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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棋盘被狠狠的掀翻,棋子散落一地,黑白相间,莹如白玉的白子反射着血色的夕阳,红如血点。
“下!继续下!”戚姬哭声凄厉,“还下什么?!商山四皓都拦不住!现在谁还能帮我家如意!谁能帮帮我们娘俩!让那女人一朝得势,我们都没好下场!都没有!”
长空还保持着执棋的动作端坐着。看着散落的棋子,眼里满是可惜,他叹口气,放下棋子,朝报信的宫女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待宫女关上了门,他走到戚姬身边:“商山四皓又如何呢,这天下若是被四个老头决定了,这皇帝怎么不让给他们算了。”
戚姬一脸烦乱,她紧紧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我也不知道,但是那是她请的人,她顶着废后的压力也要请来的人,肯定有问题,肯定会影响到如意,不行,必须做点什么!”
“现在商山四皓已经被重重保护起来,而且如果照你说所说他们在陛下心里很有地位,那如果擅自动了他们,一旦事发,肯定比不动他们的后果还要严重,你……”
“当然不能动那四个老头,吕雉把他们请来供着,一旦出事肯定能赖到我们头上!那四个老头代表的士林不一定能扶那个废物上位,但绝对能害我的如意失宠!”
长空见戚姬还保持着理智,欣慰道:“虽然在这件事上我们失了算,但静下心想,现在我们还是占上风,只要如意殿下保持获得陛下的宠爱,并且让那位太子在陛下那儿更加失宠,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罢,压低声音,“怎么讲,也不过就一两年的事了,你十年都等过来了。”
戚姬身子一抖,眼中满是慌乱,她回身紧紧抓住长空的双臂,确定道:“长空,你说的,陛下……当真?”
长空一脸确定:“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天命就不可违。”
戚姬的表情很复杂,又是彷徨又是害怕,还带着一点点解脱般的暗喜。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长空,眼中带点莫名的光彩,可随后,却推开了他转过身去,有些慌乱的定了定神,才道:“可我们,我们不能如此,就等着。”
“你觉得被动了吗?”长空有些无奈,“戚姬,现在我的同伴也还没下落,尚不知他现在如何,但不管他有没有余力,我们的人手都并不富余。”
“那该如何,等着吗?”戚姬眯眼,“是你教我主动的,如今莫非让我等?”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办法总是人想的……”长空思量了一下,有些迟疑,“你可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是说……”
“总有人,有心,有闲,有余力。”长空思索着。
“……他?”
“嗯,不过现下,不知道还是不是时候。”
“是时候了,怎么不是时候?”戚姬面露狠色,“吕雉有吕泽,还有审食其,我有什么,我只有如意……还有你长空,若不是你,我如今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现在他们还来了个什么鹤唳,是你的同门,还与我作对,这何其不公?”
“鹤唳的事情还需要斟酌。”长空道,“我虽然不信她,不喜她,但是她缘何来此,为何与我们作对,还尚未可知,如果她的力量能拉过来,虽然不好控制,但于你,不可谓不是一大助力。”
“你的另一位同门呢,你不是说会让那位潇潇去拦截他们,探探虚实吗?”
长空沉吟:“若是事成,他必会给我消息,可现在,快一个月了,他与鹤唳都音讯全无,我猜,是两败俱伤。”
戚姬脸上闪过喜色:“你为何不早说,我们应该再派些人手,如果遇到她……”
“这个想法永远不要有。”长空冷声道,“受伤的刺客,有时候比没受伤的,还要可怕,”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了一声,“尤其是鹤唳。”
戚姬有些烦乱的坐在了塌上,微微垂眸。
这时,又有人敲响了宫门:“夫人,有潼关方向过来的信。”
“潼关?是潇潇!”长空精神一震,他拿到了宫人递来的绳结,读了一下,神情微变。
“如何?”戚姬问。
“果然,两败俱伤。”长空坐下来,一言不发的思考了一会儿,道,“她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受了伤,要养好起码得十天,他……”他没再往下说,但是心里已经清楚,连一向保守重情的潇潇都传这样的信要求做掉她,那他们与鹤唳,就是不死不休的局了。
这样……也好……
“十天?现在还有多少天?她会到哪?”
“如果有伤。她现在应该还没进城,还有五六天的样子……如果一直在赶路,那不一定好得那么快……不,是她的话,就不一定了。”
“去找那个人吧。”戚姬咬牙,“不能让她回来!连你同门都没能拦住,她已经妨碍到如意了!就算只是个喽啰,也不能放过!”
长空沉默了一下,点头:“我去拜见那位。”
“要快!”戚姬已经有些焦躁,“如果是那人的话,一定可以抓到她,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长安已经近在眼前。
又进入了一个驿站的范围,这大概是离长安最近的一个驿站了,围绕这个驿站已经发展出了一片不小的生活区,客栈酒家应有尽有。
鹤唳先去医馆捣腾了一点伤药,又去酒家弄了点吃的,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来来去去的人,因为离着都城近了,这儿的人流量也不小,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多是商贩和找活儿的,也有不少女人,或跟着自家男人吃饭压马路,或是神态矜贵被仆从前呼后拥,大概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也没有家可宅,就都纷纷出来了,虽然汉朝对女性的拘束远没后世严重,可是在长安大街上依然很少见精致的女人,看来都被男人藏起来了。
鹤唳吃了酱肉配白馒头,又喝了一大碗汤,很是心满意足,她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包个房间睡一觉,给伤口换个药再元气满满的出发。可就在去客栈的路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改一下主意了。
她进了唯一一家客栈,拍了几钱给店家,问:“店家,最近在这儿住了几天的人是不是都无所事事啊?”
店家闻言一愣,眼神很自然的瞟向了正围坐在角落里的一桌,有些迟疑:“这,客人们住店,做些什么营生,小的不好问吧。”
“诶!要是遇到些歹人怎么办?!他们分明是在你店里蹲点,要搞事情啊,要杀人啊!你也不管?”
店家要抖起来了:“那,那小的,更管不了了啊。”
“切!废物!”鹤唳一甩手,直愣愣朝那桌人走去,走近了后不忘给自己扯了个草垫,挤进那四人的边上:“诶,让一让呗,我们聊聊。”
她刚挤出一个空位跪坐下,开口说了个词;“你们……”
就见那四人脸色都没变,相互对视一眼,起身就走!
“嗨呀!憋跑呀!就聊聊天呀!”鹤唳一脸懵逼,她站起来看四人转眼融入了外面的人流,连个眼神都不给,不由得有些郁闷。
她走回到店家面前问:“喂,店家,你看,我帮你把他们赶跑了,就算他们真动手,我也不会死在你店里了,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呀。”
同样一脸懵逼的店家:“……多谢多谢!”
“那你告诉我,这些人是谁,在这儿住多久了啊。”
“这……小的并非官办,无权索要客人身份,一概不知啊。”店家连连摇头。
鹤唳一圈砸在他的柜台上:“住了多久总知道吧!住哪间总知道吧!?”
店家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住了三天!在地字号房!三间!”
“带我去看看。”
“啊……这……”
鹤唳啪的拍了一把钱:“他们人都走了,这三房间我包一下,给我开门!”她顿了顿,又不过瘾道,“其实我也有能力在你这里弄出命案的,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店家一脸苦逼的取了要是带她上楼,开了门。
鹤唳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四个人就是来蹲她的,纯办事儿。
房间里全无人迹,这些人恐怕住了三天衣服也没换澡也没洗,轮番守着……她一挑眉,忽然抓住店家,拿过钥匙,轻手轻脚的开了接下来两扇门。
果然!最后一间房里有两个人正在睡大觉!死沉死沉!
如果自己晚上来,大概就被这俩人盯梢了。
鹤唳狞笑着上前,刚要一脚踹上去,两个人竟然同时惊醒了,仅迷茫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从手边拿出一柄刀子就冲了上来。
鹤唳连忙抵挡,发现这两人都是会两下子的,配合还相当好,不由得有些发愁,才接了几招就有些吃力,她走的技术流,和这群刚猛路线的没话好讲,她不由得笑出来:“二位别紧张啊!我都送上门了!这么乖还打,太没人性啦!”
她笑容太自信,竟然让两人更加紧张,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放招,往后一跃,跳出窗去,滴溜溜滚了。
“诶我去!别跑啊!我打不过你们呀!”鹤唳大叫着去看窗外,就见那俩人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跌跌撞撞跑了,不由得一阵气闷,“长空你到底怎么形容我的呀,瞧把人吓得。”
虽然发现了有人蹲自己这点还不错,可是同时也证明了这群人只是前锋……还有后招,大概就在驿站和长安城之间了。
鹤唳琢磨了一下,随便扯了块布,问店家要了根鸡毛和一点墨水,写起信来。
信里她回顾了自己被潇潇拦截,两人大逃杀半个月,随后她本着人道主义情怀放过了潇潇的事情。然后讲述了她刚才机智的发现别人盯梢,前去撩拨,那群人象征性的攻击了一下以后逃跑,随后详细的描述了这些人的招式体态和神情信息,判断这些人不是专业的杀手,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下盘稳健,大多罗圈腿,判断可能常骑马,使刀的时候在劈刺和斜下方挥砍的时候尤其用力,配合间动作很简练,没什么花招,但是技艺精湛,心态稳定,应该是久经战阵的。
“所以,是骑兵啦,骑兵部队哪家强?思奇葛格来帮忙!我大概是回不来了,盯梢都用六个人,对手完全没小看我,既然被我发现了,他们肯定会尽快动手,我应该跑不了,如果直接干掉我那就game over,如果没有的话,你看着办吧,我还受着伤呢,可玩不了什么花招,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好好养养伤哈哈哈!”
这一篇信,她写了快八百字,用了整整三块布,包在一个布袋里,鼓鼓囊囊的一个,信使的脸都黑了,却被鹤唳倾尽家财重金砸的没了话,点头答应送到辟阳侯审食其府上。
随后,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城了,其实在店家守株待兔更好,但是又觉得店家刚才那么配合值得褒奖,于是想到自己给店家少了那么多麻烦,她不由得有些自怜起来:“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软的好人儿呀!”
刚自恋了小半天,她就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
陕西的地形天然的宠爱伏兵。
两边的小坡并不高,但就因为这狭长的曲线和弧度,不知道挡住了多少死神的镰刀。
她有些佩服,叫道:“马是不动了,可马的呼吸还是很响啊兄弟们!”
话音刚落,一声号令响起,两边瞬时各冒出十来个骑兵,绕着她快速的跑动了起来,他们和马都全副武装,两两组队,虽然队形变换很快,可是几乎在眼花缭乱的旋转跑动之间,就完成了对她的全方位包围。
又是一声号令,他们停了下来,鹤唳这才看清,每两个人之间,都拉着一张网。
“……我特么算是知道天罗地网什么意思了。”
“起!”号令的人一直在后面,看不到脸,只是声音一出,骑兵就整齐划一的一个动作,这次,他们抬起了武器,举起了网。
鹤唳持续保持无害的站立状态,可在此时,她却动了,在所有人紧张的盯视下,她忽然双手举起,扣在后脑勺上,一边喊着我投降我投降,一边跪了下来,自觉的趴在了地上,撅着屁股把自己乖成了一条蚯蚓。
蓄势待发的骑兵:“……”
“大王?”那个发号令的人恭敬的问话声,从骑兵后面传来。
“哼!”那个被叫做大王的人只是哼了一声,气性不小的骑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