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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叫的蚊子失去了踪影,或许是被缭绕的烟气给熏跑了。
文阳来到龚家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龚江抽烟。家里倒是备着烟,不过都是拿来给客人敬烟用的。
卧在沙发上,文阳忐忑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龚江竟然抽起了烟,这让他心里很不安。
一缕缕灰白色的烟气袅袅的散入空气中,龚江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任凭手指缝里燃烧的香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着红光。
烟慢慢燃尽,举起手里的烟深深的吸了最后两口,龚江走到洗手间,把烟屁股丢进马桶里冲水抽掉,默不作声的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摸着黑穿鞋。
直到这时候,文阳才意识到,龚江这是要出门。
谁半夜睡不着起来抽烟会先换一身衣服的?
虽然相比较平时,龚江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衬衫,只是胡乱套了一件T恤,但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换鞋了,文阳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龚江要去哪?
毫不犹豫的跳下沙发,就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文阳挤了出去。
龚江的心思其实并不在周遭的环境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这会儿内心的情绪正一个劲儿的波动起伏着呢。
刚准备轻轻带上家门,突然的就感到腿边有什么东西挨挨擦擦的碰了一下自己,乍的一受惊吓,龚江浑身一热,汗一下就滋了出来,差点没叫出声儿。
见龚江不走了,文阳就蹲在地上,抬头朝他望去。
龚江呢,慌慌张张的低头看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结果和两只乌溜溜的狗眼四目相对。
“大毛!”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龚江的语调还是又急又气:“你怎么跟出来了!”
文阳无语的抬头看了看自家主人。
为什么跟出来?
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有自己一点点好奇……
摸着钥匙,尽量轻的插进门锁一拧,小心的推开门,龚江就跟做贼似的轻轻的打开自家门,用脚尖顶着文阳的屁股往里推:“进去,进去……哎怎么不听话?”
扭着身子避开龚江伸出的腿,还往后退了几步,文阳蹲在门外,以门框为界,无论龚江又推又搡,还抱起他企图往门里丢——只要一落地他就嗖的往门外跑,咬牙坚持绝不停留在界内超过三秒!
最后在龚江手忙脚乱匆匆的带上门,文阳赶在最后一步悍不畏死的把脑袋伸出门外,导致门关上了一多半,然后门口奇怪的卡着一枚狗头之后,龚江发狂的朝空气挥出了十七八拳,然后颓然的开门放自家的哈士奇出来。
抱着爱跟就跟吧,不行到时候锁在车里的念头,龚江按开了电梯门。
一人一狗蹑手蹑脚的下到车库里,车灯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拐了几个弯,开上了一条水泥道。
默不作声的开了许久,在压过几块松动的水泥板之后,车灯照亮了一排建筑群之前的大门,映出大门上红色菱形里头带着白色十字的一枚图案,边上还有一行字。
抬起前爪揉了揉眼睛,莫不是看错了?
映入文阳眼帘的,赫然就是龚江工作的省中心医院大门,一边的门卫亭里,穿着制服的看门老头正捏着一份报纸上下点着头——这是半夜没人,打盹睡着了呢。
短促了按了一下汽车喇叭,听到声儿,门卫老头猛地弹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嘴里嘟哝着什么,走出门卫亭来到车边。
龚江摇下车窗,递出一张停车证。
估计很少有遇到半夜来医院的医生,一般值晚班的医生,也不是这个点来,老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证件,才把停车证还给了龚江,走回保安亭里头按了桌前的一个开关,门口的防护栏慢慢的收了起来。
晚上的医院院区里,只有几盏草坪上的地灯和为数不多的路灯亮着,四下望去,都是一栋栋黑漆漆的大楼,只有远处的一栋楼还透着昏黄的灯光,估计是住院部。
趴在车窗上往外瞧着这地方,除了龚江汽车前灯的灯光里飞着几只蛾子,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整座医院显得特别空旷。
龚江缓缓的往前开着,熟练的在一栋栋楼宇间的水泥路上打着弯,最后在一座宽敞的三层楼楼房前停了下来。
在每栋楼比较高的醒目位置,都挂着大字,标示着数字或者楼名,从车窗内向外看,不太容易看到,除非伏低了身子,或者把头探出窗外,才能仰着脖子看到楼名。
门急诊大楼。
文阳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看到了这几个大字,心里突突的一跳。
到了这时候,文阳几乎能猜到龚江想要干什么了。
但如果被抓到的话……
望着基本上也是黑漆漆一片、只有挂着急诊标示的裙楼亮着灯的门急诊大楼,文阳咬了咬牙。
也罢,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是什么结果!
一人一狗在车门前纠缠了一阵,就差没厮打撕咬起来,最后败落的还是龚江,他企图把自家哈士奇锁在车内的愿望全盘落空。要不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说不准连着在家门口和车门口遇到这两番挫折,龚江当下就要打道回府了。
尽管一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这会儿,龚江开始苦哈哈的默默祈祷。
“上帝保佑大毛不要叫、不要叫、不要叫……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不要被人发现……”
小跑着跟在龚江身后,文阳清晰的听到一连串喃喃低语从前头这男人嘴里念经一般的重复冒了出来,有些愤恨的狠狠甩了一下尾巴。
人和动物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文阳还是充当了一回引导者的角色。
龚江这厮显然为人过于光明正大,从他敢于直面上一次的挫折直接去敲院长办公室的门就能看出来这点,这会儿,他丝毫没有一个做贼的觉悟,居然堂而皇之的从楼梯正中间进了门诊大楼的大厅。
平时人来人往的大厅,这会儿格外静谧。
一排挂号收费处的电子牌都已经全部关闭,只留下几个一闪一闪的红色提示灯。远处靠近垃圾桶的地上,丢着一团纸巾,估计是晚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走的匆忙给遗漏了。
由于大厅内过于昏暗,龚江迷茫的在厅里眯着眼四下看了会,然后开始在兜里掏摸,摸出了手机不算,还打开手机内的手电筒用来给他自己照明。
一瞬间,光明大作,差点没把文阳的眼刺瞎。
拜托啊!
这是在做贼啊!
在心中咆哮呐喊着的文阳,毫不犹豫的跳起来,张嘴就一口咬住手机给抢了下来。说巧不巧的,还正好咬在开着闪光灯当手电筒使的那个部位,顿时亮堂了一片的门诊大厅又陷入了黑暗。
龚江这会儿怎么想的,文阳已经顾不上了。
龚江边气急败坏的絮叨,边摸索着想从狗嘴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文阳直接就跑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在一边静静的等着龚江带路。
在文阳的视野里,黑漆漆的门诊大厅其实并不算太黑,透过涌动的云层,月亮还是洒下了一些光亮,远远的从身后的玻璃大门处映了进来。至少十米开外二十米以内的距离,他是可以看清的。虽然人类的夜视能力不如动物,但文阳相信,再过一会儿,龚江应该就能慢慢适应这个昏暗的环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