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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奉命睡觉的胤祚在家窝了两天,睡觉、吃饭、练拳、看书、练字,然后继续睡觉……舒服的半步都不想出门。
“主子,”管家道:“早上三贝勒派人过来,递了帖子,说是要给主子接风,问您这几日可有时间?”
“三贝勒?”胤祚说完才想起,先前胤祉因为表现不错,被康熙又封了贝勒,要让胤祚说,封个贝勒真还不如不封呢,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胤褆、胤禛他们都已经是亲王了。
胤祚道:“找个人去说一声,我没空。”
管家道:“主子,这不好吧……”
身为皇子,就算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表面上不也得表现的和和气气、兄友弟恭吗?
胤祚瞥了他一眼,道:“为了这种狗屁倒灶的理由同人虚与委蛇,你觉得爷闲着没事儿干是吧?”
他就算真闲着没事干,赏赏花,品品茶,或者出城逛逛,干什么不成,为什么要委屈自个儿?
管家深知自己主子的性格,知道劝也没用,正要退下,胤祚道:“你亲自去四哥、八弟、十弟府上走一趟,说我请他们今儿晚上在会仙楼喝酒。对了,让四哥提前过来接我。”
为了禁毒之事,胤誐和胤禛之间有了不小的矛盾,先前胤誐被关起来禁毒,也没时间调解,这会儿回来了,总不能看着不管——要不是做了这狗屁太子,他还真懒得管这乱七八糟的事儿。
“另外,派人去江南,买两百个丫头回来。”
“丫头?”
胤祚嗯了一声,道:“越漂亮越好,最好能歌善舞,或能诗会画,若有资质好的,多少银子都买回来。最重要的,是必须一天都没有缠过脚,但凡缠过脚的,便是天仙也不要,那畸形的小脚,看着难受。”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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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静悄悄没多少人影。
胤祚坐在胤禛的马车里,道:“四哥知道弟弟这次请客是为了什么吧?”
胤禛又不是傻子,知道他请了哪些人以后,岂能猜不出他要干什么?皱着眉不吭气。
胤祚知道他是嫌自己多事了,开口道:“四哥,小十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胤禛默然片刻后,道:“……没有。”
起码这辈子没有。
胤祚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这事儿,是四哥你做的不地道。”
胤禛不说话。
胤祚道:“我知道四哥不在乎,十弟是感激你也好,恨你也好,四哥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四哥一门心思埋头做自己的事,别人怎么想,从来不在四哥的考虑之中,对十弟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胤禛皱眉:“六弟……”
“立太子之事也好,三哥之事也好,不管四哥初衷如何,”胤祚道:“我却有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我尚且如此,小十的感受可想而知。”
“从小到大,四哥对我最好,兄弟们中,我对四哥感情也最深。但是,现在的四哥,有时候却让我有避而远之的冲动。”
胤禛沉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胤祚道:“我承认,再也没有让皇阿玛亲眼看看小十发作的模样,更能劝服他下令禁烟,四哥的法子,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但是四哥,你有没有想过,将自己最难堪最见不得人的一面,赤1裸裸暴露在皇阿玛面前,小十心里是什么感受?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他又是什么感受?”
“四哥,也许在你心里,有些事高于一切,但是在胤祚心中,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算计自己兄弟才能做到的。四哥,牺牲自己,那叫牺牲,牺牲别人,那叫出卖。”
胤祚见胤禛眉头跳了跳,知道自己话说重了,默然片刻后,道:“我不是想教四哥怎么做人,事实上,我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资格。只是,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想要走得快,就一个人走,想要走的远,就大家一起走。四哥,你这样一个人埋头向前冲,我怕你总有一天,会撑不住。”
胤禛始终不开口,胤祚也不再多说,一路沉默着到了酒楼。
会仙楼,胤禩和胤誐已经先到了,正喝茶闲聊,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早就已经言归于好了。
胤誐的脸色在看见胤禛的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起身对胤祚行了礼,引他上座,就像完全没看见胤禛似得。
胤禛沉默着跟在胤祚身后落座。
酒早就摆好了,菜也迅速上来,胤祚挥退侍者,亲自替几人斟了酒,道:“先前就在皇阿玛的书信中看到,说十弟戒毒成功,可惜当时我远在广州,没来得及向十弟贺喜,如今补上这顿酒。来,我们共敬十弟一杯。十弟,请。”
胤誐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勉强笑笑,一口喝了,胤祚三个也一饮而尽。
完了胤禛起身斟酒,对胤誐举杯,沉声道:“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杯酒,就当是我的赔罪。”
胤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把玩着酒杯,半晌不吭气,胤禛也不恼,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
胤禩低声道:“十弟。”
胤誐笑盈盈的起身,正当几人以为他要接下酒杯时,胤誐将胤禛的手狠狠拍开,杯中的酒洒的满桌都是,胤誐冷笑一声,怒道:“对不住我?你陷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不对的住我?一杯酒陪不是?我砍你一刀,是不是也敬杯酒就算没事了?”
深吸口气,转向胤祚,道:“六哥,对不住,今儿弟弟喝多了,就先告辞了,下次弟弟做东,请六哥再好好喝一杯。”
起身就走。
胤禩一把将他按住:“十弟!”
胤誐挥开他的手,冷冷道:“八哥,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对着谁都能笑的出来。”
胤禩一僵,胤祚道:“十弟,你要走,我不拦你,先听我说几句话。”
胤誐坐回去,僵着脸道:“好,六哥你说。”
胤祚道:“这几个月,你随皇阿玛巡永定河,皇阿玛对你态度如何?”
胤誐没想到胤祚说的会是这个,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没了着落,微微一愣后,道:“皇阿玛对我,自然是好的……”
胤祚道:“皇阿玛对你,不仅没有半分鄙夷轻视,反而关爱有加,甚至超过十三、十四几个小的,是也不是?”
“皇阿玛是对我好,那又怎么样?”胤誐瞪大了眼,指着胤禛,不可思议道:“难道我还要因此感谢他不成?”
胤祚淡淡道:“那你想过没有?你染了毒瘾,在皇阿玛面前失态甚至差点闯下大祸,为什么皇阿玛还会对你好?”
胤誐一噎。
胤祚缓了语气,道:“你若说,四哥算计了你,这个我承认,四哥也承认,可是你说四哥陷害你,却是言过其实!”
“其一,你的确染上了毒瘾,四哥一没有凭空捏造,二不是他派人引诱的你,所以,万万算不上一个‘陷’字。”胤祚道:“其二,你今年多大?十六岁。你十六岁,从来没有办过差,不知道世事险恶,又正是事事新奇的年纪,在天下人都还不知道福寿1膏之害的时候,有底下的人献出前朝皇家贡品给你试试,然后你试了——这算你的错吗?换了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谁不会是同一个选择?”
胤誐听得差点掉下眼泪来,这段日子,他一直觉得自己丢尽了脸,最爱玩爱闹的他,躲在家里都不敢见人。最让他难受的是,他因为这个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异样的眼神,可是偏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如今听了胤祚的话,他的心情岂止是熨帖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不是爷的错,换了你们谁去,都不会比爷好!
“染上毒瘾,全然不是你的错,这个道理,我懂,四哥懂,八弟懂,皇阿玛更懂!所以八弟尽心尽力的照看你,被你伤了也毫无怨言,所以看见你的那般模样,皇阿玛心中唯有心疼愤怒,没有半分厌弃。”胤祚道:“我远在广州之时,皇阿玛在信中,屡屡提及你戒毒之事,心疼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何曾有过半句苛责?”
胤誐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哽咽道:“皇阿玛……六哥……”
胤祚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不是你的错,四哥将此事泄露给皇阿玛知道,又如何能算是‘害’?最多不过是让你失了几分面子才对。”
胤誐抹着眼泪:好像是有点道理,可是,可是……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胤祚又道:“退一万步讲,若没有四哥的设计,皇阿玛并非是因为看见你的模样,才去禁毒,而是在禁毒之后的某一天,从被人口中知道,你如何染上毒瘾,如何丑态百露……你说皇阿玛会如何着想?”
会怎么想?厌恶?失望?
总之不会是心疼就是了……
胤誐眼里差点要转圈圈了:难得这厮真的是为了我好?难道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晕着呢,胤祚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但是,十弟,不管四哥他是如何想法,但是他算计你的事,是千真万确的,这一次,哥哥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胤誐感动道:“六哥……”
胤禩在一旁差点笑场,被胤祚瞪了一眼,才干咳一声,恢复如常,胤祚道:“十弟,咱们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误会,立时就说开了,有什么恩怨,当场就解决掉,完了还是好兄弟!亲兄弟之间,总不能憋在心里,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现在,四哥就站在这儿,你心里不痛快,想打就打,要骂就骂,他要是敢反抗,你六哥和八哥帮你按着他——今儿,咱们不分长幼,就论对错,他错了,就该揍!”胤祚道:“十弟你尽管上,就算到了皇阿玛那儿,也只管朝我身上推,反正我和四哥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胤誐愣了愣,犹豫半天,才道:“真的打啊?”
胤祚点头鼓励:“当然是真的!打吧!”
“我真打了啊?”
“打吧打吧!”
“……”
胤誐举着拳头,对着胤禛那张冷脸比划了又比划,还是不敢下手,最后从桌上提了一坛酒,道:“四哥,你是我哥,要打你我也下不去手——你要真有诚意,就把这坛酒干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胤禛毫不犹豫接过酒坛,看了胤祚一眼,又转向胤誐,道:“上次的事,的确是哥哥做的不对,这坛酒,我喝的心甘情愿!”
举起酒坛,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胤誐咧嘴一笑,道:“四哥爽快,我陪你喝!”
也抓了个酒坛,和胤禛碰了下,开始灌酒。
胤祚看着他们洒在衣襟上的酒渍,先松了口气,又叹气:这种喝法,也太浪费了。幸好这会儿是夏天,要换了冬天,真要冻死人了。
那头胤禩笑道:“今儿看来是真要不醉不归了,弟弟让他们再上一桌酒菜来!”
胤祚点头道:“有劳八弟了!”
结果酒菜还没上齐,那两个就已经先把自己灌醉了,胤祚和胤禩相视苦笑,总不能将他们扔在这里不管吧?吩咐下人上楼将他们扶下去,两人一人分配一只送醉猫回家。
将人安置在马车上,胤祚又叮嘱道:“八弟,我听说毒品之乐,*蚀骨,远胜美人美酒,所以即使是戒了毒的人,十有八1九都会复吸,你日后要多上点心。”
胤禩点头:“弟弟醒的,六哥放心。”
胤祚这才上车离开。
胤禩目送马车走远,才上车,胤誐醉醺醺的躺在一边,手舞足蹈,口中含混道:“四哥好样的,咱们再喝一杯……”
胤禩帮他盖上薄毯,摇头失笑:有时候人单纯一点,也是好事。
因怕他一会吐了,起身将铜盆放在附近备用,才刚要坐下,就听到胤誐大喝一声:“干!”
噗通一声,四脚着地,摔了下来。
铜盆被他的脚砸到,跳起来又落下去,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胤禩摇头叹气。
……
相比起来,胤祚这边要安静的多,胤禛喝醉酒了并不乱动,老老实实躺在车上睡觉。
胤祚在他头上垫了个软枕,看着胤禛因为睡着而显得柔和了许多的侧脸,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不知被胤禛照顾了多少回,但照顾回去,却还是第一次,又觉得自己对他,实在太刻薄了些,心里感觉有些疼痛。
“胤祚……”
“四哥你醒了?”胤祚听到动静,忙道:“要喝水吗?”
那边却又没了声音,胤禛有些不安的晃着头,额头上有冷汗渗出来。
胤祚拿了棉帕子去擦,不想帕子刚触到胤禛的额头,手腕就被他牢牢撰住,胤禛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双眼向上翻了下,又睡了过去。
“四哥?四哥?”胤祚手腕还被他抓着死紧,掰了两下没能掰开,只能先由他去了——他很确定胤禛是真醉了,若是装得,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来一次。
果然马车晃荡了没多久,胤禛的手就渐渐松了,过了一会到了雍亲王,胤祚将胤禛交给下人,返身上车。
“主子,”因刚刚车上躺了个人太挤,而被赶到前面坐的旺财钻进车厢:“主子,您怎么不送进去啊,以往每次您喝醉了,雍亲王可都是亲自送您回房的。”
胤祚道:“四哥又不缺人侍候。”
旺财嘀咕:“您也不缺啊!”
胤祚不理他,道:“方才四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你回去吩咐一声,让他们预备着,万一四哥半夜醒了,也好用点儿。”
旺财应了一声,下车去了。
胤祚掀起袖子,揉着手腕上的淤青:也不知道明天散不散的了,要是散不了,还得在家再窝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