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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奏
一颗原本应该充满朝气的头颅歪歪的靠在墙角,身子看上去也是歪歪夸夸的,让人一看就知道那不该是属于一个活着的人应有的样子,略显肮脏的衣服显得十分凌乱,就好像刚刚与人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扭打,但是身上却没有任何人伤痕,伊布林伯爵巴里安的儿子约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阿卡城关押他的地牢里。
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他旁边,只用栅栏隔开的盖伊,却什么都没看到,至少盖伊是这么说的。
“他只是一个人睡在那,有时候会大喊大叫一阵,就和我刚刚进来时候一样,”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盖伊一边舔着肮脏的手指间残留下的那点肉汁的味道,一边含糊的说着,看着牢房外盯着他的一群人,他嘴里发出了一阵“呵呵呵”的笑声“我什么都没看到,然后今天他就是那么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理查压抑着心头的愤怒看着盖伊,看到他的眼睛盯着身边仆人端着的盘子,理查微微挥了挥手,让仆人把剩下的肉干和葡萄酒给盖伊送进去“告诉我一切,也许我会考虑放你出来,你杀了人,即便是国王也必须受到惩罚,不过如果你肯听我的话,我也许会帮助你。”
盖伊原本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长时间的挫折已经让他逐渐自己应该怎么保护自己,而不是只一味的用骄蛮和粗野夸耀他已经失去的权力。
“他虽然就那么躺着,可是却好像受了很大的罪,总是不停的来回乱动,而且嘴里还胡言乱语的,我以为他是因为在这呆的时间长了受不了,不过现在看来和他的死是有关系的。”盖伊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着肉干,当他举起酒杯狠狠的喝上了一口之后,盖伊好像完全放松了似的靠在了墙角“现在对我来说就好像见到了天堂,也许我的天堂原本就只是这些而已。”
“你这个蠢货。”理查嘴里低声诅咒着,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脸色难看的贵族,转身粗暴的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向外走去。
原本要向的黎波里出兵的计划因为约翰突然的死亡被搁置了下来,看着那些从船上下来,乱哄哄的到处寻找暂时停留的地方的士兵,理查脸上显得异常难看。
约翰的死完全打乱了他原本的想法,把那个年轻人做为人质要挟巴里安的计划不但完全失败,而且他也已经于这个东方法兰克人中颇有势力的贵族成为了死敌,这让理查觉得自己似乎被人耍了,而究竟是谁在暗中耍弄自己,理查觉得他能够猜测出来。
“伊莎贝拉,一定是那个女人,”理查嘴里愤怒的嘀咕着,虽然不知道约翰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一想起听说在东方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够致人于死命的毒药,理查就相信那位女王绝对能制造出那样的机会“我被一个女人耍了,这真是笑话,不过她也不要再想得到安条克了,我要自己占领那座城市。”
终于说出了心里愿望的理查好像心情变得好了些,他吐出一口闷气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凯斯内斯下令:“让士兵们回到船上去,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不过这次我们改变一下地方去安条克,既然没有人有资格成为那座城市的主人,那么就让我们的十字军拥有它吧。”
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理查唠叨的凯斯内斯轻轻皱起了双眉,他当然知道约翰的死对理查来说损失颇大,可是国王居然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虽然让他颇为佩服,可是对于让十字军占领安条克,他却在心底里隐约的不以为然。
和他的国王不同,卡斯内斯并不是一个粗鲁莽撞的人,事实上在内心中他更认为如果蒙德福特成为英国国王,也许会有着更大的成就,而眼前的理查,除了不停的在战场上展示他的勇猛之外,在面对宫廷事务上却显得过于粗鄙鲁莽,这让英国的局势总是让人感到颇为堪忧,至少在他看来,如果换成蒙德福特,在面对约翰突然死亡的这件事上,他会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消弭眼前的困境,而不只是一味的想着如何掠夺,只不过他很聪明的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这些想法。
理查的贪婪凯斯内斯十分清楚,从西西里开始到塞浦路斯,理查始终是用他的贪婪支撑着自己和他的军队,现在约翰的死不但没有让他为难,甚至还可能就此彻底撕去最后那条做为遮掩的面纱,这让凯斯内斯觉得国王的确已经变得疯狂起来了。
“我相信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理查忽然压低声音向凯斯内斯说“伊莎贝拉要让我和巴里安之间发生一场战争,所以她要杀掉她同母异父的兄弟,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唯一能够受益的人,不过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的。”
理查愤愤的说着,不过他的声音忽然一停,凯斯内斯顺着国王的眼神看去,看到的恰好是伊莎贝拉急匆匆走来的身影。
“约翰怎么了?”伊莎贝拉显得十分焦急,尽管她并不关心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她知道如果约翰出了事情,那么自己就会成为最大的嫌疑,她会因为这个失去很多东西,至少她认为理查不会再那么轻易的让自己得到安条克。
“您现在可以如愿了,您的兄弟已经去了天堂,或者是下了地狱,”理查不以为意的看着伊莎贝拉,他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容,同时在心里对伊莎贝拉“拙劣的演技”嗤之以鼻“不过您的愿望可能不会完全实现,我实在无法把安条克城交给您这样一个人,而您如果不想因为这个受到审判,我想您最好还是暂时离开阿卡城,也许到科尼亚去做一次旅行对您有好处。”
伊莎贝拉毫无表情的看着理查,她知道理查这是在要挟自己,虽然约翰的突然死亡让她大感意外,可是和理查比较起来,她很快就忘了自己这个弟弟的事情。
伊莎贝拉在这一瞬间不住的寻思着,她当然明白不论是理查还是任何人都有理由怀疑是自己杀死了约翰,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究竟是谁要这么干,这固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能够让理查拥有一个理直气壮吞并安条克的借口,可是她却不相信理查自己会愚蠢到用这种方法和巴里安彻底结怨。
那么究竟是谁呢?伊莎贝拉想不起来,不过对于理查暗示她要继续为自己履行出使科尼亚的话,她却也并不十分反感。
现在的阿卡城就如同一个到处都是是非的漩涡,如果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可能就会被卷进那些阴谋的深渊之中,而且伊莎贝拉并不认为巴里安会理智到能够平静的对待自己失去儿子的噩耗,他甚至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杀向阿卡,而自己则是他首当其冲要报复的人。
必须尽快离开阿卡城
伊莎贝拉这样告诉自己,即便这样立刻会让自己的嫌疑变得更大,可是只要回到自己的领地,在自己军队的保护之下,那么即便巴里安认定是自己杀掉了约翰,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想到这个的伊莎贝拉略微点头,她甚至懒得与理查正式的相互鞠躬告别,就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向着住所走去。
“看看这个傲慢的女人,即使不是她杀掉了约翰,我想我也不会再想娶这么一个妻子了,要知道谁能允许子的妻子这么傲慢无礼?”理查看着伊莎贝拉的背影嘟囔着,然后抬手用力拍了拍“好了,让士兵们做好准备登船,不过在那之前阿卡城也要做好准备,巴里安可能会因为失去儿子暴跳如雷了。”
凯斯内斯闻言向着理查略微鞠躬,他知道国王显然已经定下决心,这个时候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国王一路走下去,不论最终会走到哪里。
伊莎贝拉就是在这样一片充满了混乱而又扑朔迷离的气氛中离开的阿卡城,就如同她来时一样,她没有能够带走任何东西,甚至还为自己引来了一场可能随时都会爆发的巨大祸事,这让她略微有些沮丧。
看着身后的城市,伊莎贝拉沉思着,她在想着究竟是谁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一个困境之中,同时琢磨离开阿卡之前凯斯内斯对她说的那些话。
“陛下,虽然现在的局势对您不利,不过请您相信依然有一个人对您充满了信任,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允许我会向您献出我的倾慕,而且我会用行动让您看到我是一直支持您的。”
这就是凯斯内斯私下里为伊莎贝拉送行时说的话,他之所以不相信约翰是伊莎贝拉所杀,只不过是因为他比理查更加清楚的明白,那样做对伊莎贝拉没有任何好处,至少在他看来,伊莎贝拉更多的是想成为东方各个势力的仲裁人,而不是希望成为某个人的生死大敌。
这个时候展现出的忠诚和倾慕,会让一位陷入困境的女王感到更加温馨而又体贴,这正是凯斯内斯希望的结果,而且当他看着伊莎贝拉那远去的背影时,他居然从心底里真的升起了一丝要挽留她的冲动。
“英格兰的凯斯内斯,”伊莎贝拉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理查的野蛮和贪婪与这个人比较起来的确就显得过于粗鄙了,她没有想到在英格兰人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位至少还算理智的贵族,不过一想到理查居然会在约翰死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占领安条克城,伊莎贝拉不禁又微微摇头“可惜他不是英国国王。”
在阿卡城一座破败的房子里,凯尔抚摸着手中匕首的刀刃在微微沉思,对他来说杀掉约翰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为冒险的举动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能够让那头法国狐狸感到满意,当初他擅自决定对付玛蒂娜的举动,让他陷入了可怕的困境之中,腓力显然对他颇为恼怒,而如果不是他能够及时离开君士坦丁堡,那么他即使不被罗马人抓住,也会被那些玫瑰十字铲除。
现在他让理查陷入和萨拉森人与当地法兰克人冲突的举动,让凯尔觉得自己也许还有机会重新得到腓力的原谅。
玫瑰十字已经变成了法国国王的走狗,这样的想法让凯尔觉得既可悲又可笑,可是一想到许多个世纪以来,玫瑰十字总是在黑暗中玩弄他们的阴谋,但是现实却离他们的愿望越来越远的事实,凯尔不能不承认当初那些长老选择最终投靠法国的决定并没有什么错误。
“上帝保佑,但愿一切还算顺利,”凯尔习惯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接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圣父,圣子,生灵合而为一。”
圣宫中,几个人围拢在桌子前看着正对着手中一份密信沉思的皇帝,这是帝国监察大臣赫克托尔离开君士坦丁堡后第一次写来的呈报,在一直看着这份页数颇多,看上去好像一份讲演稿,而不是呈报的密信好一阵后,伦格让人叫来了他的枢密院官员们。
“谁能告诉我,行省的道路都修建的怎么样了?”伦格忽然抬头问着那些大臣,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诧异的神色,他把手里的呈报放在桌子上“赫克托尔告诉我,很多地方做的并不好,甚至有些地方一直没有动,可是却总是有人说道路正在修建,我不知道应该听谁的,或者康尼努斯大人您能告诉我,在新的税制之后第一年对那些行省给予的用修建罗马道路为交换的抵押税都用到哪里去了?”
皇帝透着质问的声音在利奥厅里回荡,被问到的财政大臣心头微微颤动着,他知道皇帝很少这样质问,可是一旦如此那就说明皇帝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康尼努斯有着和皇帝相同的愤怒,做为财政大臣他当然知道更多的东西,可是他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解释。
“我想这也许让你为难了,那么我替你回答,”伦格向着康尼努斯微微摆手阻止他要说出的话“那些行省也许认为我的这个命令是对他们权力的侵犯,甚至在他们想来认为皇帝已经没有权力去管他们自己的行省了对吗?”
说到“自己的行省”时,伦格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他的眼睛在那些大臣的脸上巡视,罗马多年来的军区制已经让那些总督不但权力愈重,也变得越来越骄纵,行省俨然已经成了他们自己的领地,这让伦格有一种自己虽然身为皇帝,却是在面对着那些欧洲分封贵族的感觉。
不,应该说那要比那些拥有巨大权力的分封贵族更加危险,那些总督也许认为那些行省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而不需要向做为君主的皇帝有任何的责任,这是罗马军区制在把罗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不可破的堡垒的同时,所造成的更加可悲的后果。
“陛下,也许并不如您想的那么糟糕,”康尼努斯小心的向皇帝解释着,他知道一位愤怒的皇帝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即便这位皇帝是拥有着圣子之称的君主“很多行省只是担心修建这样的道路会让他们原本刚刚恢复起来的行省财政变得更糟糕,您知道当初罗马帝国修建那些道路用了很多年,甚至是从王政时代就开始,直到凯撒,然后到帝国,那是几代甚至十几代罗马人的心血,就如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伦格微微苦笑,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急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情绪真的有些不稳了,特别是在进入了新的一年之后,一种莫名的焦躁让他预感到在这一年似乎要发生些什么,虽然他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变化,可是那种有大事即将来临的错觉却让他觉得自己正要面临一场重大的考验。
“陛下,您拥有罗马最强大的军团,那是不论法兰克人还是萨拉森人都要为之畏惧的军团,而且罗马的民众也效忠于您,”阿历克斯向前一步低声说,当他发现皇帝脸颊上那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时,他不由心头微微一颤,他回头向坐在一边正在做着记录的胡斯弥尔微微示意,在书记官有些茫然的欠起身子时,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向皇帝低声说“陛下也许您需要休息一下。”
听到宫廷总督的话,枢密官们有些诧异,他们不相信阿历克斯会这么大胆的擅自做主,那么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一定有原因,而且看到皇帝似乎并没有反对,枢密官们已经明白,于是纷纷向皇帝鞠躬告退。
当来到走廊里时,大臣们不禁略显诧异的相互对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突然对那些行省总督表现出那么大的不满,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忽然变得这么急躁起来。
他们不知道阿历克斯是否知道原因,看着刚刚从皇帝房间里走出来的宫廷总督脸上那隐约的凝重,他们的心中不由浮起了更多的疑惑。
丁璇是接到宫中派来的使者的传唤后与堂兄丁泓一起来到圣宫的,当她来到皇帝的寝宫附近却看到恰好出现的埃罗帕西娅的队伍时,她略微犹豫缓下了脚步。
丁璇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解释为什么要和丁泓一起来到圣宫,如果说需要诊治的是埃罗帕西娅,那么还算能够说得过去,但是堂兄是要为皇帝诊治的。
丁璇在走廊里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匆忙的从身边经过的那些人,同时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同样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玛丽从丁璇身边掠过,虽然她看到了这个东方少女想要停下来,不过一想到儿子她还是立刻走进了房间。
在房间里,丁泓正在调配着一副药剂,看到闻讯而来的皇后和亲王夫人,他略微点头,然后让内娜向她们解释。
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玛丽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叫声,她匆匆走过去拉着伦格的手,当看到儿子的脸色还不算糟糕之后,她才吐了口气。
“伦格你这是怎么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身体特别不好,”玛丽有些焦急的问着儿子,然后她回头向同样露出关切神色的埃罗帕西娅不住唠叨着“看看呀,如果是在安达契,伦格这个年龄的年轻人都正在地里干活呢,可现在他总是要躺在床上。”
“我没事的妈妈,只是有些着凉。”伦格一边向着埃罗帕西娅露出无奈笑容,一边轻声安慰玛丽,不过当他看到妻子略微望向门外的眼神时,他有所感应的向门口看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看着那个身影,伦格微微有些窒息,不过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埃罗帕西娅已经向着站在门口的丁璇走去。
看着走过来的罗马皇后,丁璇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按照罗马礼仪向着埃罗帕西娅微微躬身,当迎着走到面前的皇后那双美丽的碧蓝眼睛时,她从其中看到的是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欣赏。
“你真是个美丽的女人,伦格就喜欢美丽的女人,”埃罗帕西娅并不管丁璇是否听得懂,只是对她说着,看着丁璇眼中的疑惑,她回头向望过来的丈夫看了一眼,然后接着说:“不过我真不希望他爱上你,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给他带来不幸。”
说完,埃罗帕西娅不再理会一脸疑惑的丁璇,转身走到丈夫身边,可是就在她刚刚拉起伦格的手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半敞的门外传来,随着人影闪动,阿历克斯急匆匆的走进了房间。
“陛下,圣地来的消息,理查与巴里安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