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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底不是什么金贵的人,时延自小到大都像是路边的小石子儿,偷点吃的被逮住打一顿又或者大冬天的跳河里洗澡,生个病发个烧都跟玩儿似的,一阵风刮过去的时间,他就差不多好全了。
这一次的热伤风来势汹汹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半夜徐泽再摸时延额头的时候,先前那股不正常的热度已经褪了下去,孙秀唐安民他们才回去睡了。
隔天一早,时延醒来,头还有些晕晕的,喉咙也有些干,但身上倒是不会冷一阵儿热一阵儿了。转头望去,徐泽正躺在他边上,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泪痕,眉头微微皱着,两只手紧紧扒着他的手臂,睡得极不安稳。
时延心疼且懊恼,又怕把伤风传染给徐泽,忍着把那孩子一把搂紧怀里的冲动,他扶着床头坐了起来。又看了一会儿,时延禁不住将手指落在徐泽眉间,轻轻地揉了揉。上一世,徐泽这样的表情总是出现在他带着浑身伤回去的时候。
心下微微叹气。时延目不转睛地望着又往他身边拱了拱的徐泽,脑子里却是嗡嗡地发疼。
时延现在才意识到,他自己确实有着前世所有的记忆,包括跟徐泽的相遇、相识、共患难还有那些一口粥也要分一分的日子,所以在重生之后,对于初次见面徐泽快速表现出的不合常理的信任,他非常自然地用“和徐泽之间有一根线捆绑着”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忽略,并且心里隐隐地有些注定了似的愉悦。
上一世徐泽近乎讨好地赖着他,但时延依然在将近半年之后才感觉不到徐泽的防备。而这一世……他本以为是自己温柔的态度安抚了徐泽。
但如今看来,徐泽仍是不安的。
他甚至不能想象徐泽的不安感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
时延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个镇医院的早晨,居然想不到为什么徐泽会那样坦然地接受了他。对自己的处境不闻不问,跟着一个陌生人回家,这原本不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即使是他自己,也不太可能,不,是完全没可能没有这种警惕的心理。
这……难道意味着徐泽内心深处依然在观察他,防备他?
时延捂住额头,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手一紧,就听到徐泽紧张而稚气的声音,“哥,你又头疼了?”
时延怔了怔,手放了下来,露出一丝笑意,“不疼了,是饿了。”
徐泽疑惑,“真的?”饿了的人会捂着头吗?
时延噗嗤一笑,也觉得自己回的话有些奇怪,干脆把它抛在一边,下了床,穿了鞋子站直了,在徐泽面前转了一圈,道:“诺,看看哥哥好了没有?”
徐泽果真左右打量一圈,最后落到时延温和带笑的眼睛里,他才咧着小嘴笑开了,眼圈却有些红,一面朝时延伸出双手,一面哽咽道,“哥,你以后不要生病了,我害怕。”
时延一顿,眼里的笑意更加温柔更加深邃,上前一步搂住徐泽,头埋在徐泽的肩窝处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子甜香味扑鼻而来,他内心的隐忧不知不觉被深深埋藏起来,唯留下满腔的舒顺。抬起头来,注视着那双黑亮的眼睛,时延声音沉沉地承诺,“嗯,只要小泽在身边,哥以后再也不生病了。哥保证。”
徐泽紧紧搂住时延的脖子,脑袋搁在时延的肩膀上,半晌也没有出一声。
早上吃饭的时候,时延被孙秀好一通数落,连带着唐安民脸色也是黑沉沉的难看。时延有些无奈,苦着脸从坐下开始吃听到吃完,一直安分地低着头做老实状,没有一点儿反驳的意思。
到最后倒是徐泽卖了个乖啊,哄得孙秀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赶忙从前院逃了出来。
这一天本来还要加送棒冰的,在孙秀唐安民加上徐泽的三重攻势下化作浮云。时延望着院门边的二八大杠发了会儿呆,就见孙童走了进来。孙童一见他在院里坐着,就加快了步子走过来,笑道,“时延哥哥,你好啦!”
他一笑就露出几个黑洞洞的豁牙,平添不少傻气。
时延点点头,就听徐泽轻快的脚步声移了过来。见到孙童,徐泽很是高兴,跑过来道:“童童你好啊,你来看我哥哥?他好啦,多亏你哥哥出去买药。”
不想听了徐泽的话,孙童却咬着嘴唇露出一幅要哭不哭的表情。
徐泽吓了一跳,和时延对视了一眼。两人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孙童眼睛红红肿肿的,像是哭了很久,原本迎着刺眼的阳光倒是没有看清楚。
徐泽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张,神情焦急,却又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望向时延求助。
时延揉了揉他的头发,点了点头,就朝孙童招了招手。孙童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时延跟前。时延放缓了神情,问道:“怎么了?”
“哥哥……我哥哥……”孙童撇着嘴使劲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哥被打了……起……起不了床,叫我……我来看看……你……”
时延眉头一皱,见徐泽手忙脚乱地冲进屋里取了毛巾出来给孙童擦眼泪,严肃道,“谁打你哥哥了,为什么打他?”
“是……是爸爸。回去晚了,姑奶奶……气病了。”孙童仰着小脸倒是挺配合徐泽的,但怕是心中委屈的很,不一会儿就打起哭嗝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擦了又流,看着有些可怜。
时延蹙着眉头。原本别人家的家事他是绝对不会多管的,尤其还是长辈教训小辈,这就更没有一个外人插手的份儿。可是偏偏那个孙寒顶着大太阳帮他拿了药,孙童也多少帮了点儿忙。这个“回去晚了”多半更是他的责任。
时延神色不郁,所以他最讨厌欠着别人的人情。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要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去偿还,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此时你受了别人的恩,彼时你就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管家的老少爷们、孙晨、孙秀、唐安民,现在又加上一个孙寒兄弟俩。
时延脸色不好,徐泽也不敢多话。潜意识里,他也觉得哥哥在这种事情上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好像能做的只有安慰一下孙童。不然呢,上门把那位姑奶奶揍一顿?
“对不起。”时延闷声道,“如果不是帮我拿药,你们就不会回去迟了。”
“不,不是。”孙童连忙摇头否认,脸上露出几分不合年纪的厌恶和怨愤,“那个臭老太婆只是不喜欢我和哥哥,所以每次来都会欺负我们,哥哥总是护着我,所以才会被爸爸打。”
时延纳闷儿,又有些怒气泛上来,“你爸爸不是脑子有坑吧,自己的儿子不知道疼?”
孙童像是积了不少怨气,也没有反驳时延,反而一脸的赞同似的一抹眼泪,“平时爸都好好的,只要那个老妖婆一来,他就打人。打我哥和我,还打我妈。”
时延一拳捶在地上,掀起不少灰尘。
徐泽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捉住时延的手看了看,有些红,没有见血。
时延最恨打女人的男人。
“哥?”徐泽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时延的脸有些扭曲,眉目间浓烈的戾气像是有形的匕首,四散开来激起人一身的冷汗。
时延一愣,见徐泽神情犹豫,连忙收起那股戾气,换了一副平和的样子,摸了摸徐泽的小脸,安慰道,“小泽别怕,哥就是有些生气。”
徐泽愣愣地点了头,像是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孙童咬着嘴唇勉强咧了咧嘴,低声道:“那我走了。”他垂着脑袋,神色黯然,背影显得很是单薄。
时延抿了抿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低头看着紧紧拉着他手腕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的徐泽,时延眼神深沉。有了手心里这一份责任,他决不能再如前世一般冲动行事。
况且,时延也不知怎么帮助孙家两兄弟。
“哥?”徐泽低低唤了一声,往时延身边靠了靠。
“没事了。”时延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走,进屋去看书。”
“嗯。”徐泽乖乖点头,拉着时延的手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桌子上搁着不少书,是孙秀刚拿过来的,都是这个年代最简单的故事书,包括成语故事、寓言神话之类的不一而足,估计都是她女儿看过的。
“哥?”徐泽拍了一下时延的手臂。
“艹!”时延手里的书一晃,回过神来,侧了脸低低骂了一句,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哥,怎么了?”徐泽慌忙跟着站了起来。
“小泽,你想不想去看孙童的哥哥?”时延转过头问道。
徐泽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好,走!”时延推开凳子,走到门边拿起了彩虹伞,一回头徐泽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走啊。”时延招手道。
徐泽慢慢地拉开嘴角,随即从眼角满溢出来,小跑着到了时延身边,一把抓住了时延的手,重重点头,“嗯!”
跑到前院问了孙秀地址,孙秀好一番叮嘱又塞了一罐头的白开水,才允许时延带着小泽出门。此刻将近中午,天亮得刺眼,地面也白晃晃的,没走十米时延就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鬼知道为什么他给徐泽念书的时候总是想到孙寒那张脸和孙童的眼神?!
“热不热?”时延问徐泽。
“不热。哥,孙童的姑奶奶为什么要打他和他哥哥?”徐泽有些不解的问。
“不知道。”时延道。过早地失去亲人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弄通这些亲戚之间你来我往的复杂关系,上辈子他所亲密接触过的也不过徐泽一人而已。
幸好孙寒家住的并不远,走了十来分钟,徐泽喝了两次水的功夫,就到了。
孙寒家中间是一块半个篮球场大的场,场的西边是用那种日字形的水泥砖砌成的厨房,几处水泥砖横摆露出的窟窿当作通风口。北边是一间大瓦房,分为两小间,站门口一眼就能看个通透。东边是一排挺粗壮树,树下摆着一个石碾,村里一般是用来压场或者压稻壳的。场南侧连着路,路南是一片地,看着刚翻整过,挖了几道沟,又撒了薄薄的土,这当口儿,种些秋白菜或是秋萝卜都是不错的。
时延带着徐泽往屋里瞅了一眼,也没看见人,喊了一声孙童也没人应。左右观察了一圈,才看见几个弯腰弓背的人埋首田里,时延走到田边看了看,正是孙童和一男一女在忙碌。
“孙童。”徐泽喊了一声。
那三人听这一声,都抬起头来看着时延和徐泽。孙童首先笑了,满手泥也忘了,直接上了脸擦了把汗,高兴道,“小泽,时延哥哥。”
那男的大约四十岁,看了一眼孙童,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时延和徐泽,才道,“你们是谁啊?”
时延笑了笑道,“叔,你好。我是时延,这是小泽。等开学小泽就要上一年级了,以后和童童就是同学了,所以我们提前来打个招呼。”
男人又扫了一眼孙童,孙童下意识地垂着头缩了缩脖子,就听他笑着说:“你同学来找你呢,还不去跟人家说说话?”
孙童猛地抬头,在男人眼底深处瞥见那抹熟悉的温柔,心底的害怕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立刻点了点头,从田垄上一路冲了出去,笑嘻嘻地站到了时延和徐泽面前。
三个人一路走到树荫下头,时延才开口,“那是你爸爸妈妈?”
孙童点头。
“你爸爸看着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倒像是念过书的。”时延又看了一眼田里重新弯腰干活的男人,奇怪道。
“嗯,我爸爸是高中毕业生,要是有钱就读大学了!”孙童颇为骄傲地扬了扬头,说完却又重新低下头去,声音也弱了下来,“因为我们欠了姑奶奶很多钱,所以……”
时延皱了皱眉头。难道上次孙寒隐晦地表现出想要分一杯羹的意思,是因为家庭情况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