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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正是人们出来散步的时间,大家分成两到三人的小组,在不同的街道上便装巡行,白屋途得令“一步也不能离开”,于是紧跟在郑局的身边。
他们和另外几组分到的这条街上有当下最时髦的露天舞厅和冷饮店,人员流动量大,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
关于凶手可能是人而非妖的猜测,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白屋途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当然不会跟别人多说什么,否则有可能影响大家的查案积极性。除了妖安局之外,公安局也在进行这件案子的调查,双方互不干涉,同步开展工作,一时间这条路上的人多了又多,白屋途看谁都眼熟,看谁都像自己人。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来身边的人还是个伤号。白屋途客气地问:“郑……先生,你还行吗?要不要我扶着?”
万一危险没遇上,这么走着走着,先把局长大人走出个三长两短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郑伏虎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荧荧闪烁的灯光,眨了眨眼:“好啊。”
白屋途心想:我是扛他呢,还是架呢?如何才能在人来人往且偶尔遇到同事的路上扶好我受伤的领导,又不被人看出来他身上有伤?
他正搓着手不知往哪下,忽然手被人一把攥住。郑伏虎:“就这样吧。”
白屋途:“……”
那只手抓过来的时候有些用力,攥得他差点就要还肘了,可抓住之后又微微松开,给他调整手指的空间——不知是天气真的热了,还是两人的手贴在一起不散热的关系,白屋途感觉到两只手掌心接触到的地方有轻微的潮湿,但是……却并不难受。
也行吧。白屋途心想,至少你走着走着快倒下的时候我还能拉你一把,不至于磕着脑袋。
他提议道:“郑……郑先生,你看,这条路上人太多了,咱们……”咱们是不是要去人少一点的小路上巡逻?凶手甭管是人是妖,他怎么敢在这里露头?
郑伏虎低头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又看看四周:“是不太好。”说着,就拉白屋途拐弯进了一家露天舞厅。
白屋途:“?”
看着郑伏虎掏了两块钱买票,白屋途还挺心疼的:“其实我不会跳舞。”
“我也不会。”郑伏虎闻了闻周遭的空气,“这里好像有妖,你能看出在哪吗?”
白屋途立刻警惕了起来。发现妖的行踪,随机盘查妖的涉世证以确认该妖是否按时进行体检登记正是白屋途的日常工作之一,不过眼下舞池里的人太多了,他定心凝神看去,无数人的三世画面在头上重叠着各自上演,他根本连哪段是来自哪个人的都分辨不出来。
他呼了一口气,摇头:“这儿人太多了,看不过来,我去中间看看。”
“人家都在跳舞,你怎么走到中间去?”郑伏虎左右看看,目光锁定在舞池最前方的小舞台上,微微眯眼,“台上那个绿色裙子的女的,是不是?”
白屋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闭上眼凝神再睁开,仔细一看:“是,好像是个小蛇。”
郑伏虎示意他:“跟她说你在查案,叫她带你跳一会儿,跳到舞池中间去,注意安全。”
“……”白屋途咂咂嘴,心道你以为谁都是良好市民啊?还主动跑去说在查案?
这些涉世的妖之所以不回山里,多半是贪图红尘繁华好吃好玩,人家过得正高兴呢,没犯法没违规的,干嘛没事儿配合你查案?惹上麻烦可怎么办?平时配合做个身份检查、让你看看它没杀人没害人就不错了。
白屋途有自己的沟通技巧,溜着舞池的外沿走到了小舞台边上:“这位小姐,我在这舞池里看了一圈,就属您跳舞跳得最好看,请问您能教教我跳舞吗?”
他年华正好,长得很是回事儿,除了平日里故意耍横装糙的时候之外,想摆出个人畜无害的模样再容易不过了。那蛇小姐一见他有礼貌又会说话也很是欢喜,朝他抛了个媚眼:“您过奖了,我跳得可不太好,恐怕要踩了您的皮鞋。”
白屋途微笑伸出手,虚伪地说:“要是连您都会跳错,那我让您踩一下垫垫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请吧。”
蛇小姐欣然应邀下了小舞台,步履妖娆地和白屋途手牵手走进舞池。
头顶的旋转灯光投映下满地的五彩斑斓,映得人脸上也少了几分拘谨,多了一点儿沉醉于舞蹈和音乐的渴望。
一曲毕,又是新的一支慢三交谊舞曲响起,蛇小姐说:“您来的真正好,这只曲子慢,适合刚学的人。您把手放在我腰上吧,马上开始了。”
白屋途左右看了看别人的姿势,多少有些不同,又问:“放在哪儿?”
蛇小姐吃吃一笑,又抛过去了个带电的小眼神:“看来您不是谦虚,是真的没跳过?放在腰上就行了。”
白屋途不太好意思下手,特地错过点身,在蛇小姐背后看了一圈,最终把手放在了连衣裙收腰的最窄处:“这儿,是吗?”
“太对了,开始了。”蛇小姐看着他的眼睛,“先生,您别低头,看着我跳。我说您进哪只脚您就进哪只脚。三、二、一,左脚大步……哎哟!”
白屋途慌忙抬脚:“对不起对不起,你说的是我的左脚?我以为你说的是自己的左边,也就是我的右边。疼吗?”
蛇精既然能化成人形,必是有些修为的,这点疼痛对她当然算不得什么。她见白屋途手忙脚乱的样子憨得可爱,便拍拍他的胳膊:“没事儿,再来,三、二、一,右脚小步……哎哟!”
白屋途明知对方不是真的人,却还是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右脚,你没说是退啊……疼吗?”
“疼!”蛇小姐花钱跳舞是来跳个开心的,并非这里专门的舞蹈老师,眼下再也顾不得教不教他跳舞的事,“你再找别人教教看吧,我可要下去歇会儿了,失陪!”
白屋途:“……”
美丽的女伴愤然离场,白屋途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总算还没忘了自己来这儿是来干什么的——和小蛇精跳的那两步,加上他们停下来道歉看脚的空当,他已经到了舞池比较中间的区域。
白屋途假装被女伴嫌弃而尴尬地揉揉眉心,实则闭眼凝神,再睁开眼时缓缓地扫视周围。舞池里的人有视他为无物的,有向他投来和善理解的眼神的,有嫌弃他在这里站着碍事的,还有跳得驾轻就熟一直在好奇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的。
灯光摇曳和轻歌曼舞之间,白屋途的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尔虞我诈的陷阱、短兵相接的战场、垂垂老矣的暮年……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脑中生出一股没由来的疲惫——那种累不是因工作量太大而造成身体上的疲累,倒更像是他的这双眼睛看过了远超他年纪的世态炎凉,一直在找寻什么东西,却遍寻不着,在无数盼望却又失落之后,逐渐倦怠。
他扫视了还没半圈,一转身,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那感觉和被郑伏虎揽住时相差无几。
白屋途第一反应抬头问:“你怎么进来了?”
“嗯?”来人却是个陌生的男子,唇角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说道,“真有意思,你知道我会来?”
白屋途立刻后退一步,差点又撞上身后旋转得忘乎所以的几人,他顾前不顾后的行为惹来那几人的一通嫌弃,差点把他赶了出去。
白屋途眼见好不容易混进来又要被人赶出去,气急败坏道:“……你谁啊?”
男子的眼神冰冷得有些骇人,笑容是说不出的诡谪:“来教你跳舞的人。”
是妖。
白屋途第一反应:这不是一般的小妖。
他无法定下心神,一时间整个舞池在他眼里都恢复了灯红酒绿的模样,他再也看不清面前之人的三世,更加判断不出这人是什么妖所化。
男子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放这儿,抱紧我。我来跳女步,你跳男步就行了。”
白屋途的手搭在他的腰上,比刚才搭在小蛇精的腰上时感觉更不自在,他感觉得出那西式的燕尾服下是一具力量蓬勃的身体。
妖化成人形之后的模样和它本身是什么妖没有必然关系,但是却和它的修为与个人审美有一定关联。能化成这样的人形,想必是对力量有绝对崇拜的一族,并且不是空有崇拜之心,而是能切实掌握一定力量的妖类……是什么呢?
据他所知,本市登记在册的妖中能有此修为的不多,就算一个人的手指头数不过来,两个人的手怎么也能够了。那些妖虽认不全妖安局工作人员,但工作人员几乎都能认得出它们。白屋途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妖,来路不明。
而且,它的手没有像其他跳女步的女士一样规矩地搭在男士的肩上,而是渐渐移动到了白屋途的颈侧。
白屋途这才猛然想起,他自己也是年龄20至25岁,相貌中上的男性……是它吗?它就是副局长猜测的那个来自无人区的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是怎么跳的舞步。那男子既没喊节拍也没低头,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可大半支曲子过去了,它脚下却闪躲得游刃有余,没被白屋途踩着一下。
白屋途丝毫不怀疑,现在就算是他故意伸脚要踩它,肯定也只能踩个空。
他抬头回视它的目光,从其中看到了一丝了然的意味。白屋途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已经暴露了,意有所指地问:“你是谁。”
“来教你跳舞的人啊。”男子笑意更深,“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们还有别的事可以说说,比如,为什么你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味道?”
妖的嗅觉灵敏,但白屋途可没小刘那么好的鼻子:“什么味道?”
歌声渐弱停止,男子笑着松开他的肩膀和手:“或许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它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白屋途面前经过了几对上场、下场的舞者,再往它走的方向看去时已经找不到它的踪影。
他孤身一人站在场中发愣,新的舞曲即将开始,旁边几个跳舞的人嫌他碍事,仿佛他的存在是对他们舞蹈艺术的玷污,言辞攻击将他赶下了场。白屋途这才想起他的领导还在门口——可是舞厅有三个门口,他是从哪进来的来着?
好像门口有棵树……怎么都有树?门口有卖票检票的……也都有!
糟了糟了,他们局长大人呢?
白屋途急得跟丢了羊羔的放羊娃一样,把袖子一撸,心急火燎地挨个门张望,一回头,又撞上了一个人。
他一揉额头:“怎么又是你!”
“什么又是我?”郑伏虎冷冷地看着他,被撞了一下的胸口好像一点儿都不疼,诘问道,“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吗?跳没完了?”
原来不是妖啊。总算没把局长弄丢,白屋途拍拍胸口:“是你啊。”
郑伏虎极度不满:“什么叫是我啊?你很失望?白屋途同志,还记得你的任务吗?跳个舞就找不到北了?”
“不是不是不是。”白屋途缓了口气,“郑……先生,我跟你说,我刚才跳舞的时候看到个人,不……不是人,就是个……你知道吧?”
虽然舞厅里音乐声很大,但他们左右都有人,白屋途根据工作守则及时隐去了容易引起常人恐慌的关键词:“刚才他带我跳了一支舞,我觉得他……”
“你是觉得他长得不错,还是跳得很好?或者是没看够,还想找来继续看?哼!”郑伏虎一甩脸色,“收队!”
白屋途:“???”
这个舞厅生意非常火爆,来往人也多,是不是刚才他不在的时候郑局被人推搡挤压到了伤口?怎么脾气这么不好?
白屋途慌忙跟了过去,走到人少偏僻处:“郑局,我是想跟你说,我怀疑那个是……”
“不用怀疑了,就是它!”郑伏虎斩钉截铁道,“回去通知所有人拿装备,围剿狼妖!还有那个蛇精,他们俩一起走的,那个也跑不了!”
它是……狼妖?
别说本市了,全省都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类似狼这种力量强大且具有攻击性的妖类了。白屋途感觉自己好像漏听了什么,脑子一时跟不上:“郑局,你怎么知道那是狼妖?”
郑伏虎步履如风:“它就是从无人区来的,我跟它交过手。”
和狼妖交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狼妖呢?狼一旦发现有人企图攻击它,还不立刻把人撕碎?
白屋途担忧地问:“郑局,你身上的伤是被它弄的吗?”
郑伏虎脸色更难看:“嗯。”
这领导怎么带头不遵守安全工作守则?遇到狼妖这种确定、一定、肯定打不过的对手,应该及时呼叫增援,或者能谈判就谈判,能感化就感化,怎么上来就硬碰硬?
白屋途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跟它打呢?”
郑伏虎毫无预兆地顿住脚步,“唰”地回头道:“一只狼妖而已,怎么,你觉得我打不过它?要不是因为……哼!”
白屋途今天第三次脑袋撞上人墙,揉了揉好奇问:“因为什么?”
郑伏虎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局里!”
接到收队信号,其他巡逻的同事也都陆续回到了局里,每人领取了捆妖索、定魂针之类对小妖有一定效力但是不知道对狼妖管不管用的装备……毕竟在场的人之中别说交手了,根本就没人见过狼妖。
由于对手强大,这次行动组五人一组外出巡逻,非行动组十人一组,全局出动巡逻了整个通宵,一直巡逻到街上除了自己人再也没有别人,也没能见到那只狼妖的一根狼毛。
太阳升起,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传来:尽管没有抓到凶手,但是好歹昨天晚上没有发生新的命案。
这个消息还真是让人不太高兴得起来,因为昨天发动的已经几乎是他们局里的全部警力了,这些人不可能天天通宵巡逻,经过一晚之后至少要分成两到三班制进行倒班。昨天的巡逻人数对凶手造成了威慑,那么巡逻的人如果缩减到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还能对凶手造成威慑吗?
通宵巡逻和平时的值班不一样,值班是在那一坐就行了,巡逻可是要一整晚几乎不停地走动,白屋途累得回到局长办公室后在外间的沙发上倒头就睡。
睡了一上午,他醒来后去公共浴室冲了个澡,回来正好遇上一个军医给郑伏虎换完药。白屋途上前打了个招呼:“大夫,我是郑局的临时警卫官,他的伤口怎么样了?还得多久能好?”
大夫跟他点头致意:“不到一个星期能恢复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我建议他静养,但他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坚持要继续主持工作,要不是因为他这次是意外受伤,这份责任精神完全可以申报‘感动三界十大人物’奖了。”
白屋途不明白,郑局不是因为任务受伤的吗?怎么就不能申报了?他问:“大夫,我是昨天刚来的,咱郑局这伤是什么时候伤着的?”
大夫:“上周六吧,正好那天我休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电话临时叫回来。”
周六不就是郑局代替他值夜班的第二天清早么?可那天他的值班记录上明明写的是“情况正常”,如果是夜里遇到狼妖出没而响了警报,郑局怎么会不说?
难道是早晨签完字郑局在路上走着走着遇到同样早起的狼妖?这好像不太符合狼的生活习惯吧?
白屋途百思不解,敲门进了暗间的卧室,看到郑伏虎正躺在床头,又是一脸苍白。
刚才那军医是来换药的吗?换的药不会是有毒吧?
白屋途走上前:“郑局,你换完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郑伏虎闭着眼:“纱布黏在伤口上了,撕的时候有点疼,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白屋途:“……”伤口出血,估计至少有一半是他撞出来的……
领导说要休息,手下自然得赶眼色,白屋途做贼心虚,轻手轻脚地准备出门。
郑伏虎突然开口:“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白屋途手脚停在半空:“啊?怎么了?”
“昨晚没发生命案,是因为昨天巡逻的人数太多,凶手再丧心病狂可也不傻,怎么都不会挑在昨天动手。”郑伏虎抬起手覆盖在脸上,“不管是不是那只狼妖作的案,我已经打草惊蛇了,真正的凶手很可能潜逃到别的城市躲避风头或者继续作案。”
他的声音疲惫而沮丧,似乎一上午只是躺着,并没有休息:“如果有人再在这个凶手的手中丧命,不管是不是在本市,都是我的责任。”
凶手非常嚣张,连续五天都挑选在晚上八点多作案,毫不避讳甚至有故意挑衅的意味,昨天巡逻到后半夜的时候白屋途就开始有这样的担忧了,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局把自己先累得垮下去,安慰道:“郑局,也许不是狼妖呢?”
郑伏虎抬了一点眼皮,极为不屑地嗤道:“你和它只有一面之缘,还帮它说话?”
“不是不是,”白屋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重整了一下自己破碎的同情心才接着说,“老实说,就咱局里配的捆妖索和定魂针,那都是几十年前流传下来的装备了,妖要是真想干坏事,它会在乎有多少人带着‘捆妖索’巡逻吗?真的会在乎有多少人巡逻的,我觉得还是人。”
郑伏虎没说话,眉头微皱,似乎正在顺着他的思路思索。
白屋途:“我觉得,咱可以继续在‘人’的方向上继续研究。”
郑伏虎不解:“昨天没有新的案子,怎么研究?”
“他连续作案几天,都是同样的手法,进行得非常顺利,那他再作案时很可能还是用这种手法。咱得把旧的先研究透,”白屋途一卷衬衣袖子:“局长,我们来场景还原一下吧!”
郑伏虎:“……”
白屋途跃跃欲试,手里空举着好像拿了什么东西:“我来给你下药了哦?我下了哦?我来了哦?”
郑伏虎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你来吧。”
白屋途:“你说得对,迷.药蒙面捂嘴这一招不行,这次我假装求助,带你进了暗巷,然后给你看了个东西。”
郑伏虎专注地看着他,脸上又多了几分血色,问:“……什么东西。”
白屋途像模像样地把手心拿到郑伏虎面前:“也许是某种挥发性的药物,看起来并不可怕,甚至什么也不像,所以让人不得不多看一会儿,但是你在看或者闻的时候就已经吸入了。郑局,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白屋途刚冲完澡不久,发梢的水滴在他弓腰动作之间有几滴甩到了郑伏虎的脸上,他一边抱歉一边掏出手绢擦了擦。
郑伏虎看起来完全沉浸在案情中,丝毫不介意这些小事,任他擦了一通,严肃道:“有可能。我中毒了。”
白屋途的一个猜想得到了肯定,如同受到了鼓舞:“然后你的药性发作了,我引导你对我产生兴趣。嗯,这一步嘛……”
郑伏虎:“跳过。我对你产生兴趣了,然后呢?”
郑局今天怎么这么贴心?
“然后就……做那回事了呗,”白屋途的想象力到此为止了,求助道,“应该怎么做?”
郑伏虎定睛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坐在床边,示意道:“你躺下。”
“好,”白屋途往他床上一躺,再看向郑伏虎时忽然发现角度不一样了,导致眼前的郑伏虎和他平时见到的那个郑局长也极为不同,他不禁心猿意马,语无伦次道,“我……凶手躺下了,受害人是不是也要躺下?”
郑伏虎坐在床边没动,淡淡地提醒道:“你躺着,我应该是趴着的。”
白屋途还是第一次躺着面见局长大人,而且对方还高高在上,迟迟不配合他场景还原,这让他觉得他的想法遭到了漠视,唯恐被嫌弃,赶紧说:“那那那你就趴下?”
郑伏虎还是没有动,可能是昨天被他推了那一下推怕了,垂眸顿了顿说:“我得趴到你身上……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白屋途已经兀自躺了一分钟有余,感觉自己在玩一个人的场景还原游戏,浑身上下尴尬无比,他心中默念“只要你躺下来怎么都行”、“赶紧躺下来吧”、“有话躺下来再说不行吗”,说道,“那你就趴我身上吧……小心别压着你伤口了!”
“好。”郑伏虎起身,单膝跪在床边,另一条腿和白屋途的小腿重叠着覆压了上去,“那我来了。”
“来吧!”白屋途视死如归地把心一横,紧紧地闭上眼,感觉自己身体多承受了一份带有温度的重量。
那份重量从小腿逐渐蔓延到膝盖,再向上,两人的大腿相贴——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郑局再继续压过来,岂不是要压到他的……小兄弟了?
他蓦然睁眼,却看到郑伏虎单手支撑着身体,停在了这个位置正看着他。
比刚才更居高临下了!
白屋途不禁问了一句:“郑局,你怎么不……不过来?”
郑伏虎身子又向下趴了一点,但还没压到白屋途担忧的位置之前就停下了:“不是这样。”
白屋途躺在床上只能卑微地仰视他,:“什么不是?”
郑伏虎站起身,拍了他一下:“起来吧。第一名受害人遇害现场的巷子里是砂石路,这样的地方凶手如果躺在上面,两人发生关系之后他岂不是背上皮都磨破了?就算是追求快感,也不至于搭上自己。”
白屋途赶忙起身,不经意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莫名地烫手,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是怎么回事?”
郑伏虎视线越过他看向床:“是别的姿势。还试吗?”
“试吧……”白屋途心想,躺都躺下了,如果别的不试,郑局会不会觉得他其实是很想往人家床上躺一下才故意那么说的?他谦虚地问,“郑局,再怎么试?”
“受害人背上皮肉几乎完全破损,有可能是凶手撕咬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磨损的,”郑伏虎躺在床上,“我躺下,你坐到我身上来。”
白屋途看了看郑伏虎自然地躺在床上的姿势,忧虑道:“你肚子上有没有伤?”
郑伏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以为我会被那个狼妖打成什么样?”
“没那个意思。”白屋途干笑着摆摆手,心想,你被狼妖打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觉得意外呀!
他说:“那我坐上来了?坐……这儿,行吗?”
同样是居高临下,他却完全没有看郑局窘迫的优越感,反倒觉得人家郑局躺在自己床上是应该的,而跪坐着的他才更该脸红。
郑伏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可以再往下点。”
白屋途哈哈一笑,想着开个玩笑调剂下郑大局长压抑的心情:“再往下我怕给你坐断了!”
郑伏虎完全没有幽默细胞,严肃地指挥道:“谁让你一屁股坐下来了,你不会轻点坐么。”
“哦。”白屋途扶着郑伏虎的腰,动了动身子,往后移动了一点,越发觉得自己不正经,“这样吗。”
郑伏虎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白屋途问:“坐上来之后呢?”
郑伏虎咳嗽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凶手在这个过程中撕咬了受害人胸前的皮肉,所以现场满地鲜血——如果人死之后再撕咬的话,是不会流这么多血的。这也证明了凶手使用的药物能让人丧失痛觉,否则受害人不可能一边流血一边进行……”
“可是,”白屋途坐在郑伏虎的身上感觉软硬适中且有弹性,正坐得十分惬意,聚精会神地听到这里忽然出言打断道,“不是说会有快感吗?有可能是快感导致受害人感觉不到疼痛了呢?”
郑伏虎闻声把脸朝旁边一转不说话,隔了几秒冷酷无情道:“下来。”
白屋途完全不知道是他哪句话惹领导不快了还是坐得时间长把领导压麻了,“哦”了一声乖乖爬了下来:“第二个受害人的尸体是在楼梯上被发现的,凶手应该不会特意去蹲点等某个人,所以很可能是看到受害人进了楼梯间后尾随了进去,然后两人在楼梯间内发生……”
郑伏虎:“不太可能。”
白屋途:“为什么?”
郑伏虎比划了一下:“我去看过现场,血迹距离上一层和下一层住户的楼门都不足两米,如果是这么近的距离,楼梯间内的住户不可能听不到。”
白屋途疑惑地一歪头:“听到什么?”
郑伏虎又不说话了,随手收拾了一下床头桌上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打算离开。
白屋途更为不解:“听到什么啊?”
郑伏虎回头看他,勉强抬了一下左手,两掌相击拍了几下。
白屋途:“???”
怎么我们局长当惯了领导,分析案情的时候还得有人给他不停地鼓掌吗?
白屋途只好配合地“啪啪啪啪”鼓了几下掌。
郑伏虎脸色更加难看:“我是告诉你,两个人发生关系,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吗!”
白屋途瞬间想明白了,刚凉下来的脸“腾”地又红了个透,唯唯诺诺道:“哦……知、知道了……那是怎么回事?”
“血是从楼梯转角的窗台流下来的。”郑伏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有可能是两个人在窗户外面的平台上发生关系。当时凶手从外面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声音,作案后又将被害人推进了楼梯间。说明凶手使用的这种药物他非常确信它的性能,而且他有特殊的逃跑途径或是有人放风,所以即便是周围有很多人居住的地方他也不担心在作案以及撤离时被发现、抓捕。”
“如果真有这种一闻就中毒,在很短的时间内发作且让人丧失痛觉神志不清的药物,对社会危害就太大了。”白屋途边说边翻了翻床头的资料,拿起一张黑白的现场照片看,“可是这个小平台也就一米宽,是给住户放花盆用的,两个人怎么可能……”
郑伏虎从他手里抽走照片,用照片角朝门旁的墙角一点,示意他靠墙而立:“两个人都站着就可以了。”
白屋途后退几步站到墙根:“这样就行了?”
郑伏虎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不对。墙上和玻璃上的血迹呈喷射状,而窗台却有一部分是干净的,没有沾染血迹,说明案发时这里覆盖了什么东西,事后被凶手带走了。我认为有可能是凶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比如……腿。”
白屋途靠近桌子站了过去,翘起一只脚搭在桌上:“这样?”
“也不对。”郑伏虎拎起照片,反过来朝向白屋途,批评道,“窗台和墙面在同一水平面上,凶手应该是面朝墙面,然后把腿平行于窗台抬起的,你这是九十度夹角,腿快伸到平台外面去了。”
白屋途依言转身,把腿抬到桌上,且和自己的身体保持在同一平面。
那张桌子原本是放在厅房摆放茶具、香炉的条桌,比一般的桌子略高,可能是觉得这间屋较小,放在这不占空才挪进来的。
白屋途不得不把小腿抬得比腰还高,又要用手指扒住墙以保持整个人贴上去……这样背对着郑伏虎实在太羞耻了,他简直度秒如年,只好拿额头贴着墙面借以降温,问:“郑局,这样……对了吗?”
郑伏虎没说话,默默走上前来,轻轻贴着他的后背抬起手,把他的额头和墙面隔开,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音量说:“别靠这么近,等会儿着凉了。”
“啊?哦……好。”白屋途向后靠,贴着他额头的手心也跟着朝后靠,整个人靠在了郑伏虎身上,耳边来自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更加明显,最重要的是……他明显感到身后那人正用一件他也有的东西,以攻击的姿态隔在两人中间!
白屋途气声道:“郑……郑局。”
“作为受害人,”郑伏虎低头靠在他的耳边,呼吸吐纳的完全是他耳边和颈间的空气,“我能抱你吗?”
“……是、是要抱。”凶手和受害人在二楼通向三楼的转弯平台上,如果不抱住的话很有可能脚下一滑摔下楼去。
可这样的准许白屋途实在难以启齿,他答应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抱吧。”
郑伏虎抬起牵动伤口的左手,虚虚地框在他的腰上,接着逐渐收紧,一直到略微用力地箍住,将他紧紧地拉向自己怀里。
透过轻薄的衣衫,白屋途感觉得到那只手臂因为发力而产生轻微的颤抖,他担心地问:“郑局,你这样,伤口不疼吗。”
郑伏虎的下巴垫在他的右肩上,似乎已经闭上了眼:“我不是中毒了么,中毒就没有痛觉了。”
“哦……”白屋途贴在他身上,不敢将重心往后靠,生怕又压到郑伏虎的伤口。可两人接触的位置刚一分开他就又被腰上的手臂按了回去。如是两次之后,他索性不乱晃了,问:“郑局,我,还要做什么。”
“你不用做,该我了。”郑伏虎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向下移动,放在胯骨上方重新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喑哑着问,“小白,我能动吗?”
郑伏虎平时说话声音坚定而沉着,不是下达指令就是布置任务,极少有这样不自信地反问的时候,更不要说……这话里竟然还带着几分恳求和讨好的味道。
强烈的反差让白屋途心中过电般地一阵酥麻,那股电流一路向下,一直通到了不知名的穴位,点燃了那里的一根灯芯,让烛光由暗到明越来越亮。
封闭静谧的空间,开放迎接的姿势,炽热交叠的躯体,冠冕堂皇的借口……白屋途觉得要是再加点儿什么,他从这个门出去之后也能写小黄书了。
他下意识地滚动了两下喉结,口干舌燥地问:“动……怎么动?”
“这样。”郑伏虎说完,一只脚伸到白屋途的两腿之间,用大腿根顶住他搭在桌子上的那条腿,挤得他两腿不得不难堪地分得更开;另一只脚把白屋途踩在地下的那只脚横向抵到墙根,使他完全不能凭自己的力量支撑住身体而向后倚,倒在了郑伏虎的身上。
架好姿势后,郑伏虎缓缓地从他两腿分开处自下而上顶了一下,让那条令人战栗的巨龙隔着几层布料一路碾压过白屋途的臀瓣,又沿原路返回,留下火球滚过般烫热的痕迹。
郑伏虎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喟叹和克制忍耐的咬牙声:“小白,让我动动,就一会儿,行吗?”
白屋途仿佛被他箍住了脑子,箍得他思考困难,再被他耳边风一吹浑身发痒:“那……就一会儿。”
就当是给被蚊子叮了的人……挠痒痒了!对,挠痒痒!
“小白……你真好。”郑伏虎把他往自己身上抱得更高、更紧,抱得白屋途着地的那只脚几乎只剩脚尖点地。
随着郑伏虎缓缓地挺动着胯部,那条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巨龙来回从白屋途的臀瓣和两腿之间顶蹭,白屋途有几次被它顶得不由自主地发出短促的“啊”声,反而激励了它的腾飞,下一次对待他的是更为激烈的撞击。
“你……好了没?”白屋途几乎被他抱到空中,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惊慌又羞愧,“你说就……就一会儿的,这都多久了。”
“小白……好小白。”郑伏虎把头埋在他肩上,双手抱住他的身子,让两人从肩部到臀部紧紧相贴。
巨龙一言不发地开山凿路,郑伏虎又发出近乎央求的声音,“再等等我,好吗。”
白屋途:“……”
人家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说了……白屋途双手尽力地扒在墙上,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斜躺在郑伏虎的身上,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累了,他又坚持了几分钟不得不开口,“郑局,很久了……”
郑伏虎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上汗珠已经汇聚成滴滚落,白屋途耳边的喘息声也愈发不堪入耳:“再等等我。”
白屋途:“不行了,我……我累了啊!”
郑伏虎:“躺我身上。”
白屋途:“那我不就压在你伤口上了!”
郑伏虎:“没事,压。”
“不行啊!”白屋途的两条腿都被顶着贴在了墙上,仅靠手推墙想把身后人顶开的难度和支撑自己的难度一样大,他试了几次未果,“你放我下来……你够了啊!郑局?郑局你听见没?郑局!”
郑伏虎粗重的呼吸混杂着渴望的呼喊:“小白,再叫我。”
“我叫你个头啊?你还没完了?”白屋途狠了心也终究没舍得打他受伤的左半边,一记回肘结结实实地捣在了郑伏虎的右臂上,“放我下来!”
郑伏虎吃痛发出一声“呃!”,同时他动作也减慢,仍不甘愿般有一搭没一搭地顶着白屋途。又过了片刻,郑伏虎疲惫道:“跟你说快了,你还打我。”
白屋途:“你不放是吧?我真动手了!”
“放了放了,”郑伏虎松开手,朝后踉跄几步,抱着白屋途一起倒在了床上,朦朦胧胧地喊了一声,“小白。”
白屋途大喘几口气缓过劲儿,暴跳而起:“别再喊我小白了!”
郑伏虎撑起身,委屈般地看着他:“那我叫你什么?”
“白队长!白同志!白屋途!小白!不对!没有小白!”白屋途不知道自己吃了哪个食堂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领导亲起的昵称指手画脚,但就是有一种他占了理的硬气。
郑伏虎看了他一会儿,笑着点头:“好,白队长。要我帮忙吗?”
白屋途觉得自己浑身长满了刺,郑伏虎再敢过来他保准能把他扎一身窟窿,于是提防又不屑地问:“什么帮忙?”
郑伏虎一扬下巴:“你‘那儿’。”
白屋途低头一看,顿时脸像烧开的水——脸皮快兜不住里面的热气儿了:“不用!”
他愤怒地拉开门向外走去,关门之前还听到郑伏虎躺在床上发出上气不接下气、想笑又怕牵动伤口疼痛的忍笑声——现在知道疼了,刚才干嘛去了?活该!
坐在隔壁的小房间里,白屋途身上点着的那根蜡烛依旧没有熄灭。
他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只好拉开拉链,心想,我就摸摸而已,我摸摸我自己还不行吗?我可不像有的人,整日里道貌岸然,居然拿别人“磨”自己,人渣!唉这沙发好硬……刚才好像拿了这个拿了那个,又摸桌子又摸墙还没洗手……早知道让郑局……不对,怎么能想着他?我的意思是,早知道在郑局那张床上弄了……
疯了疯了,怎么能想着躺在别人床上摸自己?唉这沙发真的好硬,早知道真不如让郑伏虎……怎么又想到他?可是……如果留下来他真的会帮我弄吗?
只是说说而已的吧,临走的时候还听到他在背后笑话我呢,肯定是觉得这么折腾我新鲜好玩吧?毕竟他以前那个警卫官块头大得可是要侧身才能进门的……真是混蛋!以后不要想再喊他分析案情了!
白屋途纠结而自暴自弃地发泄了一通,从墙边的立柜里找出了草纸擦了擦手。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失落地想。
他的职位,说得好听是特别行动队队长,但说白了就是个小办事员,而且是穷乡僻壤的小辖区,穷得连妖怪都不住在那儿,最多的工作就是挨着大马路所以要给进出本市的妖审核一下暂住证和涉世证。难怪……他自称白队长的时候郑伏虎笑得那么开怀。
按说他的办事能力和天赋也不差,在整个局里至少也处于上等水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只能待在那个小辖区,人员调动从来沾不上他的边,更不要说升迁了。
而郑伏虎呢,货真价实的总局局长,一呼百应,说叱咤风云也不为过。
在郑伏虎的眼里,他只是无数个手下之一,并无特别之处,人家又怎么会真的劳动大驾“帮”他?
心烦意乱!
白屋途把头靠在巨大的柜子外侧,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渐渐传来。
一个市侩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晚了,已经瞎透了,别说你没钱,你就是有钱我也救不了他……眼烧了,治不好,你听懂没有?别再敲门了,我要睡觉。”
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说:“只要你,不要他,那个小瞎子,我带走有什么用?瞎子能伺候人吗?”
“哟,我要带你走是你的福气,你知不知道?跟着我长大以后吃香喝辣……”
“哟哟哟,小龟崽子你敢打我?来人呀!给我打他!还有那个小瞎子,给我打出去!打死了算我的,扔到海里!”
白屋途本来心情很差劲,觉得自己被郑伏虎那个混蛋轻薄就够倒霉的了,这一听这瓶子里鸡飞狗跳的场面不禁觉得好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惨的妖怪?
世间的妖怪通常过得比人要富裕,它们寿命长,有大把的时间累积财富,而且天灾来时往往因为本身拥有法力和不同于人类的体能所以能躲避,在太平的日子里就把手头的钱换成金银一类的硬通货,打起仗来找个山洞一埋,睡个十几年再出来,就又是太平盛世了。
而刚从山里出来的小妖若要涉世,必定是先去找它的本家,比如鸡精找鸡精,鸭子精找鸭子精,人家看在同类的份上好歹会给你指条明路,富裕的或是有眼缘儿的说不定还会资助你点儿钱,有些过得讲究的,送个小宅子也不稀奇。
实在不行的话,稍微使点儿小法术,找那些达官贵人劫富济贫一下救救急,自己也不会过得要卖身这么惨呀!
看来留下瓶子的这个妖,既没有本家,又没找对路子,而且还恪守不能妄动法术的规矩,甚至连偷鸡摸狗之类的事也不敢做,最后落得被人打一顿扔到海里的下场。会是什么妖呢?难道天底下就它独一份儿?没有一个同类能帮帮它?
一个妇女的声音传来:“煮好了……这孩子烧得太厉害,这点儿草药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别喂了,你没看他都喝不下去了吗?你把他被子弄湿他更难受……”
“下了好些天雨,你上哪采药?草药叶子都让雨打得认不出来了,山上路也滑,再说你走了谁照顾他?……好吧,那就半天,先把他放我家里,我可跟你说好了,只有半天,他床前离不开人,我不能一直看着他,还要给人家缝衣服。”
“你回来晚了,已经没了……”
看来是没等到小妖采药回来,那个眼瞎的孩子就死了。
白屋途听得心酸之余不禁好奇:死的这个究竟是谁?为什么瓶子的主人一直护着他,还要为了救他而卖身?上一个瓶子中没来得及穿一穿新衣服,最后连个棺材也落着的,也是他吗?
人能转世是不假,但是瓶子的主人一个妖怪,怎么可能推算出这个人下一世转到了哪里,然后找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