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闹元宵&村里的露天电影院

危危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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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4日,既是情人节,又是传统节日元宵节。

    正月初的事儿吓得孙秀够呛,所以挨着开学的最后一个节日,她总想着办得热闹些,高兴些,能把之前那件事情造成的阴影给冲没了,给这一年带来一个好的开始。

    从两天前,孙秀就开始做准备。赶了大集买了糯米、豆沙、白糖、山楂,准备元宵夜大显身手。又难得的带回来许多红红绿绿的彩带,折腾着唐安民站在桌子上在各个门口上挂起来。

    唐安民站得高,底下的东西够不着。孙秀就把彩带打结,挂在他脖子上。然后特意跑到后院去叫徐泽看,然后两个人在下头一起看得乐。

    估摸着这也是孙秀家这对平素热情却规矩的夫妻俩第一次整这些乍眼的装饰品,外头路过的都会摸进来瞅一瞅,然后笑着道一句,“唉呀妈呀,秀姐,你够时髦的呀,这老房子还带上花啦。”

    孙秀放开了笑,倒是唐安民脸色黑红黑红的,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若论谁最了解孙秀的心理,那自然是唐安民。所以,半生硬气的唐安民难得一次没有反对这种在过去看来略微出格的行为,连带着自己都随她折腾去了。

    元宵节这天,时延和徐泽早早地起床了。因为前一天孙秀已经嘱咐过他们,第二天早上要去逛庙会,顺带到菩萨庙里头去拜拜菩萨,驱邪挡灾,保佑平安。

    时延虽然不信这个,比起神佛之类他更相信自己才能保护徐泽。但是他知道就是这么个仪式,多少能给孙秀带来点心安的感觉。而且徐泽也对菩萨庙挺好奇的,所以时延也就爽快地应了下来。

    庙会的地方更远,唐安民开着电动三轮车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到。

    庙会那条街南面有一座红色的山,看着有二三十米高,听说这不高的山里头却含有一种丰富的金属物质,那边一直传来的轰隆轰隆声就是在开山呢。

    而山的这边,阳光照在山上,映得那一片红格外好看。许多小孩子在上头追逐打闹,就像是走在红色的幕布上,自然而然地成了一道风景。

    一条长街顺着山缘延伸而下,另一侧就是相邻的座座庙宇。庙上描金的瓦在朝阳的暖光里熠熠生辉,五彩的祥云斑斑驳驳,却愈发显得厚重而又庄严。

    正对着门自可看见那座座菩萨塑像,仅是正殿里就有五大座雕像,分别是大慈弥勒菩萨、大智文殊菩萨、大行普贤菩萨、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愿地藏菩萨。

    而两侧的偏殿里还有数座菩萨塑像,各个姿态不同,然神情却是一样的悲天悯人之态。端坐高台,令人心生景仰。

    很难想象,在这样依山傍水,但却略显贫穷与偏僻的土地上,深藏着这样一些记录着古代最珍贵的文化的庙宇。

    若是开发作为旅游项目建设起来,恐怕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庙里人很多,孙秀带着徐泽一个菩萨一个菩萨地拜过来,时延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泽小小的身影。

    孙秀说,这些庙宇是汉朝的时候一个末代异姓王留下来的遗产。而这个异姓王的避暑胜地,就在离这里差不多半个小时车程的县里头。只可惜这里的路一直没有建设好,倒是保护了这些古建筑。

    孙秀说着这话的时候有一股明显的自豪之情,感染得徐泽的小脸上也放着光,用一种类似于敬畏和虔诚的表情细细地打量着那一座座塑像。

    时延进了庙里,原先那种不明的抵触情绪便淡了几分。佛家讲五道轮回,因果报应。如此一说在他身上,便该是重生一事了。

    不知是因为殿里浓浓的焚香味道,还是再里头一点颂唱声声的梵语声,时延觉得心情平和了很多。

    徐泽小手捏着香拜下去的时候,时延心里也不由得默默地祈了个愿,然后走到一边,往箱子里投了十块钱香油钱。

    里侧的店据说住了僧人,是不让人随便进去的。不过站在外头,就能听见一种很轻快很悦耳的声音,像是风铃似的,铛铛铛的,渺远而又空阔。

    孙秀显然是见多了,也不带着他们多待,直接领着他们往外走。

    这时候进庙的人比他们刚来的时候多得多了。而庙外头摆摊子的更多,几乎是摊子挨着摊子,站在庙前的台阶上,一眼只看见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除此之外,就是喜庆的红色,一路铺展开来,像是一条绸带似的,飘向远方。

    金色大气的庙宇,红色厚重的山,夹着一条热热闹闹的街。

    时延和徐泽都有些沉浸在这种被环境烘托出来的氛围里了。

    人流移动的很慢,不过沿途都是卖好吃好玩的,也没有着急的。比之平时的集市,这样的庙会显然更适合逛。

    吃的除了集市上能见到的,还有年糕、桂花糕、云片糕、凉粉、烤串儿、奶油小蛋糕、糖人儿……

    玩的有小型的旋转木马、射飞镖、套圈儿、扔球、打枪、灌篮、掷硬币、钓小鱼……

    这些之外,另一类小东西彻底吸引了徐泽的目光。

    在滚轮里疯狂奔跑的仓鼠、一起抱着胡萝卜磨牙的黑白灰兔子三兄弟、唱着黄土高坡走调走的十万八千里的鹦鹉、对着人群抱拳鞠躬的小猴子,简直赚足了孩子们的目光。

    徐泽不肯走,时延自然陪着,孙秀也不着急。她带着这俩孩子来,可不就是为了让他俩散散心?没想到这满街吃的玩的徐泽也不嚷着要,反而让这些生机勃勃的小家伙给绊住了脚。这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一直看到了将近10点,孙秀才急急忙忙地赶在庙会散场前去买了点儿新鲜的大菜。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想着下午还有活动,孙秀就简单地下了一锅面条,炒了盘蘑菇炒肉和青菜豆腐。

    “哥,干什么?”徐泽好奇地偷偷问时延。

    时延见他吃得鼻尖都冒汗了,伸手给他擦了擦,拉开了外套的拉链,“哥也不知道,早上广播里说,下午有人会在你们学校操场上闹元宵。到时候会有很多表演,应该会挺热闹的。”

    “真的?在我们学校?”徐泽惊喜,“那好看吗?”

    说实话,时延还真的不知道。前世他跟着六子以后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而且自卑心理作祟,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一般他很少去。

    不过,这种农村的表演,总不过扭扭大秧歌、唱个歌跳个舞了吧。难道还能表演胸口碎大石?滚钉板?

    事实证明,时延真是见识少了一点。

    等时延真正看到演出的时候,简直有一种后悔把徐泽带到现场的感觉。

    先头的确实和时延想的差不多,就是有打扮的挺好看的小伙子上来唱个歌,流行的;也有大妈上去唱的,经典红歌。

    这一段过去以后,是摇花船,这也是看个乐子。场地里几条舞龙队穿行而过,舞扇子的就在舞龙队之间变换队形。浓妆艳抹的大妈两手搭着小花船,站在里头不停地走着很有节奏的步子。花船的上头类似于轿子一样,还飘着几个铃铛。颜色都以红绿为主,特别显眼。花船两边还有大叔做艄公,头上系着毛巾,手里拿着桨,跟大妈的步伐配合地相当默契。

    摇花船的大妈可不是只动动脚就好,还要唱。唱祖国好河山,唱上头的好政策,捡那越好听越吉利的词越好,声儿越高越好。那请他们来唱的都是大队,大队可都是付了钱的。

    一边的锣鼓声鼓点密集,听的人心头震动,群情高涨。

    接下来的表演就让时延瞠目结舌了。

    什么胸口碎大石、滚钉板都是小意思,还有吞剑的、魔术解剖的、喷火的、吃钢钉的,抱蛇的。看到后来,时延都忍不住把徐泽的眼睛遮起来了。

    这帮人真的太能耐了。

    原来农村的人从小都是看这些节目长大的吗……

    玩的高兴了,表演队的还请下头的人上去互动。看着人都举手往前冲,时延连忙侧了侧步子,把徐泽护在身前。

    幸好表演队的还知道估计人民群众的身体极限,上去玩的都是一些小游戏,不是限制级的。游戏还配备奖品,引得大叔大妈们都跃跃欲试。

    再后头就是唱戏的了,咿咿呀呀的孩子们看得直打哈欠。时延瞄了一眼剧目,!

    仔细考虑了一下,时延还是觉得拾掇拾掇带着徐泽回家了。

    跟孙秀熟起来,时延发现,这位大娘使唤起人来可真叫一个不客气。他还记得孙晨那场结婚宴上,他被厨房的一群大妈使唤地团团转,到后来眼冒金星。可是现在他觉得,那么多大妈,都比不上一个孙大娘。

    唐安民这家里唯一的成年大汉首当其冲。

    孙秀一动起来,唐安民就马不停蹄地绕着孙秀转。先去切菜喂鸡;鸡喂完了,扯点草来烧水;水烧好了,缸里打点水;水烧好了,锅台里头灰掏一掏;灰掏完了,灶台上擦一擦;灶台擦完了,门上的布搭子有点歪了,桌子下头有颗钉子冒尖,窗户关不紧漏风……

    紧接着就是时延。

    洗菜,切菜,炒菜,调汁儿,装盘。从头到尾,无一不来。时延悲催地发现,原来孙秀为元宵节做的准备就是做汤圆,其他的全都他包了。

    徐泽也没能闲着。

    擦桌子,摆碗,摆筷子,把菜一样一样端上桌。

    时延发觉徐泽的小短腿跑得还挺利索。而且,小家伙好像很乐于做这样的工作,被使唤的很幸福。那碗和筷子摆的,绝对赶得上国际大饭店的水准。

    但是这样的感觉也很好。所有的人都在为一顿晚饭忙碌着,就好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说着、笑着,开心了。

    晚上六点半,天黑透了。

    嘭啪地一声响,元宵夜的烟火开始了。农村没有路灯,在自家的院子里,只能看到自家的灯光,抬起头,就是漆黑的天空,明亮的繁星,和不断炸开的烟火。

    只是圆形,色调也单一的很,可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欢喜。亮光在徐泽的眼睛里明明灭灭,小孩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直愣愣地抬着头,微微张着嘴。

    时延露出一丝笑意,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欢喜。

    吃过赞叹声不断的汤圆,四个人开始全副武装。从头到脚裹上最厚实的,踢两瓶热水,一齐往大队走。

    只能借着月光看路,但月色特别好,路也亮堂堂的。

    路两边的人家更多的人慢慢地汇集到路上,大家在黑夜里聊天,说话,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就好像参加一个神秘的集会一样,步子都不自觉地变得轻快。

    时延跟徐泽听着孙秀和唐安民聊起他们小时候偷山芋的事儿,两个大人找到共鸣似的,一起傻乐。时延和徐泽也一起笑。

    徐泽问,“你们也上学吗?”

    孙秀和唐安民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上啊,学费只要几块钱。”

    “我们是交公粮。”

    “交粮也可以,交钱也行。下课的时候老师还带我们去那些收过的田里头捡麦穗呢。”

    “跟我们差不多。”

    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讲小时候,第一次听起来总像是传奇故事似的。

    唐安民以前在大队里挣工分,半夜回来居然能喝掉一盆稀饭。孙秀去生产队打油,油要往外撒,她竟然就对着油壶口把油给喝了。

    徐泽听得津津有味,一直走到大队的场地上。

    那里,一道大荧幕,正准备放电影。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长凳,到处都是吵吵闹闹说话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连草堆上都窝着人,房头上也骑着人。

    电影一开始,满场的鸦雀无声。

    学校小店的胖男人摆了个小摊,估计这一夜就得挣上不少。

    孙秀领着三只男子汉,穿过人群,直接就找到她好姐妹给占得座了。唐安民和时延坐下,徐泽坐在时延的怀里,时延替他挡着夜风。

    灰色的屏幕上,闪动着几个大字——七七事变。

    估计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电影院。

    虽然吹过来的寒风刮得脸疼,电影是黑白色的。可露天的场地是那么安静,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阵一阵的白光。

    时延把徐泽往怀里拢了拢。一只手伸着捂着徐泽的鼻子和嘴巴,遮着风。徐泽专注地看着电影,鼻子里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挠着时延的手心。

    宁静且安谧。

    时延突然悟了,他似乎开始主动地融入周围的一切,于是变得容易被感动。就像是此刻,他就觉得心无比软,仿佛那些倚靠着拳脚功夫、每天伤痕累累的日子全都不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