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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新阳仿佛完全陷入了追忆中,他的眼神中满是浓浓的爱意,嘴角也不经意的翘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我记得甜甜的母亲总是喜欢梳两条大辫子,她的辫子真好看呐...又浓又密,我这辈子,都再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头发...”
“每次我拿了蒸槐花去找她,她都会甜甜的冲着我笑,只要她一笑,我就感觉全世界都亮了...”
“有一次我跟她说,说我以后要娶她,她当时都羞的傻住了,树上的槐花落下来,细白细白的花瓣撒了她一身,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槐花的味道。我当时看着她的脸,心里面就发誓,我一定要娶她,保护这个女人一辈子!”
“后来我们真的结了婚,当我拥有她那一瞬,我感觉拥有了全世界...刚结婚的时候,我们特别的穷,我拼了命的往上爬,就希望让她过上好日子...”
“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领导的赏识,领导提拔我给他做秘书...干秘书的,你也知道,领导可以休息,你却不能休息,全天二十四小时,必须要随时候命...因为工作的时间太忙,我没什么时间陪她,她从来也不抱怨,只是在我最疲倦的时候,会给我一个最温暖的怀抱。”
“直到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想去一趟省城,她说她张这么大,从来没看过省城是什么样子。”
“省城...也就是莱西嘛,离我当时在的地方不远...我那两天正好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就跟她说能不能过一段时间...她平时很听我话的,可是这次她却一直坚持,我很生气,破天荒的说了她几句...就算这样,她也不松口,非要让我带她来一趟省城。”
“后来我拗不过她,还是答应了...那次我们来省城玩的很开心,当时莱西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中心老城区,我领着她在城区里面转,她快乐的就像是一直小燕子,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停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乐的她,当时我还在检讨,是不是我一直太忙于工作,没有好好的陪过她,我暗暗的决定,以后一定要少工作点,多陪一陪她...”
“因为我们当时没有多少钱,在离开莱西的时候,我跟她就是来这里,吃了一顿槐花饭,她跟我说,这是她这辈子吃的第二好吃的槐花...我问她,第一好吃的是什么,她告诉我,是我在小时候给她送去的槐花...”
孙新阳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音突然顿了顿,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才继续开口说:“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会儿已经查出来癌症晚期...没有几天好活了...”
“从莱西回了家,她的身体急速恶化,从住进医院到她离开,根本没几天的功夫...哎,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
孙新阳微微抬起头,那保养的很好的脸上,竟是生出了几丝皱纹...
他伸手指着门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你看...这株槐树当时就在这里,我们来的那年才刚刚种下,现在都张的这么大了...”
我看着孙新阳的脸,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悲凉!
他的每一句话都不伤感,他的表情里面也没有悲伤和自责,可我却从他的话里面,感到了无限的感伤和怀恋!
从他说的每一个字里面,我都能感受到他对亡妻的爱,还有那刻骨铭心的追忆,以及他对没能陪伴在她身边的悔恨!
他那一句句平淡的话,就像是一颗颗石子,不断的扔进心湖中!
直到他那最后一句,更是让我心中不禁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虽然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可是我却能感受的到,他那近乎无限的悲伤!
这种感觉让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呵呵,时间过的还真快啊...”孙新阳摇了摇头,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说:“其实啊...这家店以前的味道还真的不错,就是最近几年,这家店主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可能味觉也失灵了,所以做出来的味道才会差了些...”
我心头一动,近几年味道差了...难道说,这些年以来,他每年都会来这里吃东西么?
“你知道为什么这家店的生意这么差,这对老夫妻还守着这家店么?”孙新阳笑着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我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啊...这家老板坚持要给那些老顾客做饭,她们说过,要是她们不干了,那些老顾客想吃这味道了,去哪里找她们呢?”
“呵呵,你也是老顾客了吧...”
孙新阳正说着话,那个老爷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从后面笑着走了过来。
他的年纪的确是太大了,走路都有些不稳,说话也慢吞吞的。
“我和老婆子啊,就是这么想的...那么多年了,来我们这里吃饭的总有一批老顾客,我们这店要是不开了,他们去哪里吃呢?所以啊,只要我们还能干的动,这店还是要继续开的...”
“老爷子,你现在也该退休了吧。”孙新阳笑眯眯的说:“中心城区改造,这里是不是马上就要拆迁了啊。”
“哈哈,是啊。”老爷子摸着下巴大笑着说:“我们也算是干到头啦,该退休啦...现在人们都在骂政府,说政府每天就会拆了盖盖了拆,不过我看呐...政府还是挺好,这里早就应该好好规划规划了,而且,拆迁款给的也很到位嘛!哈哈!”
老爷子还适时的开了个玩笑,把孙新阳逗的笑个不停。
一边附和着笑,我的眼神却慢慢沉凝下来。
我不禁侧过了脸,看了一眼外面那茂密的槐树...
中心城区改建,这里也是保不住的吧...
那他和妻子的回忆,岂不是也都要跟着一起拆除了?
这个孙新阳,还真的挺复杂,我实在有点看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