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无花番外

铂金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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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作得令人*?谁的菜烧得妙绝天下?当然是妙僧无花。

    无花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总觉得一切都从收到一张短笺开始变得不一样。

    那短笺用了最普通的纸张,未染色、烫金,也没有熏香,字迹也是最普通的台阁体,端正漂亮,却无法窥觊执笔者真正的笔锋习惯,无法通过字迹追查到是谁。

    这张短笺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署名:红领巾。

    红领巾此人,是江湖上近半年崛起的神秘高手。他似乎无所不知,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连大智大通都说不出他到底是谁。

    无花面色不显,将这张纸条揉碎,投入身前紫泥小火炉中,将烧开的热水倾倒进精致小巧的茶具,顿时一阵茶香弥漫,令人心神皆醉,他却在这沁人心扉的茶香中失神了。

    这个能无声无息潜入莆田少林寺,劝他向善的红领巾,是怎么知道他内心藏着一只野兽,正要噬人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得容易,可是他内心已被仇恨和野心吞噬,回不了头。他的计划已经进行了数年,岂有功亏一篑的道理?无花从不做无用功的事,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停手,没有人能阻止他!

    无花当年从东瀛来到中原,已是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能记得起事。他身为武士的父亲,带着他和刚出生的幼弟,远赴中原寻找他们的母亲李琦。

    中原之大,茫茫人海,哪里能找到一个特意躲着他们的人?父亲整整找了一年,他们一家用尽了盘缠,也没有结果,生活日渐艰难。

    幼弟终日的啼哭声,让人心烦。但他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只知道饿了要哭,渴了要哭,尿了还要哭。他不知道他们在异乡流浪的艰难,不知道他们的母亲已经抛弃了他,从某种意义上,无花很羡慕他。他也羡慕幼弟的长相,更像父亲,生得英气,自己却更像是母亲,秀丽的像个小姑娘。这幅模样让思念母亲的父亲看到,只怕会更加难受吧?

    整整一年,他的父亲天枫十四郎从开始的乐观,到最后心灰意冷。他苦闷时会喝酒,喝着喝着就醉了,流泪了,说起母亲在时,他们曾说过要称霸江湖,君临天下,可是他是个没有用的男人,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却一事无成,连妻子都不告而别,离开了他。

    无花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然后拿出父亲给他的武功秘籍,开始练习迎风一刀斩,还有其他东瀛忍术。父亲酒也不喝了,在旁边看着他,手把手指点他,然后叹着气说他天赋过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是跟着自己这个没用的父亲,只会蹉跎下去,一事无成。

    无花当时微妙的感觉,父亲下了什么决定。之后有一天,父亲突然红着眼,抱着襁褓中的幼弟对他说:“天枫花太郎,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父亲给你找了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不久后会有一个和尚来找你,他是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的高僧。你什么都不用问跟他走,好好表现,长大以后才有接掌这个门派的可能。”

    无花问道:“接掌以后呢?父亲要带次郎去哪里?”

    天枫十四郎抱着那小小的孩子,对他道:“我要将你弟弟,送到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去。等你长大要和次郎联手,将这个中原控制在手上,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称霸江湖,君临天下。”

    无花点点头道:“父亲,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哪怕天枫十四郎的想法,听起来异想天开,要完成定然十分艰难。

    如无花所料,他被抛弃了,父亲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倒是有个叫天峰的和尚寻来了,拍着他的肩说,要带他回少林。

    青灯古刹,焚香剃度。他跪在佛祖面前,低头见自己的青丝,纷纷如雨下。父亲真狠心,将他送到少林,又将幼弟送到丐帮。一个当和尚,一个做乞丐。若他们不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岂不是沦为连寻常人都不如的境地?所以他不能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实现父亲未完成的心愿,称霸江湖,君临天下。

    他诚恳地跪在佛像前,收起心有不甘,收起浑身的菱角和算计,淡淡地说道:“弟子谨遵师命,愿以身侍奉佛祖。”

    那老和尚道:“从今以后,你就是佛门弟子,我是你师父,法号天峰。你这一代弟子,是‘无’字辈,你就叫……”

    他突然坚持道:“花次郎,我叫天枫花次郎!”

    老和尚看着他,目光闪动着让他看不懂的情绪。手中转动佛珠,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无花,你就叫无花吧。”

    天峰大师本是少林方丈,收下他这个徒弟,却去了戒律院当长老,将掌门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师弟。无花知道自己不是汉人,想要得到掌门之位,就要比别人更加优秀,付出更多的努力。

    天峰大师喜茶,他就泡得一手好茶。这老和尚也喜欢看着他泡茶的模样,说茶道能让人静心。他还烧了一手好斋菜,不管是天峰,还是现任少林方丈大师,都喜欢请他下厨。

    他还弹得一手好琴,以琴抒发他无欲无争的心性。又去画山水鸟虫,专做宁静致远,淡泊怡情的雅事。擅长这么多杂事,武功也没落下,出类拔萃。

    也许他真是父亲口中的天才,对很多事情都有天赋。有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比所有人都努力。

    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来少林没几年,他失踪不见的母亲,却突然出现在面前。

    那女人已不叫李琦,而叫做石观音,当时还不是江湖人闻之变色的女魔头。她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会为他的父亲流泪。她柔声告诉他,自己回中原报仇,虽杀了华山七剑中仅存的几人为父兄复仇,却受了很重的伤。几次濒死,养了好几年才出门。可是她丈夫是个懦夫,竟然死了。他不配当她的丈夫,也不配当她两个儿子的父亲,但他死了,她却不能不为他报仇。

    少林天峰大师,丐帮帮主任慈,都是他们的仇家,因为他们杀了天枫十四郎。石观音说,她还要完成亡夫的遗愿,将整个天下都掌控在股掌之间。

    尽管石观音后来找了很多的男人,她却说自己被天枫十四郎伤透了心。她玩弄那些男人,却不爱他们,她靠折磨他们来让自己好受一些。她说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男人的能力。无花不知道这男人中,包不包括自己和幼弟,但至少他的母亲,时常会来看他,教授他如何作一个更加出色的男人。

    很多年后,他长大了,已成为了佛门中的名士,不但诗词画书,样样妙绝,而且武功可说是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才。只可惜他实在太聪明了,精通的实在太多,名也实在太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师册立未来掌门时,竟选了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无相。

    无花交往的人,三教九流,有丐帮的南宫灵,也有盗帅楚留香。他不知道真是因为自己出类拔萃,不符合少林中庸之道,还是他的师父天峰看出了点什么,或者因为他并非中原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在提防他。

    知道自己与掌门之位无望,他开始专心培养南宫灵,他的幼弟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伟岸的男子,生得目若朗星、仪表堂堂,更胜在气宇不凡,是世间难得的人中龙凤,被任慈养育的非常出色。

    无花常与他说小时候。那时候他才那么一点大,躺在襁褓里,会哭会闹,还会尿裤子。每到这个时候,南宫灵就会红着一张脸。当无花说到每次都是自己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对方的脸会变得更加红。然后亲切地叫他:“哥——”

    “哥——”

    南宫灵叫得甜甜的,脸上的表情也又红又甜,像吃了蜜一样。无花看着对方,却不由升起一股烦躁。他还会时常想起,小小的南宫灵躺在襁褓里,啼哭的声音,让人心烦。

    那是他经历最痛苦的一段时光,却也是最珍惜的记忆。可是那段记忆,总是伴随着对方的啼哭声,每次每次,一遍遍的回荡,无法将其忽略。对方根本没吃过苦,根本不记得他们当时面临怎样的窘境和绝望,却哭得比谁都伤心。

    即使被送到丐帮,南宫灵也被任慈照顾的很好,没吃过苦,受过罪,甚至不用想着怀了某种目的去讨好谁,也不用想着要超过那些师兄弟们。只要任慈一出事,他这个帮主义子,就能顺利接任丐帮帮主,中间不会经历一点波折变数。

    南宫灵很依赖他,知道有他这个兄长,总是变着法亲近他,总想着往他身边凑。无花告诉对方,任慈是杀害他们父亲的凶手,将其养大只是因为内疚。南宫灵当时一脸受伤,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一只红眼睛的兔子,又无辜又好似受了欺负。

    无花心中更加烦躁了。他道:“你若不信,可以问任慈,你的好义父。你亲身父亲天枫十四郎是不是他杀的!”

    他又道:“我们是东瀛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他们都在防着你。你以为他们是真对你好吗?只不过让你知道真相,宽恕他们,养你只不过权当顺手养一只听话的狗。”

    南宫灵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又想起任慈眼神中偶尔流露的歉意,相信了他。

    毕竟妙僧无花,性情高洁,精通佛法,这样的超凡脱俗人是不会说谎的。而无花最擅长的,就是口吐莲花。

    他道:“咬人的狗不叫,他们可以当你是狗,你却可以成为一只狼。”

    他指示南宫灵下毒,让任慈手脚软瘫,等同于废人,躺在榻上三年。这期间南宫灵当起了丐帮代理帮主,利用天下第一大帮的实力,结交各类人物,为他做了很多事。

    而这时候神水宫的水母阴姬请他入谷解说佛经,神水宫有一样宝贝——天一神水。无色无味,验不出毒,喝下去却让人立刻暴死。

    有了天一神水,他们可以用来对付很多江湖上武功比他们强大的高手,无花觉得他们时机成熟了,他们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他勾引了水母阴姬的爱徒司徒静,与她在门窗紧闭的小庙,欲行苟且之事。这时候,一道暗器突然破窗而入,飞向了司徒静的面部,就跟他当初在少林被人袭击一样。

    同样是张短笺,用了最普通的纸张,未染色、烫金,也没有熏香,虽看不到字迹,无花却升起不详的预感。

    司徒静接过飞来的“暗器”,惨白着脸,哪怕只是一张没有杀伤力的短笺,她读罢上面的内容,整个人的精神气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突然冲他甜甜一下道:“大师,让你受惊了。”

    她将短笺投入火堆中,看它烧了个干净。整个人怎么来的,就怎么悄然离开,就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

    无花低头,看着火中一堆灰烬,又想起了那张短笺上的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咬牙切齿道:“红领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