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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摆了三桌,伯府三房的女孩儿分别各居一桌主位置。
到了时辰,婢女仆妇们把那山珍海味尽数送上桌来,又捧了果酒入内,小姐们欢声笑语,乘着热闹都斟了酒来尝。
苏妙真喝不了酒,是个一杯倒的量,只让人泡了茶来。她和文婉玉坐一起,右边落座了许凝秋。许凝秋烂漫可爱,趁空子把身边大丫鬟支开,连喝了三杯甜酒,苏妙真无意看见,连忙把她倒酒的动作按住。
“许妹妹,你喝得太多了,脸都红了。”
许凝秋吐吐舌头,讪讪缩回手,辩道,“我娘管得严,平日里从不让我沾酒,我也就指望着出门做客或是自己生日才能喝个几口。”
“许夫人这是为你好,”苏妙真无奈道,给她盛了一碗甲鱼汤道,“喝点汤垫垫胃,去去酒气。”
“真真姐姐,你对我也挺好的,又给我讲故事又给我夹菜……这些活让丫头做就得啦。”她嘴里这么说,却捧碗埋头喝,“过几日我生辰,我请姐姐你去玩耍,可不要拒绝。”
苏妙真爱她天真,觉得比自己在长辈面前装出来的乖巧要讨喜多了。
她对座中女孩都以一种长辈的心态来对待,对这个若生在前世还没上初中的小姑娘分外好感,笑道,“好,你下帖子而我又无事的话,一定去府上蹭饭。”
文婉玉听她话说得俏皮,掩袖一笑。
席间有家乐班子吹拉弹唱,坐于主席的苏妙娣、傅绛仙以及平越霞各自点了曲目来唱。
半日,菜已四献,汤也两道,席间便有人提议来玩那“渔翁撒网令”助兴,众人皆搁筷子叫好。
苏妙真一听令啊之类的东西就头大,忙忙道,“我来做令官。”心道就以前看的《红楼梦》里,应该做了令官就不用行酒令,只是发发牌之类的吧。苏妙娣应了,即刻差人去取花牌。
平越霞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思,甩帕子笑着解释了规则。这游戏通俗易懂,老少咸宜,不拘有多少人参加。准备四种鲤鱼,草鱼,青鱼,鲫鱼鱼牌,每种十张或更多,令官做了渔翁,把牌洗开后让其余人摸牌。渔翁指着其中一人可说,打鲤鱼,如果对方手上就是的话,此人须饮酒一杯或作诗一首,若连着两次不是,渔翁须自饮一杯或作诗一首。
平越霞笑道,“只是咱们都是女儿家,也不好多饮,这罚就罚做诗一首,不拘韵脚,只要合了秋或冬,即可。”其他女孩纷纷响应,有人道,“这限制倒少,不拘韵脚也不定特物,也方便咱们快快做出来。”
这限制还少?
苏妙真万万没料到她还是躲不过作诗,头如斗大道,“可,也有我这样不善作诗的啊?”说着就感觉主席上的傅绛仙看了她一眼,大有赞同之意。
“依我说,作诗若有平姑娘那般的急才也好,否则到底费时间,不若再放宽些,惩罚可以是讲个笑话,或是说个奇事儿,给咱们姐妹乐呵乐呵。”苏妙娣柔声说来,为自己妹妹解围。
她话音刚落,文婉玉与许凝秋就齐声应道,“正是正是。”其他仕女虽然大多能做诗词,也不好驳了主人面子,点头称是。苏妙真心头一松,恰逢婢女取了鱼牌进来,也不消磨蹭,就起身离席,另坐了太师椅,拿牌洗好,分发给席间诸人。
待众人都抽了牌,又拿了朵红花击鼓传来,鼓声一落,绢花传到了文婉玉手里,苏妙真蒙道,“打鲤鱼。”文婉玉道,“愿者上钩。”
一翻鱼牌,果然是鲤鱼牌,众人让她自罚,文婉玉凝神思索,不多时,开口吟道,“霜风剪落花锦绣,朔月冷对寒星幽。辞去故山千帆远,离人回首上心秋。”
众人皆为文婉玉的急智叹服,平越霞脸上也是一片钦慕,赞道,“好一句离人回首上心秋。”文婉玉却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这夸赞而开心,只是微微牵动唇角笑了笑。
苏妙真也叹,“婉玉全诗无一字写愁,可正因为无一字写愁,才句句见‘愁’……霜风朔月寒星,这三种意象都是凄苦冷清之景,直接渲染描绘了离人的悲伤心境……上心秋一句极好,合了‘愁’字,又应了‘秋’题,实在点睛……婉玉,听人说你家乡在庐山,想来也是怀念故园之远。”
吩咐绿意去平安院取云雾茶来,看向席间的文婉玉,道,“我在扬州时,得了些今年新摘的庐山云雾茶,且送给婉玉你,以慰藉思乡之情。”
其他人万万没想到,自称不善诗词的苏妙真居然能把这首诗瞬时鉴赏一番,还说得有理有据,一时心里怀疑,苏妙真是否真的不懂,亦或是她太过自谦?
文婉玉更是触动,她做完此诗后,见他人都以为自己只是为了席间游戏,唯有苏妙真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情绪,并把此作赏鉴地通透了然,还诚挚差人取了云雾茶为自己解忧……这番好意,实在难得,当即心里热流涌过,把苏妙真引为知己,二人相视一笑,不在话下。
过了几轮,苏妙真次次猜对,抓了两条鲤鱼一条鲫鱼,也有漏网青鱼但并不连错,她高枕无忧……席间的姑娘全都选了吟诗作对做那惩罚。苏妙真既为渔翁,不得不首首辨析品评,且照拂了作诗作词人的颜面,尽量挑那精辟之处夸赞……倒让她们都叽叽喳喳起来,文婉玉笑道:“苏五姑娘,你说不通诗书,这几轮下来,可首首品评得都精当……却是谦虚得太过啦,果然是在江南水乡住久了的女儿家……”
苏妙真心知文婉玉投桃报李,想把她塑造成谦逊文雅的贵女形象,心道这不过是她前世语文课必学的诗词鉴赏,如何能实话实说,干笑两声,“没有没有,我真的只会点评吟诵而已。”
大家笑将起来,苏妙真见她们个个面色都是不信,暗自叫苦。
鼓声复起,这次绢花落入了傅绛仙手里,傅绛仙直愣愣地看来,倒让苏妙真为难。她估摸着傅绛仙不通诗词,但有其他女孩在前,她若“上钩”不作诗词未免难堪……一个小姑娘,却不似自己脸皮厚……绞尽脑汁,要猜个错的。
“捕鲤鱼。”总不能三次都是鲤鱼吧。
傅绛仙鼻孔出气,啪一声把鱼牌翻开,“愿者上钩。”一看,那牌也是鲤鱼,苏妙真暗道糟糕,她从苏问弦那里得知这位小姑娘脾气乖戾,两人一遇上又生了这桩事端……她实在也不想得罪此人,可天不遂人意。
苏妙真忙道,“傅姑娘,不妨说笑话或讲故事儿。”却被脸色不好的傅绛仙瞪了一眼,听她道,“我自罚一杯。”
苏妙真这才反应过来,傅绛仙她自矜身份,不肯做这两事儿。苏妙真只把她当成自己,不能喝酒不能做诗的,其实这玩法里还有罚酒嘛。
鼓声起,这回轮到苏妙娣。苏妙娣心疼妹妹,偷偷指指苏妙真身后,苏妙真以为她指的是桌几,胸有成竹地弯眼睛笑,“捞——鲫鱼。”
苏妙娣连连叹气,翻开众人一看,却是青鱼牌,苏妙真扭头,才发现去取云雾茶的绿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好奇地立在她身后。
青和绿近。苏妙真心里捶胸顿足,恨自己大意,又振奋精神:只要下轮打对,就可避过惩罚。
鼓声四起,花落许凝秋。
许凝秋瞪大眼睛看向苏妙真,给苏妙真使眼色,苏妙真往右手边偷偷一看,门边一盆松竹墨郁,会意道,“抓草鱼。”
“愿者上钩。”
果不其然,牌是草鱼。许凝秋笑嘻嘻地要自罚一杯酒,傅绛仙讥笑道,“你们两个串通了作弊!我刚刚看见许凝秋给你使眼色了。”
“是啊,”平越霞笑道,“许妹妹虽是好意,可也不该坏了游戏规则,以我之见,许妹妹呢,也不准她罚酒,这席面上谁没看到你抱着果酒不撒手的样子啊。”
苏妙真心里叹气。对上平越霞虽笑却凉的目光,招手附耳蓝湘,交代几句让她去办。
许凝秋苦兮兮地讲道,“嗯,这个故事还是刚刚妙真姐姐单讲给我听得,名叫‘艾小姐误闯镜中国’……且说唐代有个姓艾名丽思的小姐,一日她正在后花园做针线,忽地看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小狗在面前跑过,像人一般上肢立起,口中嘀咕道……”
“我听过我听过,真真妹妹给我讲过。”苏妙茹苏妙倩齐声乐道。
许凝秋磕磕巴巴地讲完,她虽没有苏妙真那么会抑扬顿挫,起转承合地讲故事,但这爱丽丝梦游仙境本来就是苏妙真前世风靡全球的童书,被苏妙真改编过也不失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