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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薛从安干脆跟着宋桃一起去了笔墨斋。
乡贡的举子不识货,笔墨斋的老板还是很明白的,看到状元郎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当朝左相,狗腿得恨不得倒贴钱给宋桃。
“怎么,宋兄最近有些忙于生计?”
有了金大腿加持,宋桃比预想中还要多赚了三成,又拉着薛从安跑了一趟银铺,铜子儿兑换成了散碎银子,拿破烂的小荷包贴身藏了,宋桃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宋桃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赁下小梨园之后就没什么钱了,虽然小梨园是大家凑钱做饭,总有做得多的,但时间久了也不是个事,更何况很快就要离京了,总不能在半道上想办法。”
穷家富路嘛,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上路,身上再没钱就真的只能自己卖身去青楼了。
薛从安也是寒门跃了龙门上来的,对于没中举之前节衣缩食上京赶考这种事情还是深有体会。
“若是困难,宋兄不妨和在下说说,在下不才,但很愿意听一听。”
宋桃眼睛一亮。
“这次中举的名录,大人能让我抄录一份么?”
登科录啊,她早就想看了。
起码得看看自己到底住哪儿啊。
礼部出的名册一般都会有个大概的籍贯年龄,以免重名,本来这种事情找柳青阳是最合适的,毕竟是礼部的一把手,但柳青阳似乎对自己除开出仕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她实在是不敢再去麻烦他。
相比起来,薛从安就要温和得多,不仅无偿请自己吃饭,而且还会帮自己打圆场。
放榜本来就是昭告天下的事儿,压根不需要藏着掖着的保密,薛从安没想到宋桃会提这个要求,陡然听到还愣了愣。
“就这样?”
宋桃大力点头。
“后学多蒙大人照顾,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多提要求,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可以,后学还想看看其他年份多登科录,一并抄录,若是太过麻烦,大人就当我没说过。”
薛从安摇摇头。
“不麻烦。”
就是数量稍稍多了点,只怕你一个人抄不完。
“明天琐事繁多,怕是抽不开身,我派人把东西送来你寓所,可好?”
宋桃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有劳大人费心。”
身上揣着巨款,宋桃只怕半路蹦出来个劫道的,一路拉着薛从安东拉西扯,到了客栈才假惺惺的请人上去坐一坐。
客栈掌柜看到新晋状元把左相大人拖到了自己门口,只是碍于自己身份低微,不能亲自扑上去抱大腿,看着宋桃到眼神,活像看到了一尊闪闪发光的财神像。
遵循着传统的客套原则,薛从安稍稍推辞了那么一下。
“天色晚了,就不打扰宋兄休息了。”
然后宋桃便打蛇随棍上的送了客。
“大人事忙,是后学冒撞了,恭送大人。”
薛从安下一句既然宋兄坚持那择日不如撞日在下就上去坐坐的话,生生被哽在喉咙口,死活吐不出来。
宋桃笑眯眯的挥了挥手,站在客栈门口,打算一路恭敬到底,目送左相大人的背影离去。
薛从安张了张口,最后似乎是习惯性的笑了笑。
“那在下告辞了。”
大概也只是结果相似了些,虽然都是看似不舍实则毫不留恋,皇后娘娘当年,可比这位新科状元,要婉转得多啊......
客栈老板活活看着左相大人在自己简陋的门口打了个转,连地砖都没挨上一块就被宋桃送了客,心中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胆子再大一点,舍了这张脸不要,死活把人拖进来坐一坐也是好的啊。
万一左相心情一好,给自己这墙壁题个诗留幅墨宝,自己就是想不发财都难。
就算是心情不好,人堂堂朝廷一品大员,总不好和自己一个小破客栈的老板来为难吧。
除去试探宋桃,外带和柳青阳闲聊之外,其实薛从安还是很忙的,接下来的整整七天时间里,他压根就没空再去宋桃住的客栈看一看,更没空去小梨园。
只是在第一时间里给宋桃把她要的历年登科录全部般了过去,外带还派了两个新来的笔吏去给宋桃帮忙,剩下的他也没别的空闲去管照了。
柳青阳忙着盯着手底下的人铨选新一轮的官员,焦头烂额之余,也把宋桃抛诸脑后。
毕竟人家已经明确说了不当官,自然也不用来参加礼部铨选,有易北的默许,礼部压根就没有造宋桃的名册,打算用最低调的方式把状元缺席的事情糊弄过去。
除了有几个举子零星还提过为何没见宋年兄之外,其余人大多对此闭口不谈。
少一个人便意味着可以选的官位多了一个,这种美事也不是年年都能有的。
“也就是这个结果了,人心薄凉,一至于斯。”
忙忙乱乱的铨选过去之后,柳青阳往易北案头递完新晋官员名册,自己便算交了差,约了薛从安出来喝茶聊天,赏花听曲。
“问及宋桃之人屈指可数,来的人可有半数都在小梨园里待过。”
歌姬唱曲,琵琶音清,柳青阳摇头晃脑叹了半晌,终于想起来问一问宋桃的现状。
结果薛从安也愣了。
“怎么,你也不知道?”
柳青阳哎了一声。
“铨选就没他什么事儿,自然他也没来,你不是和他走得近些么,我当然是来问你。”
薛从安低了头,端起茶盏拨了拨浮沫。
“我最近哪里有空脱身,你也看到了,十日有八日不着家,哪里有空去问他是什么情状,我只当你礼部要管铨选,怎么样他也得来一趟,还想着问问你,他上次抄录登科录抄完之后怎么样了,派过去的那两个笔吏倒是说抄完了他就让人带了书回来,其余的也没多说什么。”
柳青阳听得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登科录?那不是你派人来取的么,我还当你是要吏部核对官员名册,重新记录,怎么,竟是他要的?”
薛从安怔了怔,下意识的往宋桃住着的客栈方向看了一眼。
半晌,才微微勾了勾唇角。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轻轻叹了口气,薛从安回头,看了柳青阳一眼。
“我猜他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京城了。”
柳青阳狠狠摇了摇头。
“我不赌,和你赌我就没赢过,你说他不在京城那就肯定不在京城了,不如我们去小梨园看看?”
薛从安唔了一声,率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早该想到的,那日小梨园见他时,他就曾说过要尽早离京,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早。
不出所料,小梨园里人去楼空,重新恢复到从前破败的模样。
再去客栈,老板如临大敌般把两尊神请来店里坐下,焚香泡茶折腾了一堆,最后才说状元爷早就走了,临走时非要和他算清楚住店的帐目,他少收一个子儿都不干,端的是高风亮节,大仁大义。
末了狗腿的说状元爷住的那间房他已经不打算再开了,就这么封着,保留状元郎所住的一切现状,等下次举子进京时再拿出来高价赁出。
薛从安从看到空荡荡的小梨园时就开启了沉默模式,一切要动嘴皮子的都交给柳青阳去圆。
“你这是怎么了?”
客栈老板本还想留二人吃完晚饭最好再住一晚,柳青阳没管那么多,直接拍拍屁股拖着不太正常的薛从安出来,一直走到僻静地方才松开。
“人在这儿的时候你说要放人出去闯一闯,现在人真的闯出去了,你又在这里折腾什么?按我说你真该娶个夫人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宋状元可是个男人,再是读书人文弱也是个男人啊,纯的。”
薛从安囧囧有神的抬头,看了柳青阳一眼。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在想,他走的时候要抄一份所有年份的登科录做什么,是有什么用么?”
柳青阳对此嗤之以鼻。
“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按我说,走了也好,省的陛下回过神来,倒霉的可不止他一个。”
长乐公主是易北的长女,第一个孩子对于父亲来说,意义重大,远胜于后面跟着来的皮猴子。
自从被辛辕提醒了之后,柳青阳就一直觉得这事儿不算完。
薛从安摇摇脑袋,试图把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如柳青阳所说,自己似乎的确是对宋桃关注太多了些,是有些不正常。
或许他不告而别,对于自己而言,也的确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