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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阉竖,寡廉鲜耻!”
周仁霖豁然起身,怒指容开济,厉声呵斥:“明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装疯卖傻?好无赖猖狂东西,胆敢拐骗朝廷命官之子,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容开济嘴唇哆嗦,面白如纸,扶着圈椅慢慢站起,他天生不擅争辩,但此时为了保全孩子的伪身份,只能针锋相对,坚持道:
“周大人,你满口污言秽语,未免有失斯文风度!容某不知你口中的‘明棠’何许人也,佑棠是我的养子,他是被拐子从南省卖到京城的可怜儿,佛祖大发慈悲,赐亲缘,予我一子——”
“胡说八道!”周仁霖抢步向前,隔着书桌,食指几乎戳到容开济鼻子,脸色铁青,咬牙骂道:“佑棠就是明棠,骗谁也骗不过我!姓容的,本官念在你代为抚养几年的份上,本打算给适当报酬,谁知你如此下作贪婪,阉人绝后断了香火,你就霸占我儿子?”
“我、我……”
容开济胸膛剧烈起伏,理屈词穷,悲愤无奈。对于“霸占”一说,他纵然有千万个理由,却始终无法否认:佑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周仁霖的。
“亲生”二字,容开济一直抱憾忧愁,自收养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唯恐儿子被周家带回去。
“哼,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佑棠就是明棠,根本不是拐子卖给你的什么‘邱小有’!”周仁霖步步紧逼,傲然自得,气势汹汹。
“佑棠就是邱小有!”
容开济断然拍板,事关重大,他不能退缩,坚称:“小有就是被拐子从南省卖来京城的,我收养了他,自然改名换姓。”
“闭嘴,信口雌黄的阉竖!”
周仁霖咄咄逼问:“姓容的,本官问你:当年你是如何拐骗明棠的?瑾娘呢?他母子二人同行,如今为何只剩明棠一个?他娘亲哪儿去了?瑾娘是不是被你辱害了?”
“你——”容开济目瞪口呆,被对方的无耻气愣了,有满肚子话,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贼喊捉贼,岂有此理!
疾奔至书房门口的容佑棠略定定神,就听见生父颠倒是非黑白的指责,当即怒火中烧,抬脚猛踹:
“呯”一声巨响,书房门大开,来回吱嘎晃动。
“棠儿?”容开济顿时急了,忙起身,绕出书桌,快步迎上去。他不愿儿子此时对上生父,以免影响几日后的殿试,本欲自己解决的。
“明棠?”周仁霖眼睛一亮,下意识也想靠近,可扫视容开济举动,他心念一转,停下脚步,稳稳站定,威严中透些慈爱,想当然地等待庶子拜见。
从门口到屋中,相距一丈余。
容佑棠大踏步地走。
周仁霖左手后负,右手轻扶腰封,眼看庶子越走越近,不由得露出欣慰笑意,轻蔑暼一眼无耻阉竖——
然而
“爹,您没事吧?怎的脸色这么差?”
容佑棠目不斜视,径直越过生父,担忧搀扶养父,紧张问:“您觉着哪儿不舒服?来,快坐下。”
容开济依言落座,脸色唇色雪白,额头满是汗,手脚冰凉,他拍拍儿子胳膊,极力挤出笑脸:“无碍,许是暑热闷着了。”
“今儿中午没歇?您又去搬花草了?”容佑棠拿扇子给养父扇风。
“就搬了几盆不宜久晒的兰花。”容开济心急如焚,高度警惕戒备周仁霖,缓了缓,他担心年轻人冲动,遂催促:“你怎么满头大汗的?赶紧擦擦,井里湃着甜瓜和桂花莲藕羹,你去垫垫肚子吧。”
周仁霖震惊失神,双目圆睁,僵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庶子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
“顺伯?顺伯?”容佑棠扬声呼喊。
“哎,哎哎!来了来了。”李顺应声跑进书房,后面跟着老张头夫妇,他们一直在外面焦急等候。李顺跑到容开济身前,弯腰端详,皱眉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天气炎热,闷着了。”容佑棠走去将紧闭的门窗全部打开,透透气。
“我没事。”容开济苦笑,他在宫里压抑挣扎,苦熬二十年,心肺渐弱,往往一急怒即攻心,胸闷气促。
“快沏解暑茶,若喝了不见效,就请郑大夫来看。”容佑棠吩咐。
“哎,这就去!”老张家的转身去沏茶,兜着围裙小步跑。
——容家上下全围着身体不适的老爷转,把容开济照顾得妥妥当当,谁也无暇招呼不速之客。
周仁霖羞窘困惑,视线牢牢锁住庶子,怒不可遏。
片刻后,解暑茶端来。
“老李,你忙去吧,让厨房做些清淡可口的,哥儿在学里吃得不好。”容开济嘱咐,心不在焉地撇茶沫。
李顺犹犹豫豫,看看容家父子、再打量陌生的无礼客人,不放心地退到书房外,来回徘徊。
书房内只剩三人
周仁霖脸色已不能更难看,疑惑过后,他恼羞成怒,质问:“明棠,你连父亲也不认得了吗?姓容的好手段!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不敬父亲?”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容开济铿锵有力表明:“我容开济从未蛊惑哄骗,佑棠天生就是懂事的好孩子!”
容佑棠站在养父身边,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明棠,你说句话啊!”
周仁霖气急败坏,越想越认定是容开济花言巧语、居心叵测,恶意唆使孩子不认父亲!思及此,他看容开济的眼神简直恨毒了——明棠是我最有出息的儿子,岂能白白被你个阉人拐骗霸占?!
容佑棠开口,直视生父,一字一句问:“明棠是谁?”
周仁霖险些气个倒仰,窝火道:“就是你啊!”
“我叫容佑棠,这儿是容家。”
容佑棠冷静坚定,淡漠道:“你无礼冲撞家父,实属粗鄙,我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赶紧走吧。”
“明棠,是不是阉竖挑唆的你?”周仁霖怒火中烧,上前两步,疾言厉色道:“你生是我周仁霖的儿子,养到十三岁才分别,莫非摔坏了脑袋?否则怎会不认得父亲?你娘呢?啊?你娘哪去了?”
“我已明确告知:小有是拐子自南省卖来京城的,生父不详,家乡遭遇水患,母亲不幸溺亡。”容开济毫不相让,生怕儿子被带回冷酷残害人命的周家,斩钉截铁表明:
“佑棠是我的孩子!”
容佑棠忙端起解暑茶,递到养父手上,安抚道:“爹,您消消气,跟个外人较什么劲?”
“外人?!”
周仁霖震惊得怪叫,激愤填膺斥责:“明棠,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是不是真摔伤了脑袋?”
“究竟谁糊涂?”容佑棠冷笑,语意森森道:“我父子已相依为命三四年,不知令公子失踪了多少年?”
“你就是明棠啊,傻孩子!”
周仁霖脸红脖子粗,青筋暴凸,难以理解,连连摇头,紧接着强迫自己镇定,好声好气地劝:“明棠,跟父亲回家吧。你天资聪颖,会试名列前三,殿试想来也不会差。但入仕为官,可不是学问好就能平步青云的,你需要人指点提携,待在这儿有什么好的?既无钱势,又落个‘阉人之后’的名声,惹人耻笑——”
“够了!”容佑棠一声断喝,愤怒于养父被贬辱,激昂坚定道:“家父待我有救命抚养之恩,视如己出,花大价钱送我上学堂,衣食住行无一不尽全力置最好的,我过得非常好,今生哪儿也不去!”
容开济揽着儿子,感动得泪花闪烁。
“学堂?凭他能给你找什么好学堂?”
周仁霖有些心虚,不大敢直视庶子充满谴责讥讽的目光,想也没想,哄慰道:“朝廷给了名额的,我一开始就准备送你进国子监,可它有年龄要求,规定学生至少要年满十五岁,为父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贵府公子不用自小开蒙?满十五岁送进国子监从千字文百家姓学起?真趣闻也。”容开济一针见血,毫不留情戳破对方冠冕堂皇的解释。
容佑棠面若冰霜,前世今生在周家煎熬隐忍的苦痛经历争先恐后涌现,光怪陆离在脑海中翻腾,刺激得他想破口大骂。
“明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周仁霖愁眉苦脸,犹如困兽般原地焦躁,半晌后,才极力压低声音,略带歉意,艰难道:
“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唉,家家有本难念经,当年你母子出事后,我心里难受得什么似的,夜不能眠,寝食难安,可你也知道,杨若芳她……”周仁霖难堪地停顿,软声哄道:“此事日后再同你解释。明棠,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你年纪小小,遭奸人蒙骗,我不责怪,可你如今长大了、懂事了,怎么还认贼作父呢?再不悔改,我可要动家法了!”
“哈~”
容佑棠缓缓摇头,怜悯轻笑,叹服于至今仍端着道貌岸然伪君子面具的生父。
“明棠!”周仁霖被儿子讥笑,急怒交加,理智全无,大步靠近,劈手抓住其胳膊,用力拖拽,训斥道:“忤逆不孝子,竟被奸贼挑唆得父亲也不认了!走,随我回去,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想干什么?”容开济立刻阻拦。
“放开!”容佑棠怒极,猛一挣,侧身躲远,避之如洪水猛兽。
周仁霖直喘粗气,嗔目切齿,指着庶子,半天说不出话。
“哼,周大人,我看你真是急糊涂了。”容佑棠气极反笑,从牙缝里吐出字,清晰提议道:“你家失踪了一对母子?放心,莫急,这很好办!护城司衙门知道吗?京城失踪案子由他们管,赶紧去报官啊,官府会派人调查的。”
报官?
周仁霖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不能报官!”
“为什么?你家不是有人失踪了吗?”容佑棠目光如炬,他再了解生父不过,深知对方贪图富贵、贪生怕死,即使不满杨若芳谋杀自己妾侍子嗣,也不敢追究,因为他畏惧平南侯,唯恐失去拥有的权势家财。
隔着宽大书桌,生父对阵养父子。
“明棠!”周仁霖语塞,重重拍桌。
“哦,你那失踪的儿子叫明棠啊?”容佑棠蓦然笑起来,指尖却不停颤抖,手心满是冷汗,紧张激动到了极点,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昂首,语速极快地问:“你家失踪两口人,好歹两条性命,为何不报官?莫非你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
事关当年郑保暗杀一案,周仁霖立即恢复冷静,脸拉得老长,断然驳斥:
“区区家事,不必报官!”
——他欺师灭祖,背信弃义,辜负哄骗痴情恋人,我母子被他妻子暗杀,前世今生,两条性命,血海深仇,在他心目中,只是“区区家事”!
“哈,哈哈哈~”
容佑棠不住笑,甚至笑出声,眼眶红肿,迸射强烈恨意,浑身绷紧,*杵着。
“棠儿?棠儿?”容开济见儿子神态反常,唬得不行,慌忙按坐下,又是捏虎口、又是掐人中,心疼劝慰:“别怕,哪怕拼了我这条老命,任谁来也带不走你!”
周仁霖怒瞪庶子,想痛骂,却几番欲言又止,因为他确实担心闹大、闹到妻子耳中,到时就没法收场了。
“哦,莫非你不知道护城司衙门怎么走?”容佑棠又问,他控制不住手指哆嗦,脸上却笑眯眯,说:“算啦,日行一善,不如我帮你报官吧!你失踪的儿子叫周明棠,他母亲姓甚名谁?快快说明,我这就帮你写状子,待会儿找状师誊抄,连夜呈交官府,快的话,明儿一早就能开堂审理了。”
周仁霖气得没脾气,复又重重拍桌,怒道:“都说了只是家事,闹得满城风雨做什么?像话吗?”
“说吧,他们何时失踪?何地失踪?可有同行或相关目击者?平时可有仇家?”容佑棠一连串发问,抓过白纸,提笔就要蘸墨写字,可手抖得不像话,根本对不准砚池,墨汁溅满大半块洮砚。
“我怎么知道?”
周仁霖下意识推卸责任,辩解称:“我平时忙于公务和应酬,天天早出晚归,为你们几个孩子挣家世家底,累得什么似的,如今还要被你这样忤逆,唉~”
“嘭”一声巨响
容佑棠忍无可忍,重拳砸桌,震得茶杯翻倒,失去理智,怒而将饱蘸墨汁的狼毫笔朝生父掷去,咆哮喝问:“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毫无过错?!”
“哎呀——”周仁霖掩面退避,却闪躲不及,烟青绸袍被泼了一串墨点子,异常显眼。
“棠儿,你冷静些啊,冷静些!”容开济没拦住笔,赶忙劝住人。
周仁霖悻悻然,拿愤怒失控的庶子没辙,理直气壮道:“我有什么错?大胆逆子,竟敢指责父亲,你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这话你得先扪心自问!”
容佑棠浑身剧烈发抖,脑子转得飞快,口齿清晰,掷地有声道:“我容佑棠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对得起读过的所有圣贤书。你呢?举头三尺有神明,夜里睡觉可还安稳?当心冤魂索命呐。”
“逆子,你个不孝子。”周仁霖眼神躲闪游移,不敢直视肖似恩师一家的庶子。
“周明棠母子,究竟是失踪还是死亡?他们怎么死的?意外还是谋杀?可有嫌疑人?”容佑棠一步一步逼近,他已不再是从前矮小瘦弱有心无力的周明棠,比周仁霖还高了半头,居高临下,俯视发问。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周仁霖狼狈后退,他清醒意识到:明棠不再是从前拿捏易如反掌的小孩,原本十分乖巧听话,却被卑鄙阉竖教唆歪了!
剑拔弩张间,视线一扫,周仁霖发现身边的洮砚,如今他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只一看一摸,略一思索,便立刻发难:“这是洮砚?你从何得来?是不是庆王送的?”
容佑棠看看洮砚,逐渐恢复镇定,冷冷道:“你这人真奇怪,无故擅闯民宅,一派胡言。”
“明棠!”
“若不尽快离去,我立刻报官。”
“明棠!”周仁霖惊疑不定,仔细端详眼前变得十分陌生的儿子,他坚信眼前就是明棠,只是被阉竖养歪,一时糊涂了,跟家里对着干。
“你不走是吧?”容佑棠点点头,扬声呼喊:“顺伯?顺伯?”
“哎!”李顺应声奔入书房,急忙问:“少爷有何吩咐?”
“立刻报官!”容佑棠态度坚决,明确指着周仁霖,强硬道:“将此人扭送衙门——”
“别报官!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周仁霖忙不迭退让,缓缓退至门口,仍不甘心地拾起慈父面孔,威严叮嘱:
“不日殿试,你好好准备着,务必全力以赴,争取高中,光耀周家门楣,方不辜负我和你娘多年的辛勤抚育——”
“滚!”
容佑棠再度忍无可忍,咆哮怒吼:“你刚才说谁辛勤抚育?”他愤恨欲追赶,可惜被养父和管家联手阻拦。
“唉,唉,逆子,不孝逆子。”周仁霖小声嘀咕,毕竟心虚,忙不迭转头跑了,飞快跑出院门,趁着夜色遮掩,慌不择路逃离东四胡同。
容家很是乱了一阵子。
老张头迅速关门落锁,闩得严严实实,老张家的已准备好晚饭,惊惶不安地揉搓围裙,在书房外关切凝望。
“人已经走了,没事了,快消消气,啊。”容开济心疼地递热帕子。
“我没事,您呢?可要请大夫?”容佑棠过度激动,无法自控地浑身颤抖,哆嗦拿帕子擦脸、擦手。
“老毛病,缓一缓就好了,用不着请大夫。”容开济与儿子面对面而坐。
父子互相安慰半晌
容开济隐忍数年,终于爆发,潸然泪下,哽咽道:“棠儿,如果你亲生父亲靠得住,我就没立场争夺了。周仁霖骂我霸占孩子,这确实是我的不对,可周夫人那般心狠手辣,她娘家权势滔天,目前已派人暗杀你两次,我如何放心你回去?”
“爹,都怪我不好,连累你被辱骂。”容佑棠万分愧疚,难受极了。
“挨骂算什么?我确实白捡了一好孩子,现在就开始享儿子的福,过得富贵又清闲,左邻右舍羡慕得什么似的。”容开济唏嘘感慨:“棠儿,你别这样,爹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同情周大人,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之前十几年对你不闻不问,必将悔恨终生!”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容佑棠沉痛道:“我与他做不成父子。他来相认,不过是觉得我可能会出息,给他挣面子罢了。而且,他此行绝对瞒着杨若芳,十有*会叫我得中后、寻个理由主动回周家。哼,做梦!”
商议片刻后
容佑棠长长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拿出路南所赠礼物,欢喜解释几句,试图岔开养父注意力。
“唉呀!”
容开济抛开周家人,喜出望外,接过赠礼珍重细看,惊叹追问:“路大人当真收你为弟子了?他可是国子监祭酒啊!那天谢师宴时,我就觉得他谦和宽厚,气度非凡,真正才华横溢的人,往往从容不迫。”
“当真。”容佑棠笑着点头,懊恼道:“嗳,说起来实在太仓促了:拜师礼还没奉上,师父倒先给了赠礼!”
“确实不妥。”容开济心知肚明,极力配合儿子,故作兴致勃勃状,欣喜安排道:“拜师礼有定例的,并不难,今夜准备好,你明早就给路大人送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愿从今往后,这世间多一个愿意提携你的贵人。”
容佑棠热泪盈眶,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我容佑棠会实现生平抱负,让家人过得无忧无虑!
转眼间,七月初一到了。
寅时末,文和殿外的宽阔坪台已聚集一大群人,由礼部官员带领,听候殿试旨意。
恩科会试取中的二百七十八名贡士按照名次,齐整列队,个个站得腰背挺直,极力表现精气神,紧张忐忑至极。
全场鸦雀无声。
这是容佑棠第二次进入皇宫,难掩兴奋激动。
朱红墙,明黄瓦,宫殿高大巍峨,井然有序,厚重宫门上横九竖九,共八十一颗黄铜门钉。
容佑棠身姿笔挺,悄悄观察四周,时不时注意旁边甬道:
待会儿大臣们去金殿上早朝时,会从那经过的。
一刻钟后,容佑棠果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皇宫幽深寂静,鞋履衣袍摩擦的动静十分清晰。
贡士们虽然被礼部官员一再勒令礼仪规矩,可本能控制不住:此时此刻,他们虽然身体不敢动,眼神却纷纷飘向经过的文武百官。
赵泽雍一身亲王袍,头戴王冠,贵气天成,不怒而威,经过等候殿试的贡士们时,状似自然随意地扫视一眼,准确望向容佑棠。
容佑棠眼里不禁露出笑意——但下一瞬,禁足解除的七皇子和骨伤痊愈的八皇子前后映入眼帘:
赵泽武呵欠连天,无精打采,拖着鞋底,与胞兄赵泽文并肩而行;
赵泽宁却敏锐发现了容佑棠,他大大方方,友善一笑,亲切鼓励道:
“容哥儿,加把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