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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的人参长得肥肥胖胖,躺在一床小小长长的特制丝绸锦被上,看起来像是一个稚儿脸上挂着一丝安详的笑意阖着眼,脑袋底下居然还垫了一只小巧的方形玉枕,看那玉质也不似寻常。
要不是它腿部以下渐渐呈根须状,活脱脱就是哪家的金贵小娃娃睡觉时的模样。
人参虽短,根须却长,说它有千年之龄绝不夸张。
这中年男子不知原本是用了什么方法储藏这支人参,竟可保持它充沛的灵气丝毫不外泄,但郑伏虎接过来后一打开却不得了,房间内顿时异香弥漫,不多时,院外便妖风四起,黑暗处隐约汇集了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伺机蠢蠢欲动。
——妖们大多是来尘世中玩玩,倦了就会回归山林,平时愿意配合妖安局的各项规则其实只是图个清净省事,按时体检、办理暂住手续绝不代表它们的野性已经消磨殆尽,尤其是对力量的渴望和追逐,更是从未减少过。
一只两只小妖若是违反了人界的法规被妖安局追究了,其他妖或许因利不相关会坐视不理,但是一群妖同时觊觎一件宝物,按妖界的规则,它们必定会众志成城先诛异己,至于宝物归谁,那就各凭本事了。
在城市中生活的时间一长,它们对屏障系统的威力多少有所了解,现在与其说是忌惮这层保护,不如说是忌惮院里那个能以一敌二击杀千年狼妖的神秘人。
可是机缘当前,谁得到了千年人参至少可以增加百年修为,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舒舒服服白白得来。它们的法力虽不及狼妖,但胜在数量众多,两只妖对付不了屋里的人,那三只、三十只呢?场面越是混乱,它们就越有机会异军突起浑水摸鱼!
只等一声冲锋的号角!那可是百年的修为!
屏障系统重新启动完毕,只是不知能抵挡院外那些贪婪的野心多少次攻击,郑伏虎拿着人参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问:“这个怎么用?”
中年男子亦察觉到四面楚歌,唯恐被外面那些妖兽记住相貌,正在办公室里手忙脚乱到处找东西想挡住脸,乍一被问吓得一哆嗦:“领导,我家只管种货真价实的人参,不管治病啊,往常买去怎么使的都有,炖鸡的、熬药的、泡茶的、磨成粉末制药丸,别人都是开好了方子来拿货……”
白屋途:“……”眼下哪还有杀鸡煲汤的时间?
他仿佛能感觉到院外凝视的眼睛中也有鬼界使者的一份,正等着他咽最后一口气,这时也许又走近了一步。
他,就要抱着千年参精一起死了。
郑伏虎更是心急火燎:“你种药的不知道药怎么用?!”
男子擦了把虚汗:“我种药,我会种药我也……实不相瞒,在下原本大字不识一个,还是近几年响应号召参加了扫盲班才能看书写字的,哪敢交代别人怎么用药?这养鸡的也不一定能当厨子是吧……领导息怒,回头我一定让我几个儿子学学怎么给人看病,可是现在……”
郑伏虎真想一个光罩把屋内三人罩在里面,可这送药的男子毕竟也是妖所化成,灵力对他同样有伤害,而院外危机四伏,他更不可能将送来救命灵药的恩人推出门外。
“能渡气给他吗?”郑伏虎将人参从盒子里取出拿在手上,那长长的根须无风自飘,发出的异香更甚,“我吃下去,再渡气给他?”
院外众妖受到香味刺激躁动不安,连往日里性情温和的妖也露出了尖牙利齿,发出准备攻击的信号。中年男子捂脸不忍看:“参精遇水即化,你吃下去立刻就吸收了,恐怕渡不出来。”
“那就直接喂给他!”郑伏虎横下心,用手捏开白屋途的下颌,一边把足有婴儿手腕粗细的人参喂了进去,一边哄劝道,“小白,张开嘴,吃下去就好了,听话。”
参精甫一入口,白屋途的气路就被那道香气打通,原本困难的呼吸顺畅了许多,感觉得到舌尖接触到它的地方正在慢慢化开,像一股热流自口中迅速向他四肢百骸蔓延,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有一种睁眼的冲动。
他不禁疑心是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试着睁了睁,没想到竟真的有光线模模糊糊照入了他的视野——郑伏虎正把他抱在自己身上,红着眼朝他嘴里一点一点喂人参。
这一眼,他还以为下辈子才能再看到呢。
这张他见了千百次的脸,个把小时前还和他紧贴的唇,如今脸上的血污不知有没有被他咬伤的那一份。
郑伏虎往日里要么是人前不怒自威的铁骨铮铮,要么是无人时耍泼无赖般的温柔暧昧,白屋途还不曾见过他这副眼睛几乎滴出血来的痛苦神情,动作之间,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有泪痕折射出不一样的光线。
白屋途想试着抬起手给他擦一下,告诉他这样丢死人了,等会万一来人看见了以后还怎么扛把子?可是手还没举起来,白屋途自己的眼眶也是一热——终于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好好骂一骂两个欺人太甚的星君了。
白屋途没力气抬起手,便想叫他,可塞了满嘴的东西,只能发出囫囵的声音:“额额额……”
“小白!”郑伏虎方才只顾专心喂他,听到动静才发现他睁了眼,激动地把他抱得更紧,失而复得的泪水夺眶而出,“你吃下去感觉好一点了吗?张开嘴,还有一半,吃下去就好了,听话,快!”
人参货真价实,直径可观,白屋途已经把嘴张到最大,没办法再快一点了,只好:“额额额……”
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随着身体状况改善,参精融化在他口中的速度更快,总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连人参长长的根须也被郑伏虎兜成一撮喂进他的口中。
院外的妖虽夺宝心切,但前有强敌,周围也是对手,彼此还是相互提防的,百年修为终究没有性命来得重要,直到这时也没有哪个愣头青登高振臂发起头阵。
随着人参被白屋途一点点顺利吸收,那股异香渐淡渐无,院外有妖发出不甘的磨爪磨牙声,紧接着迅速散去——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屋里那个神秘人捉住可就不好玩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中年男子拿了条毛巾挡住脸,感觉到院外妖群散去后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时间长了恐怕惹上麻烦,慌忙告辞:“能有机缘替仙君办事是我的福分,二位领导既然已经度过劫难,那我就不打扰了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若有缘再相逢还请多多关照,今日之事也切勿向外人告知参精出自何方,多谢多谢。”
今天这群妖忌惮郑伏虎在这里才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知道参精出自哪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中年男子日后可就难得安宁了。
“放心,绝不外传。”郑伏虎还坐在地上怀抱着白屋途,本想起身,但不知是坐得久了还是刚才的打斗太消耗体力,站到一半又坐了下去,“大恩不言谢,保重。”
根须越到末端生长时日也就越久远,白屋途一开始还觉得人参馨香四溢口感清甜,吃到最后已经味同树皮难以下咽,而且质地也不是那么入口即化了,不但得嚼着吃,还塞牙。他甚至吃着吃着忍不住想起这是在土里埋了一千年的东西,有点作呕。
他的身体状态回到了遇袭之前,神清气爽,手也能动了,拍拍郑伏虎:“扶我起来,我想刷牙。”
“……现在还不能起来。”郑伏虎两颊各是一坨红霞,抱紧了他说,“再躺会儿。”
这个天气躺在地上倒是不凉,可就这么难看的躺着算怎么回事儿?白屋途身子骨刚一好,刚才那些伤春悲秋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念头就翻篇儿了,谁也不服:“那你躺着,我自己起。”
说着,他就用手一撑想站起来,不料随便一放的手却蓦然按到了不该按的东西,形状十分骇人!
他悚然转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郑伏虎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是你摸出来的意思。”
“我刚才都快死了,你还想着……?”白屋途惊恐,“你变成人了就像人一点不行吗?”
“本来没想的,但是你刚才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爱,我塞给你你就张着嘴往下咽,眼睛还泪汪汪的看着我……我忍不住就多想了点。”郑伏虎说着,双臂一用力,将人抱在自己腿上,低叹一声,“你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和你一起死了,喘气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还能动的意义就是为了再去找你。再一看到你活过来,我就好像也活过来了,和春天感受万物复苏的感觉一样,真的忍不住。”
白屋途:“……”这是忍不住?这是根本就没想忍吧?真的和他说的一样,随时随地说发就发啊!
他随便一瞥,就看到郑伏虎的肩上和胳膊上都有利爪造成的伤痕,道道翻肉,深处几可见骨,脸上也溅了不知谁的血,凝固成发黑的颜色。白屋途顿觉刚才不止自己是生死一线——面对强大凶残的敌人,郑伏虎又何尝不是呢?
郑伏虎温柔问道:“小白,你感觉好些了吗?”
人家刚才为了给他报仇差点把命都搭上,现在再计较这些小事,未免太过矫情。
这支千年人参威力可不是说说而已,早已将白屋途肌体筋脉修复得不亚于从前,他为了让郑伏虎安心,更夸张一点儿地说道:“放心,现在感觉非常好,去参加特别行动队的考试都没问题。”
“好,那就好。”郑伏虎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桌上,“小白,我有件事要郑重地和你商量一下……也不能说是商量吧,就是告诉你一声。”
白屋途坐在办公桌上才刚好能和他平视,听了这话不禁正经了几分:“什么事?”
郑伏虎一脸歉意和痛心:“今天的事,都怪我,是我优柔寡断了。”
白屋途迷惑不解:“这怎么能怪你?”
刚才如果不是潘通操纵了个什么符假装成小刘的样子,他也不会麻痹大意把屏障系统的橱子打开,“优柔寡断”又是什么意思?
郑伏虎认真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今天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个意外,也就是说,你以后说不定还会遇见危险。我拿你的生辰八字找人算过,前后百年之内,今天是最适合你改命的,本来吃过晚饭的时候就想跟你说,但是你把我赶走了……”
白屋途支吾:“那个,其实啊……”
说不喜欢他那件事……
郑伏虎:“冲喜你懂吧,改命的办法就是你在今天圆房,以后能长命百岁。”
“……”白屋途迟疑了几秒,回味了刚才那两个字几遍,“你说……圆房?”
郑伏虎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他们办公室墙上的钟,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露出一身带着伤还不时渗着血的精壮肌肉:“对,就今天,马上过12点,你只能将就一下……就算不喜欢我,你也没得挑了。”
白屋途死而复生已经感觉够不切实际的了,乍一看到郑伏虎脱衣服更是懵上加懵:“你干什么啊。”
郑伏虎咬牙揭下被血黏在伤口上的破衣服,铺在了白屋途身后的桌子上,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腰带,仿佛这件事他决定好就够了,不需要向白屋途多解释什么。
眼看就差最后一层,白屋途浑身毛骨悚然,大喊:“你!干什么啊!”
“还有十分钟,对我来说太短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完不成。”郑伏虎心无杂念地脱下身上最后一点衣服,在白屋途企图跳下桌子之前箍住了他的腰,“你也知道,我想抓你你是绝对跑不了的,配合一点,十分钟之后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不管白屋途怎么打,郑伏虎都箍得稳如泰山,而且更加用力把他按得死死的。白屋途忍不住大喊:“不是,你等等!其实我喜欢你啊!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死的,最后一劫已经过去了啊!!!”
时间紧迫,郑伏虎不多做对话,直接上手解他的腰带,一把将人夹在臂弯里提了起来,轻松脱下裤子:“我也希望是真的,可是你能骗得了我,骗不了命格。”
白屋途双腿乱蹬,两手抓住能拿的东西往他身上砸去,但文件、书架之类早就被扫到地上,桌上唯一一个有点攻击力的就是台灯,可才刚一砸到郑伏虎身上,郑伏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它就四分五裂了,只剩一个灯座捏在白屋途手里。
白屋途惊慌失措大喊:“放开我!我动手了啊!啊——!你、你他娘的来真的啊!”
郑伏虎抓着他双手的手臂一环,连带困住了那两只满天乱蹬的脚,另一手按在他小腹上,分.身坚硬如钢铁磐石,找准位置后不需要任何辅助就开始长驱直入——如同冲击钻凿地也不需要先往地上涂什么劳什子的润滑油,更不用问地面的意见。
郑伏虎:“忍一忍,养伤也比丢了小命好,过了今晚,你怎么打我都行!”
白屋途歇斯底里:“滚!老子要杀了你啊!啊啊啊——!!这他娘的,到底是你圆房还是我圆房啊!滚!滚出去——!啊啊啊!啊——不行了!郑局!爹!爷爷!我错了,我、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刚才那个真的就是最后一劫了!你快出去啊!求你了!啊啊啊啊!”
郑伏虎紧皱眉头还在进入:“别说了,撒谎会伤福报的。”
“啊啊啊!”白屋途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然被一分为二,巨龙还在缓缓挺进,看来是打算真的把他从中间劈开,“啊啊!我真的喜欢你啊!——你怎么没完了!怎么还在进啊!怎么还没到头啊!你他娘的,你你、你变成人之前有没有好好看看人长什么样啊!!!”
郑伏虎:“好,听你的,那就先进到这儿。”
什么叫“就”进到这儿啊?好像还做了让步委曲求全似的!
白屋途:“你听我的你就该滚……啊啊啊啊——!”
郑伏虎身负限时完成任务的艰巨使命,抓紧一切时间执行,再也没留给白屋途发表意见和辱骂的机会,让他只能不断发出无数遍同一个无意识的音节——“啊”。
自白屋途记事起,他从小到大都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更没被人欺负得这么毫无还手之力!
泪水混着冷汗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他除了屋顶的灯泡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那盏灯在眼前模模糊糊连0.1秒都不停歇地快速摇晃,他躺在办公桌上像狂风骤雨中的树梢,身体没有一秒是属于自己的。
郑伏虎失神地不停低吼:“小白……小白……我以后,一定好好疼你……”
“啊啊啊啊啊啊——!”而白屋途一边惨叫,一边心想的却是:他一定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要废了,郑伏虎才是他的劫数,他在劫难逃了。
风暴来袭,海浪疯狂地击打沙滩,岸边的礁石粉身碎骨,他被捅得翻江倒海,整个世界支离破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过了许久,郑伏虎终于有火车到站之势,急促地一阵低呼释放出多余的动力,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逐渐将列车减档,缓缓停靠。
白屋途嗓子早就叫哑了,根本说不出话,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的唾液还从嘴角溢出,沿着脸颊缓缓向耳后蔓延。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哦,他还活着,他活下来了。
郑伏虎低声道:“糟了。”
白屋途眼里满是还没来得及流淌出去的泪水,连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心想,什么糟了?他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难道他真的废了?
“怎么办,小白,”郑伏虎拿衣服盖在他身上,焦虑地问,“我已经够快了,可十二点半多了,怎么办?这样还算不算?”
怎么办?他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个鬼主意又不是他想出来的!
白屋途被桌面硌得全身都疼,合不拢嘴更合不拢腿,脑袋放空了很久才嘶哑着嗓子开口说了第一句不似人声的话:“你跑吧。”
——等他能爬起来了,肯定会拿刀砍死这家伙的!还有,说好了“就”进到那儿的,最后还不是全进去了!他整个人都要被捅穿了!
此仇焉能不报!
“我跑什么?”郑伏虎拿了个手绢,不知是先给他擦脸好还是先打扫战场好,心疼又认真地发誓,“这次不算也没关系,这一辈子我一定寸步不离你的身边,好好保护你,下次再有危险,我就挡在你前面,别管是狼妖还是恶鬼,是山崩还是洪水,再也不放开你!”
白屋途眼睛渐渐恢复了焦点,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郑伏虎满身和狼妖搏斗后的伤痕,有些到现在还在流血。
白屋途:“……”
“虽然你长大了,变了。”郑伏虎黯然地说,“不过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绝对不会变的。”
……哎唷烦死了!根本就是因为有这家伙在旁边他才危险吧!
*
郑伏虎身边原来的警卫官各项素质都相当不错,而且一脸横肉看起来十分压场,郑伏虎干脆调他去了妖管部门当个小头头,身边的空缺理所当然地由白屋途接任——名为新调来负责局长安全的警卫官,实则反之。
白屋途也很有分寸,第二个月就主动参加了考试,有局长的体力“特训”,他自然顺利过关。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靠“裙带关系”升上来的,并且不是送礼买官的那种,而是被“潜规则”的那一种,所以非常在意自己的工作成绩,每天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
经过精心策划追捕,潘通终于落网,三院联审定了罪,白屋途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跑去向领导汇报,却见郑伏虎在办公室里弄了个火篓子在烧纸。
白屋途的心一沉,说不出话——潘通虽然落网,但在他手下丧命的无辜却再也回不来了。
白屋途轻轻喊了一声:“郑局,节哀……”
郑伏虎平时听觉十分敏锐,这次却直到白屋途开口才意识到有人进屋。他慌慌张张地用身体挡住火篓子,把手里的一摞东西匆忙塞了进去:“啊,啊?啊,小白啊,什么事?”
火篓子虽然挡住了,但是烟还在冒啊!尤其是又加进去了一摞纸,燃烧不充分,办公室里的烟更大了。
白屋途被呛得眼睛跟兔子一样红,躲着烟溜过去看:“你烧啥呢啊?”
“没什么没什么!”郑伏虎遮遮掩掩,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事?潘通定罪了是吧?我已经知道了,好了你去忙吧!”
白屋途:“你烧的这都是些啥啊?”
为了避免再出现潘通这种队伍中的蛀虫,最近局里连续进行了几周的先进思想教育,提倡大家互相监督,及时发现问题——白屋途试着从火里抽一张出来看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到底是什么,别再死了一个潘通又着魔了一个郑伏虎,监守自盗弄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出来,却不小心被火舌烫了一下手。
“小白!烫着没有?”郑伏虎拉过他的手吹了吹,仍不放心,把手指含进了自己嘴里。
“……”白屋途指尖一触及他口中的柔软,心底霎时像过了电一样,无数暗间卧室里的、在他家里的、局长办公室里的出格记忆被唤醒,酥麻立刻超过了烫伤的疼痛,“你……”
“唔。”郑伏虎报以更温柔的两下舔舐,把人拦腰一揽抱到自己身上,拿出来手指,问,“还疼吗?”
白屋途定了定心神才想起来看向火篓子,然而这一会儿的工夫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烧完了,郑伏虎这绝对是温柔陷阱!
白屋途正义凛然地站了起来:“郑局长,你刚才烧的是什么东西!”
郑伏虎眨眨眼,等灰烟都飘远了才说:“一位故人的旧作。”
“啥故人?啥旧作?”白屋途十分警惕,转头在周围看了一圈,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茶几上还有几张纸,蹭地一下就跳起来扑了上去。
定睛一看:《乌云蔽月的夜晚,为了完成任务,纯洁的白色长袍和他的天真一起遗落在了淤泥里》。
这这这题目怎么有点眼熟?
郑伏虎把手挡在上面:“瞎写的,别看。”
白屋途从他指缝里看到些片段:“两个人的火热笨拙而又紧密地贴在一起”、“他不甘却无可奈何地接受着摩擦”、“最终被迫一起……”、“邪恶的少年狠狠地挤压他,贪婪地舔着手心”……
白屋途顿时明白这些文章来自何方,简直没眼看了,难怪要撕掉才能在妖市卖:“你你你,你怎么撕书啊!”
郑伏虎见东窗事发,遮掩也没有用,干脆自首:“我知道你看过小刘买的那本书。这些其实是命格老儿写的,他每天看这么多凡尘俗事又没个人陪他聊天,也没人听他絮叨,所以他干脆写了下来,偶尔有公务下界的时候,就来找我塞给我最新一期,书上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听说天上的诸位仙君也被他发了一圈,最近几年才因为爆出太多*被停刊了,我有段时间没钱,就把书卖了,卖之前把这些不宜流通的部分留下,二位星君不用我盯着、你又没转世的那些年,我就……我就……看看解闷儿……”
看就看呗,白屋途不解:“那你又烧了干什么!”他差点以为他要烧房子招魂了!
郑伏虎小声道:“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看这些东西我感觉自己对你不忠诚……”
白屋途:“……”
男人谁还没点杂七杂八的念头?和忠不忠诚无关,根本就是不走心的冲动。要是连这样都要自我惩罚,倒是白屋途觉得自己有点不讲究了。他问:“……那你又干嘛留一篇不烧?这篇写得特别好吗?”
“啊?你没看出来吗?这一篇……”郑伏虎颇感意外,用手指给他看一行,“写的就是咱俩啊。”
“……”白屋途朝他指的地方一看,逐字念道,“每当夜幕降临,少年就开始对他百般……勾引?甚至用舌尖挑逗他的……全身?再将自己最……最火热的部位主动献上?哭着央求他深深地垂怜疼爱?”
白屋途面红耳赤地大吼:“滚蛋吧!我才不信!”
郑伏虎遗憾地叹气:“以前就是你强迫我的啊,我又没说啥,你激动什么?不过命格老儿的仙务比较忙,他也不是天天都看,所以也没有夜夜那么夸张。其实本来是挺正常的事的,不足以入选刊登,但是因为你挑逗的太执着了,我本来是出了名的无情无欲、冰清玉洁,几万年都没出过广寒宫也没去过仙会,后来竟然也被你点了火……哎,被一个小娃娃逼着破了身,我让人笑话了好久,幸亏这两年天界文化管理严格了,要不命格那老家伙还不知道要把咱俩现在写成什么样。”
白屋途眼睛随便往下扫了两眼,净是些什么“尽数吞咽”、“伸出粉嫩的舌头让他检阅”、“扫过红艳的唇边”……
白屋途拍着桌子:“我!不!信!我哪里粉嫩红艳了?”
“我看看……”郑伏虎手指在他唇边划过,想顺着他的唇缝往里钻,“嗯,现在是没有,不过你想看的话,等会儿就有了。”
白屋途:“什么乱七八糟的……唔!别,别!大白、大白天的……”
郑伏虎揽着他的腰贴近自己:“我现在又希望命格老儿现在接着写下去了,写完送到文曲星君面前去才好,以前只有我看的份儿,这辈子终于也轮到他只能干看了!”
*
这一年,郑伏虎这次真的接到了“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的绝密任务——雪妖一族在大江南北肆虐无度,导致冰冻千里,经济损失巨大,他奉命驱赶雪妖出境。
一路赶着雪妖走,白屋途自然是被冻得生活不能自理,感觉四肢和自己已经关系不大:“咱、咱们还得赶到多北边儿才算完啊?”
“上头指示,越北越好,免得一阵风又被吹回来。”郑伏虎把他抱在怀里,“小白,辛苦了,再坚持几天,我实在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总局。”
白屋途这些年每次活得好好的时候就被郑伏虎以“不放心”为借口强行带出来身陷险境,各种濒死情况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回,但是郑伏虎每次又都是真的以命相护,搞得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有人为他冲锋陷阵、奋不顾身的感动,尤其是见到这家伙一身是血,还要先给他包手指头上针尖大点儿的小伤口的样子……白屋途在心里叹口气,感慨这辈子没栽到大狼妖手上,反倒栽到了小兔妖手上。
他哆哆嗦嗦地说:“郑局,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可能任务没完成就会被冻死啊?这好像不是普通人能出的任务啊?反正出了国境就没人添香油了,他们冻成什么样也不归咱管,要不就赶到这儿得了?”
郑伏虎有些为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最好是赶到没人居住的地方……”
白屋途到处看了看,白茫茫一片,目之所及连条狗都没有。他问:“难道你觉得这儿会有人住?”
“只用看是看不出来的。”郑伏虎闭眼凝神感应,片刻后蹙眉睁开眼,“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好像感应到文昌星君了?”
“文昌?”白屋途追问,“不是死了吗?你再感觉感觉,只有他一个?”
郑伏虎有的放矢地又开始寻找文曲星君的气息,隔了一会儿蓦然睁眼:“糟了,文曲也在,但是命格老儿没提示过我任务完成,说明他们不一定在一起,我们去看看。”
二人暂时放过了雪妖,先找到了星君所在。那是一处毫无预兆拔地而起的异常建筑,围墙足有五、六米高,墙头遍布了高压电网,里面的楼房刷着迷彩图案,楼体分为内外两层,自备能源储备和发电、供热、供水设施。
“看着像个军火库啊。”白屋途说,“这俩人什么意思?这辈子凑一起搞军火去了?”
郑伏虎嗅了嗅周围的空气:“这里原本可能是和军火有关的基地,不过现在好像……有点消毒水的味?”
他拉着白屋途的手在墙上画了个圈,原本坚不可摧的围墙出现了一道平整的拱门,二人一起隐去了身形:“走,带你进去看看。”
楼体的内部设施像是一间医院。某间诊室内,一个年轻人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前,一脸无辜失落,低着头被靠坐在病床上的另一人数落着,训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白屋途一看便知:“这就是他们俩了吧。”
“司命居然没死……”郑伏虎神色一凛,“那我岂不是又要跟着他俩了?可我们两个怎么办?”
“没事。你看他气息不稳,嘴上训的凶,其实就剩一口气了。”白屋途掰了掰手指,“趁他病,要他命,我去掐死他。”
郑伏虎:“……别闹。”
白屋途义愤填膺:“前几辈子他们两个过得痛快,好不容易这一世咱俩在一起了,不能再为了盯他们把咱俩搅黄了。”
他正考虑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趁着在境外的时候把人弄死,屋内的批.斗恰好结束了。文曲星君孤单落寞地一个人出了房间,屋里坐在床头的文昌星君自己骂完了人也不痛快,隔了一会儿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白屋途愤怒:“你看这口是心非的,就该弄死!要不是他在这儿给自己加戏,你的任务早就完成了!”
郑伏虎捏了捏鼻梁骨也烦得不行:“是该掐死,可……那也不好伤人性命吧。”
文曲星君从房中出来后转了个弯,瞬间脸色好了许多,仿佛刚才被训得可怜巴巴的人已不是他。白屋途二人随着他到了另一间办公室窗外,只见他打开了一台电脑,然后气定神闲地坐在电脑前解开了腰带和拉链,过了没一会儿,脸上就浮现了一脸痴迷的陶醉!
郑伏虎一把捂住了白屋途的眼:“别看。”
白屋途嗤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没见过?你以为我稀罕看他?去那边,看看他电脑里在看什么。”
二人绕到文曲身后,他屏幕上赫然是刚才病房那人的照片,有年纪小些时候的,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更多的是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抿着唇的,甚至还有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任人更换病号服的!
白屋途:“这是变态吧?脱人家一件衣服拍一张照片……娘的,他真干得出来啊?全脱了也拍?”
郑伏虎点头:“要是命格老儿的杂志复刊,他俩可以上头条了。”
“要不我掐死这个吧?”白屋途搓了搓手,“一看就是人渣,不指望他干什么好事了。”
郑伏虎握拳:“大白天的在这儿干这个,没错,不指望了,把他两个一起弄死,这样他们都滚回天界了我也好安心留下。否则我一想起来将来还要和你分开去盯梢他们我就受不了。但是不能我们来动手,咱把雪妖留在这,冻死他们!”
二人来到楼下,郑伏虎道:“我在这布一个阵法,把方圆千里的雪妖都集中到这一处来。”
白屋途知道他一松开手自己就会显形,点头:“好,我藏起来。”
不料刚一松手,白屋途的身形暴露在内外楼的空间中还没十秒钟,忽然就有一队实枪荷弹的警卫牵着半人高的警犬狂吠着跑了进来,手电筒强光照得人眼花缭乱,通讯器的吱哇乱响从四面八方传来,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更有一名眼尖的外国佬直接朝白屋途放了一枪:“砰——”
郑伏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朝自己怀里揽了过来,白屋途的身形顿时又消失在空气中。
那个外国佬带着一小队人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打着手势安排人狙击,步步逼近,直到走到刚才白屋途藏身的位置检查到彻底没人,才做了个警报解除的动作。
郑伏虎小声紧张地问:“受伤了没有?敢打伤你,我把他们全收拾了!”
白屋途挪开手臂上按着的手:“洋鬼子枪法还挺好,擦着衣服过去的,没事。”
内层楼门打开,文曲星君器宇轩昂地从门内走了出来,和刚才在病房中挨训时唯唯诺诺的神态判若两人。他目光如炬扫视一圈,问:“什么情况?”
白屋途咂咂嘴:“这小子提裤子挺快啊,现在看着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跟你一样,人前人后两个样。”
“你是夸我还是夸他?”郑伏虎沉吟片刻,“这样看他好像也不是太没用。要不先留着看看,等他们什么时候入境了我再开始盯梢?”
白屋途点头:“好,到时我和你一起,我们也不分开。”
一个身穿防弹衣像是管事的人一路小跑上前汇报:“总监,监控显示有人入侵。我们马上封锁了所有门,但是没找到人。”
文曲星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