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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蹲在一个围墙的拐角往下看,旁边一棵郁郁葱葱的枣树挡住了她的身形,下面的人并没有看到她。
她在判断这一次出现的这个家伙是谁。
正街的骚乱果然是同门带着本地炮灰前来刺杀,她到的时候,吕泽和报信的侍卫所说的“那个人”已经没有踪影,发生地点还有不少人在缠斗,吕泽的兵大多身披软甲穿着统一,而另一方则大多便衣蒙面,想走又走不脱,想杀却也失了先机,最终不过也是被张良派来的援军擒下的命。
她一路跟着追逃的痕迹跑了很远,追杀的人很有心,一路都在尽量抹掉追逃的痕迹,幸好鹤唳专业追杀两千年,终于在极远的地方找到追杀现场,此时吕泽已经浑身浴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人宛若刚从战场上下来。而他的身后,一个全身罩着头蓬的人靠墙站着,没有露脸,也没有出声。
他俩被追到死路里了,而显然,吕泽会用生命保护身后这个人。
他们的面前,一个男人轻松的站着,也蒙面,面上甚至绣着棋盘格的纹路,这并非臭美,而是从视觉美学角度讲,这样的格子能让人看不清里面的轮廓……一种障眼法式的面罩设计。
而他的身形,更是有着在这个时代看来非同寻常的健美和力量感,蜂腰猿背,翘臀长腿,从背后看,远比号称健身教练的季思奇更加有魅力。
自己人……哦不,肯定是同门。
鹤唳捏了捏手指。
“竖子安敢!”吕泽暴喝一声,“当街行凶,枉顾百姓,待水落石出之日,必是你背后之人伏诛之时!”
“竖子不敢。”那男人笑了,声音过了一层布,有些模糊,但声线依然优雅,“竖子只敢杀人而已。”
他步步逼近:“夫人何必苦苦挣扎呢,大局已定,带着孩子安稳一生不好吗,何苦如此奔波费心,劳动大家都不得安宁。”
吕泽不停的看向他身后,表情紧绷,他缓缓举起了剑,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拢了拢身后的人,严阵以待,冷笑:“不过戚姬的一条狗罢了!只会鸡鸣狗盗等腌臜之事!如此作为还妄想窃得天下,也不怕被这天道正义压垮!你尽可再进一步,爷爷我纵横沙场之时,你还没生出来呢!”
“啧啧啧!一代吕氏大将,伟丈夫也,也有在鸡鸣狗盗之徒刀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在下真是值了。”男人一步踏前,手中匕首一递,就向吕泽刺去。
“娥姁快走!”吕泽大叫一声,拼力一挡,竟然大张双手朝男子撞过去,意图给后面的人拦出一条生路,堂堂一个将军,硬是将自己拼成一个死士,其情也堪为惨烈了。
男子大概本以为双杀已成定局,却不想堂堂一个大将竟然会如此不惜性命,不禁也有些紧迫起来,抬手间杀气毕露,只等手起刀落,直接干掉吕泽。
“呵!”一声轻笑忽然从斗篷中传来,一双皓腕自袍中伸出,优雅的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年轻人,你当我吕雉,是死的么?”
男子手一顿,竟然被惊了一下似的,而吕泽又一把将他推了开去。
“哦呼!”鹤唳无声的轻叹了一下,她趴在墙头,一手撑着下巴,痴痴的看着那女人。
这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
她不年轻了,甚至眉眼间的沧桑和疲惫远超同龄,可是她的容颜绝美,标准的丹凤眼,俏鼻,樱唇,鹅蛋脸,眉飞入鬓,英气勃勃,虽然已经有不少细小的纹路在蔓延,唇角因常年紧抿而下垂,法令纹也若隐若现,但她挺直的脊梁和高昂的头颅无一处不显得她坚毅如铁、强势如王。
这就是吕后,不需要季思奇确认,也不需要谁介绍,鹤唳就是知道,除了她,没人能有这般气度。
好想好想感叹一句什么,但是她忍住了,悄无声息的从另一处翻下墙,慢慢的从拐角绕了过去。
对于她心里的新晋女神,她不能有任何冒险。
此时,吕雉正在说话。
“我不知你是何人,我也不需要知道。”她微微的冷笑着,眼神里的轻蔑仿若在看一条狗,“只不过,若我死了,戚姬便是百般手段,也成不了皇后,你可知为何?”
男人竟然对这个话题有兴趣,没有继续动手。
“因为这个江山,有一半,是我吕雉的!”吕雉傲然道,“从他一无所有,到富有四海,唯有我吕雉,为他守家,守军,守天下!这个江山,这宫闱。他刘邦就算有这个胆给,她戚姬,也没这个命拿!”
她说着,款款上前两步,眼神直视男子,竟然显得强悍无比:“来,倘若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留戚姬一命。”她顿了顿,轻笑,“让她生不如死……就如你那同伴一般!”
男子气息一滞,咬牙:“你们把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脸色一变,往后一躲,一把□□贴着他的脸滑下,惊险无比!
鹤唳偷袭不成,落在了吕雉的前面,笑嘻嘻的道:“你说潇潇呀,我把他杀了呀。”
“你……”那刺客眼一眯,“是你!”
“是我呀,长空。”鹤唳可爱的挥挥手,“你不听话跑出来给别人打白工,师父可难受了,烟都少抽了两口。”
被认出了身份,长空却并不摘面罩,反而一句话不说,挥刀冲了上来,直扑鹤唳!
鹤唳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点,竟然大咧咧的站着,忽然脚一跨往旁边挪了些许,手一伸一握,竟然恰好握住长空突然变招的刀锋,那刀尖直指吕雉!
似乎没看到自己手上滴落的血,鹤唳一把抓进匕首凑上去就笑:“吃一碗饭的,就别耍宝了。”一边说,手里的武器也捅了过去。
长空一被阻止就知道情况不对,冷哼一声躬身一躲,狠狠的抽出匕首,连退好几步,假装闻了一下沾血的刀刃,鄙夷道:“恶臭!”说罢转身离开!
“哎你别走呀!”鹤唳丝毫没有觉得被骂,着急的追过去,但心里也明白,一旦长空真心想跑,汇入外面的人流,她是很难寻到的。
而且如果一对一,她并无把握。
当年长空,可是角逐门主的一大人选,最后他自己退选爆了个大冷门,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就不足了。
反正鹤唳自己是连角逐的资格都没的。
不过说起他退选的原因……鹤唳眯了眯眼,她转身走回去,吕雉正扶起吕泽,吕泽腿上划了一道大口子,一用力就鲜血狂涌,吕雉低头看着,脱下斗篷就要裹上去。
“别乱碰呀。”鹤唳走上前,从腰间扯出一条绳子,蹲下来往吕泽大腿上一绑,然后直接背对他蹲着,“上来吧大叔~”
吕泽犹豫了一下:“你……”
“我能按距离收费吗,你们可真能跑啊,那~~~~么远!要你自己走,还没到就横尸街头啦。”
刚想感动一把的吕泽当即哼了一声,毫不怜惜的趴了上来,盔甲叮当作响,要把切齿:“少不了你的!走!”
“得儿驾!”鹤唳自己给自己配音,直接站了起来,扶着吕泽的大腿跳了下来,稳定身形往前走,还不忘喊话,“高老庄女婿背媳妇咯!当当当滴当当……”然后猪八戒背媳妇的曲调就这么跟了出来。
吕雉继续背上斗篷在一旁走着,一直沉默不言。
“娥姁,你还是回宫吧。”吕泽在一旁道,“万莫又给人抓住话柄,如今刘季已不复当年,全无半丝往年情义,若再被那妇人寻到由头折辱于你,为兄实在是……”
“无妨。”吕雉的声音云淡风轻,掷地有声,“我已说过,这天下有一半是我的,就算他们从此封了我的宫,夺了我的位,我吕氏为这大汉做的事,也不是一个无赖和贱妇能掩盖的。”
她微微昂头,阳光照在她尖瘦了的下巴上,隐现一抹嫣红的笑意:“有人有异心又如何,有人欲我死又如何,有父兄在,有丞相在,我的地位,我儿的地位,动不了!”
“……”吕泽不言,显然对形式并不好看。
“更何况,”她笑容变冷,“我能帮他建立的……也能帮他毁掉,君既不仁,休怪妾无义了。”
“……好!这才是我妹!”吕泽大喝一声,随后又咳嗽了起来,鹤唳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落在头顶,随后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叹了口气,“叔,口水掉我头上啦!”
“呵,不是呢。”吕雉笑了,拿出一块帕子温柔的给鹤唳擦额头,帕子上很快沾了一条鲜红的血迹,她又顺便给鹤唳擦了擦脸颊,“像只小花猫。”
鹤唳被温柔了一脸,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我我我我喵……”
“哈哈!”吕雉全然没了刚才的霸气,她笑意柔和,微垂的双目里闪着光,“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鹤唳……很大了。”
“看起来,还是能给我做儿媳妇的年纪呢。”吕雉意味深长,“谁家的姑娘?”
鹤唳低头:“将军家的。”
“恩,那是何处?”吕雉自己明白过来,“哦,兄长家,哈哈!”
“明明是丞相保举的。”吕泽顿了顿,“她就是丞相所说,击退函谷关外第一个刺客的人。”
“看来丞相所言不虚。”吕雉点头,三人又走了一段,终于被将军府的陈管事带府兵找到。
对着一群跪下来高叫着“末将来迟将军恕罪”的人,吕雉放下兜帽,笔直的站着,回身对着移交了吕泽的鹤唳道:“鹤唳,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鹤唳心里激动,却还是绷住,问:“怎么说?”
她笑了一声,缓慢而低沉的说:“让刺我之人死无葬身之地,让害我之人生不如死。”
好啊啊啊啊啊!只为你啊啊啊啊啊女神!鹤唳心里的狂叫几乎要冲破脑壳,她激动的嘴角到额角都在抽搐,强行握拳抚在自己左胸,低头轻笑,连声音都扭曲到有点变调:“但有所求,莫不敢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