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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一南一北有两个门,北门就是秦良玉她们这些犯人走的门,南门离传达室非常近,与外岗的铁皮岗亭斜对,这是狱警的专用门。
进入南门的左首是一个直通五楼的狱警专用楼梯,因为生活科、教育科和入监队的狱警办公室都在这栋楼上,所以平时这南门只允许狱警进出。
犯人走这扇门只有三种情况被允许,一种是紧急病症进入治疗;一种是重症需要转到外面的医院接受治疗;还有一种是死亡被抬出去。
医务室的狱警办公室在楼梯稍往里的位置,办公室再往里就是医务室的走廊和各个门诊科室。
这次带大东进来的是二监区的监区长焦红羽,由于监狱里的操场非常大,大东顺着操场甬道的警戒线走到西楼门至少也得十分钟的时间,焦红羽目送他走远后,转身从南门进入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狱警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坐着一名值夜班的年轻女狱警,正在低头认真地翻看着一本《新款毛衣花样编织》。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见是焦红羽,笑着招呼道:“焦监区长,怎么?又有犯人生病啦?”
“是啊!”焦红羽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问:“又在研究毛衣呐?看好什么花样了?”
女狱警笑着道:“我听说入监队里有个犯人织的毛衣特别好,据说织得也快,一个周一件。”
将书往焦红羽的面前推了推,“这不快到春节了吗?我想着送我妈一件手编毛衣。你快帮我看看,选哪个花样好?”
焦红羽抿唇轻笑着,两个人开始研究起毛衣花样来。
就在焦红羽进入南门的同一时间,谁也没有留意到悠闲地走在警戒线内的大东,突然身形一晃,像一个鬼魅般转瞬便已经来到了医务室的北门。
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眼,见幽暗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既没有焦红羽或者其他狱警的身影,也没有医生或者犯人的身影后,他这才轻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监狱里的犯人都是女人,所以医务室有规定,妇科每晚必须要有一名医生留守值班。
白天给秦良玉查体的白大褂之前已经得到信,知道大东今晚要来。虽然来传话的人并未告诉她大东要来找她干什么,但她大致也能猜得出大东的来意。
毕竟秦良玉的样貌,以及她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犯人的气质别说是在监狱里,就算是在外面的社会上也是极难见到的。反正活了40多岁,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五年多的白大褂从未见到过。所以,秦良玉能得到大东的青睐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已经快夜里八点了,她等得有些无聊,便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操场出神。
正在这时,她看到大东从甬道的南头走来,刚准备转身回到椅子里坐下,突然她发现大东像是人间蒸发般从她的视线内消失。
就在她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了,正在四下梭巡大东的身影时,却感觉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猛然回头,她惊怔地看着身后,双手捂住嘴巴,差点没惊叫出声。前后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大东居然像空降般站在她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
“没事不要到处乱看,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你会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大东磁性的嗓音此刻听在白大褂的耳中,像催命鬼的索魂令,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蔓延至她周身每一处毛孔。机械地点着头,慢慢地将双手从嘴上移开。
“东、东哥!”
尽管比大东年长了十多岁,但能让大东默许这个称呼的人毕竟不多,所以整个监狱里的犯人,能喊东哥的,基本就等于说是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套用秦想对秦良玉说的那句话,家里人关系再硬,后台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在自己的身边。而有了大东这个靠山,无论是不是在二监区服刑,整个监狱里便没人敢欺负她们。
大东回身坐到旁边的椅子里,“问了吗?”
白大褂双手垂在身侧,紧捂着腿两侧以控制自己四肢的颤抖幅度,“问、问了,她说……有过。”
白大褂不仅是个女医生,还是个过来人。下午在大东让她去问秦良玉是否与男人发生过关系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大东的意思。当她对秦良玉问出这句话时,其实她跟大东一样,也希望秦良玉能够回答说没有过。
她知道男人在乎这个,尤其是在乎自己在意的女人,如果秦良玉当时说没有,那么她相信此刻的大东应该是无比开心和满意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为这个问题纠结了一下午,想过对大东撒谎,可又怕大东哪天真验证了,自己将会死得很惨。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大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所以她没有看到大东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划过一丝记忆的哀伤,那是一种让人颤栗的哀伤,也是一种让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感到心疼他的哀伤。
偷偷看了眼大东受伤的左胳膊,见伤口上的缝合线已经崩开,里面不停地往外流着血,之前医生给他包扎的纱布破碎得不成样。
虽说不是外科大夫,但白大褂只一眼便分辨出,那伤口和纱布是人为造成的。
感受到大东那种沉默的伤感,白大褂有些替大东着急,虽说现在不是夏季,但伤口一旦感染的话也不是闹着玩的,身份再特殊,那也是名犯人,不可能像在外面一样随时就医。
可大东不张口,她也不敢轻易打扰他,突然想起今晚见到秦良玉与焦健带来的那两名受伤的女犯。
“东哥。”白大褂迟疑地开口,希望能够转移大东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总沉浸纠结在秦良玉非处的问题上。
“说!”大东左手臂上的血已经开始顺着手指滴落,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双眼紧盯着地面上那一滴一滴迅速渗透进地下的血迹。
“今晚秦明月和焦健带着两名入监队的新人来外科包扎伤口,其中一个大个子据说是秦明月的好朋友,而另一个是焦健在看护。”白大褂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汇报给大东。
“秦想没来?”大东始终没有抬头。
“没有,我听我们生活科来拿药的人说,她们在监室里好像听到楼上入监队的人在打架。”
终于抬起头,大东眼中的哀伤已经被担忧所取代,“她……没受伤吧?”
白大褂在心底轻叹了口气,看来大东这次是认真的,记得以前对秦想,他可没有这么上心。
“这倒没有,不过东哥,我奇怪的是,秦明月也是个新入监的犯人,这事按说的话不该她带人下来。”
“嗯,知道了。”说完,大东站起身向旁边的外科走去……
通过这次开会,秦良玉知道原来监狱里的规定非常多,而且一旦做得不好便会被扣上一顶违反监规的帽子,下场便是被扣分,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将来所在监区的分。
监狱里夏令时是每天早上5点起床,冬令时是6点起床,起床后需要集合到操场上去跑操。
起床号响起后,所有犯人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来整理床铺,至于上厕所这样的事如果来不及便只能等跑操回来后再解决。
晚上就寝时间是9点半,下面监区根据劳动量不同可能会有所延迟。就寝前十分钟,各自在监室里排队站好等待狱警点名,点完名后必须立即就寝。
所有的新入监犯人,在入监队这一个月的训练期内,不仅要学会熟悉监规,还要进行队列训练和劳动。这是为了将来分到下面监区去以后,能够迅速融入监狱的快节奏生活打好基础。
“每个新入监的成员,我会发一本《海东省女子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监规必须在一个周以内背下来,背下来以后可直接到办公室找队长背诵。一周后如果还没背下来的,会得到相应的处罚!”
“从明天开始,只要是好天气,所有新入监的人员上午到一楼操场去参加队列训练,下午到一楼大厅里参加劳动,劳动任务到时候我会具体给你们安排。”
见每一个新入监的监室长都在认真地听,焦健接着道:“明天我会安排几名老入监人员去教你们整理床铺以及叠被子,这个必须要认真地学,因为以后你们到了下面的监区,床铺整理这部分是直接与分数挂钩的。”
“你们各个监室的监室长回去以后,在本监室里问一下有没有会理发的人,女监里所有犯人的头发必须是齐耳短发。”
“好了,要讲的就这些,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回去传达给监室里的人,十五分钟以后,自北向南,按次序到洗手间洗漱,每个监室按人员数目,只有十到十五分钟的洗漱时间。”
扫了眼下面众人,焦健接着道:“如果有谁没听清或有不明白的地方,散会后可以来问我,离开前,来我这里按监室人头领监规手册。现在散会!”
通过焦健刚才所讲的这些规章制度,秦良玉发现这所监狱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其他倒无不妥,整个一军事化管理。
从焦健处领了《监规》后,秦良玉便直接回到自己的监室里。
大概之前马扎事件的吵闹声太大,值内岗的老太太被吵醒了,见秦良玉进来,她发出浓重的鼻音问道:“散会了?”
秦良玉低应了声,扫了眼其他人,发现她们都还在睡着,有的甚至发出了挺大的鼾声。
“你赶紧先去洗手间洗漱,跟那些新入监的把时间错开来。如果外面值内岗的人问起,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说话的这个老太太叫元贝红,秦良玉今天中午看过她的床头牌,也知道她就是这个监室的监室长。
这老太太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面,很少能见到她的笑脸,再有一个特点就是声音尖细,只要她把嗓门扯开来,估计一楼都能听到声儿。
刚准备对元贝红道声谢,哪知她身子一骨碌背转过去不再搭理秦良玉。秦良玉摇摇头,抿唇轻笑了下,感觉这老太太挺有意思。
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品往洗手间去,果然,刚走出监室,就被值内岗的两名老太太给拦下,当她们听说是元贝红让秦良玉先去洗漱的,这才一脸不情愿地退到一旁。
8点,各个监室开始逐次进入洗手间洗漱,随着这些人的进入,洗手间里跟炸了营似的传出各种声音。争水龙头的、脸盆掉到地上的、抢厕所蹲坑的、脚底沾水不小心滑倒的。
任凭焦健和秦想去骂了几次都不管用,一直快到9点准备点名就寝了,洗手间和走廊这才安静了下来。
晚上睡觉大灯是关闭的,仅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室内一下子变得朦朦胧胧的。
喊来王伟三鬼,安排他们留守一个在自己身边随时看着时间,秦良玉可不想明天一早憋着一肚子的宿便去楼下跑操,所以她决定比其他监室里的犯人早起一个小时,这就需要王伟他们来给自己当闹钟。
大概是换地方了,刚躺下时,秦良玉怎样都睡不着,这床稍微一动就吱嘎作响。怕吵着床下的人,她尽量保持着一个睡姿不动,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竟也睡过去了。
午夜十二点前后,下面各个监区开始陆续收工返回。二监区带队的依然是大东,在操场点完名以后,这些犯人们才蔫头耷脑地走入监区大门。
在进入监区大门前,大东那双深邃的眼神向五楼秦良玉所在的监室窗口扫了眼。就在这同一时间,床上的秦良玉猛然睁开眼,她梦到了一个人,一个前世曾让她刻骨铭心难忘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