自将骑一左一右侵入阵中。黑山士卒饱经折磨,终于承受不住,崩溃瓦解,犹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涌向中军。
张雷公自料本方必败,不敢回归本阵,直接逃往壶口关。
贞良、吾己追逐败卒杀进黑山中军,关羽向对方右翼围拢,就差最后一击了。
盖俊身边虽然只剩下三千骑,却是射虎、落雕二营,毫不夸张的说,这三千人可以轻易打飞一万胡骑,是盖俊军的精华所在。
“出击——”盖俊拔刀出鞘,朗声喊道。射虎、落雕二营闻令而动,绕向黑山军后背,面对防守松动的对手,没有任何阻碍,一头撞入阵中。假如把射虎、落雕二营比作一支箭,射虎营亲卫曲就是箭头,车儿、胡封、杨寿三人则是箭头最锋利的尖……
骑军、前军相继大败,而今又遭遇三面围攻,黑山中军士卒一直紧绷着的弦顿时断裂,一哄而散,争相向西逃窜。
“不要往那边跑,那边是漳水河,没活路的。向东、向东,回壶口关……”大势难挽,主帅张燕徒劳的喊了几嗓子,见无人理会,长叹一声,只好夹在人群中向西逃。他也不想,可是没办法,众人都往西跑,他独自东向,太明显了,突围机会渺茫。
盖俊指挥汉军分散成小股,尾随其后,周围村庄的汉民精壮持刀挟弓猎杀落单者,黑山贼跑到漳水河边被堵住去路,数数人头,不满两千。
“无路可逃,降吧……”张燕这样想着,刚刚踏出两步,脑后起风,后颈忽地一凉,接着感觉自己好像飞上天空。直到失去意识前,张燕也猜不出是谁下的毒手……
陶升低头擦拭着刀上血迹,神色平静,仿佛他杀的不是黑山首领而是阿猫阿狗。
周围尽骇,于氐根怒不可遏道:“陶升,你、你居然敢杀燕帅,我……”刚欲拔刀,下一瞬,一柄环首刀从胸膛透出,上面滴着娇艳的血。
于氐根艰难的扭过头,咬牙切齿道:“左校,小儿……”
“去死吧”左校冷笑一声,复取一匕,插入其口,彻底断绝于氐根的性命。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