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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还两罪并罚?
韩如海不禁冷笑,心想:庆王这算什么?既没有正式委任职权、也没有事先点出惩罚、甚至没有说明时间!根本只是想找个由头帮那小子开脱,生怕被老子借机参一记!
“遵命,小的定会竭尽全力!”容佑棠恭谨低头,紧张忐忑中不乏激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接到庆王的委命。
赵泽雍眼底露出几分笑意:“起来吧。虽说这屋里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但说话也需注意,以免多生事端。”他看也没看别人一眼,但其他人却情不自禁地悄悄斜睨韩如海。
简直岂有此理!
韩如海面色黑如锅底,胖乎乎的肉脸阴沉起来也吓人。当朝太傅韩飞鸿两朝元老,权倾天下,嫡女是备受帝王宠爱的贵妃,荣耀至极。然而,人生总免不了美中不足,韩太傅也是有遗憾的:他妻妾不少、女儿七八个,儿子却只得两个,长子还不幸早夭,只剩一个宝贝疙瘩独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如今也已入朝,却只是四品闲官。
不过,虽然韩太傅命中少子,他兄弟家却男丁兴旺,大家族总需要男人来支撑,否则必没落无疑。所以,韩太傅向来看重关心侄子,韩如海就是被他伯父一手提上正三品的。
我可是当朝太傅的侄子……事实上,跟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你们什么东西?也敢排挤打压老子?
韩如海一张脸耷拉得老长,他在京城呼风唤雨惯了,连在庆王跟前都没法装出恭敬样子来。
“九峰山地势险要,沟谷纵横,林深茂密,主峰三面峭壁悬崖。据说,惟有北坡可供通行,可谓易守难攻。”赵泽雍严肃剖析:“不过,以上都是关中军及顺县官员所报,具体事实细节,有待考证。林鹏!”
“末将在!”
“明日你带五十人,暗探九峰山鹰嘴岭至主峰西峭壁一带。”
林鹏稍犹豫片刻,才躬身:“末将领命。”
“马浩博。”
“末将在!”
“明日你也带五十人,暗探九峰山鬼见沟至南峭壁一带。”
“末将遵命!”
“剩余西侧缓坡,交由韩将军负责。本王需要你们提供地形、可能设伏的要塞、有无人迹等消息。那些个技巧,你们是训练过的吧?”赵泽雍细心问。
“殿下,沅水大营虽驻扎京郊,但一样日夜辛苦练兵,时刻未曾松懈!”韩如海觉得受到了蔑视,脸上就带出几分不满来,他质疑道:“只带五十人?是不是太少了,我们初来乍到,九峰山见都没见过,贸贸然去探路,岂不送死一般?”
赵泽雍挑眉:“照韩将军的说法:敌方有万余人,我军只有其十分之一,那么即使带一千人去探路,也是不够死的了?”
“事实本如此啊!”韩如海极力争辩。他活到四十岁,当了十几年将军,可都窝在京郊沅水,平时顶多协助搜捕小贼大盗,远的就去过关中外放两年,哪敢亲自带人探路匪窝?简直吓得不行了!他低声下气道:“殿下,您看是不是等明日到了顺县再从长计议?”
“陛下规定的半月期限还剩几天?”赵泽雍平静反问。
“我——”韩如海憋屈地闭嘴了。
“本王自有分寸,一概军情俱会奏明圣上。但若有人未交战就要抗命,可要想清楚了!”赵泽雍不容置疑道:“明日卯时正,准时出发,全速赶赴顺县!另外,原顺县逃难的百姓三十人,正在外等候。韩将军,你等自行商量,去挑选熟悉九峰山的当地山民,协助明日探路。”
一片可怕的静默。
鸦雀无声。
容佑棠心想:韩将军真想抗命不成?战场抗命可是死罪,仅这一条,主将就有权斩了他的脑袋,以正军威。
好半晌,韩如海才忍辱负重似的咬牙说:“遵命。”
赵泽雍泰然处之,吩咐道:“听明白任务的,可以下去安排了,本王不希望还没剿匪,倒先得整顿军纪。你们虽是沅水大营的兵,但倘若此行顺利,想必朝廷多少有封赏。各自掂量吧。”
几个参将没敢表态,偷偷观察韩如海的脸色。他们虽然仰慕庆王,无奈身处沅水,自然有所顾虑。
赵泽雍自顾自开始写奏折,笔尖稳而有力,行云流水般,迅速写了半页。即便是坐着,威严气势仍未减,不可小觑。
他在奏折里说什么?韩如海气急败坏地想。
庆王挂帅,以他的品级和行事作风,他不仅有上奏的权利,甚至还干过几次先斩后奏!比如玩忽职守的李默、贪污*的张庭时一类的官员。
哼,这种冷酷强硬不讲情面的皇子,谁愿意拥护上位?活该他战死西北边塞!
单方面僵持片刻,军令如山,韩如海终究低下头:“是,末将谨遵将军令。”语毕,愤然甩袖离去。
几个参将却有意磨蹭几步,规规矩矩拜别,获得允许后才躬身退出。
容佑棠皱眉感叹:“殿下,姓韩的好大脾气!”
印象一差再差,韩如海已经从“韩将军”变成“姓韩的”。
赵泽雍淡漠道:“吃喝享乐,养一身肥膘,把脑子都挤没了。韩太傅磨了十几年的刀,亲手递给本王。他还做梦,以为是跟着来旁观剿匪、轻松捞功的。”
容佑棠大惊:“您——”
“不是本王,是他亲伯父做出的决定。”赵泽雍写好奏折,略风干后,利落封好,交给容佑棠,吩咐道:“天一亮就叫人送到最近驿站,六百里加急。”
“是。”容佑棠双手接过,小心锁进抽屉。
赵泽雍起身,却不是准备安寝,而是去拿佩剑。
“殿下,您去哪儿?”容佑棠赶紧上前小声问。
“莫问,保密。不管谁来,都不准打搅本王休息,明白吗?”赵泽雍严肃告诫,抬手拍拍容佑棠肩膀。
“哦,是!”容佑棠两眼放光芒,兴奋担忧,却又遗憾,靠近压低声音道:“殿下,不会武功的您不带是吗?”
赵泽雍莞尔:“当然。就好比你,带上就是个累赘。”
“……”容佑棠对庆王的耿直无话可说,他恳切道:“殿下,这地方您也第一次来吧?千万保重安全啊!还有,明日卯时大家见不到主将,如果闹起来怎么办?”
“一切已安排好。”赵泽雍耐心地提点小厮:“这儿你别管,关州押粮队后半夜到,军中无戏言,你小子给本王争口气。”
容佑棠抬头挺胸:“我会全力以赴!”
“看你能不能查出什么来,本王准备顺便整治河间省。”赵泽雍一声暗号,四个亲卫立即轻手轻脚进屋。
“那,祝殿下一行诸事顺利!”既是保密,容佑棠就识趣地准备退出去了。
赵泽雍略挥手:“去忙你的吧。”
夜色浓重,风雪交加,松阳镇通往顺县的小道上出现一训练有素的小队,人衔枚马上嚼,马蹄踏雪无声,疾速奔入林海中。
容佑棠开门,反手掩好,毫不意外地看到庆王亲卫忠实值守。
“殿下歇了,他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搅。”容佑棠转述道。
“谨遵殿下令。”亲卫朝房内躬身,几个带刀壮汉铁塔门神一般,寸步不离地守卫着。
卫杰却出列道:“容弟,殿下命我协助你接待关州押粮队。”
哎,殿下真周到!我既无官职、又无资历,也没有虎背熊腰,在军中确实不易行事。
“太好了!”容佑棠高兴地伸手一让:“卫大哥,请!我们先去找地方暂放粮草,关州乡亲的食宿也得早做安排。”
“你决定就好,我只会打仗。”卫杰爽朗道。
两人并肩快步下楼,容佑棠思考如何接待关州富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敞亮:九峰山匪患能如此猖狂,更有可能与官府有牵扯。至于富商?他们财力雄厚,可地位低下,但凡富甲一方者,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必定与官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贵客们怎么亲自下来了?小人有何事能为您二位效劳的?”掌柜殷勤笑着,小跑靠近,点头哈腰。小镇客栈从没有一次性迎来这么多客人,其中不仅有将军,还有皇子、是传说中的那个西北庆王!掌柜本以为得赔本赚名声,谁知竟收了足足的银钱,他又是惊喜,又是惶恐,通宵守店伺候着。
“掌柜的,可还有空房?”容佑棠客气问。
“啊?还有军爷要来?”掌柜顿时紧张,忐忑道:“小店条件简陋,招待贵客们已是太过怠慢,实在抱歉,空房没有了。”顿了顿,他又建议道:“不过,这镇上不止小人这一家客栈,街尾还有一家‘广源居’,可能有空房,不如小人去问问?”
容佑棠摇头:“不用了掌柜的,就在街尾是吧?我们这就去瞧瞧。”
“小人给贵客们带路。”掌柜的异常热心,连声招呼道:“外面正下雪呢,小二,快给贵人们找蓑衣雪帽木屐来哎!”
容佑棠哭笑不得:“真不用了,您忙着吧啊,我们自己去就行。”
“唉哟,那怎么行呢?二位是外地人,还是小人带路妥当些。”掌柜的拉开客栈正门,殷勤小意地躬身,坚持把贵客送到广源居才肯罢休。
异乡偏远小镇,深夜行走街头,冷清寂寥至极,风雪一刻未停歇。
——殿下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容佑棠分神思考,等待客栈的人开门。
“容弟,里边听着挺热闹的。”卫杰皱眉,下意识按紧佩刀。
容佑棠刚想说话,客栈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伙计问:
“二位客官是?”
戎装的卫杰踏步上前,干脆利落道:“朝廷钦派剿匪军庆王麾下!你们这儿可还有空房?”
掌柜的闻讯赶到,立刻敞开大门,热情洋溢道:“有的,有空房!大人们快快请进!小二,赶紧沏好茶来,快将楼上厢房收拾收拾,碳盆放好!”
容佑棠却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们住店,客人待会儿才到,要借贵店暂存粮草,请尽量腾个妥当地方。”
休息半晚,粮草几个时辰后就随军押送顺县,到时入驻县府。
“哦哦,是是是!”一听到是军队粮草,掌柜的明显更恭敬谨了,连连承诺不迭,小百姓最怕惹事。
卫杰铿锵有力嘱咐道:“钱你算好,送去前面东来客栈,交由竹司簿,他核查后自会结账。”
“那这样,你们先准备着,客人稍后就过来。”容佑棠拍板道,正准备回去时,喧闹的客栈里突然传来清晰响亮的说话声:
“小容公子,别急着走啊,进来!陪陪本将军,喝杯茶聊聊天。”韩如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前摆了满桌菜,其中不乏山珍野味。
对方是将军,容佑棠眼下是剿匪军成员,哪怕是编外的,也得听命,否则人群的议论就微妙了。
“韩将军好雅兴,雪夜围炉品茗。”容佑棠和卫杰一同进去,笑着说:“松阳镇的茶可真特别,闻着酒香四溢。”
韩如海大刺刺倒酒,又是一气饮毕,夹了块鹿肉丢进嘴里,嚼得嘴唇油汪汪,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容公子好眼力,不仅慧眼识主,而且还懂茶道。这茶乃松阳镇特制,专供冬夜暖身活血的。你若喝它几壶,躺床上就能昏昏沉沉,甭管被人怎么折腾都安静受着。”
“轰”一下,容佑棠浑身的血仿佛瞬间涌到头上。
除了韩如海,所有人都尴尬。卫杰勃然变色,他是庆王亲卫,向来把赵泽雍当神一样敬着、又把容佑棠当兄弟,眼看他上前欲开口,容佑棠忙一把拉住人。
“是吗?”容佑棠袖子里的手死死握拳,扫视满桌酒菜,轻笑道:“那韩将军连喝好几壶,回去就得睡得昏昏沉沉了,应该能美美睡上七八天吧?”
半月期限一过,你睡醒定会被军法处置!
容佑棠面无表情地站着。
“你胡咧咧什么?老子酒量……老子‘喝茶’就跟喝水一般的,你以为是你?不喝也——”韩如海在庆王那儿落了面子,本想羞辱其男宠出出气,岂料对方竟敢出言反击?他正要继续挤兑,嘲讽对方以色媚上时,容佑棠又说:
“韩将军真是辛苦了,百忙中抽空体察当地饮食风俗,小人回去定会禀告殿下!将军慢用,小人有公务在身,失陪了。”
你不是嘲笑我是男宠吗?好,那我不做一些男宠应该做的事反而不正常了!容佑棠愤怒地想。
“哼,你自去禀报,老子不怕!”韩如海酒酣耳热叫嚣道,陪坐的参将们急忙劝阻,个个心中叫苦不迭。“拦着老子干嘛?老子这也是在执行公务!你、你们,都过来!好好地告诉本将军顺县九峰山详情,本将军准备去剿匪!”韩如海举着筷子点向角落里战战兢兢的三十个顺县逃难百姓。
“告辞!”容佑棠暗自摇头,携卫杰离去。
风雪又扑面,寒冷让人慢慢平静。
“容弟,你别往心里去,我们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卫杰笨拙地安慰。他口中的‘我们’,是指亲卫弟兄们。
容佑棠叹口气,无奈地笑着说:“我气一会儿就完啦,活人不能被气死。只是愧疚啊,我这个无名小卒带累了殿下名声。姓韩的简直肆意妄为!行军打仗,公务缠身,他竟那样大吃大喝?”
卫杰苦恼道:“没法子的事,他们是沅水大营的,不归殿下管,这里头门道多着呢。若非殿下挂帅,旁人极可能使唤不动他们的。”
“算了,时间紧迫,咱们快回去吧,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要同大哥商量……”容佑棠很快调整好心态,全神贯注低声讲述自己的想法。
丑时中,关州押粮队终于抵达松阳镇,由州府衙役带刀护送,一行两百余人,粮草两千担。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你们热心慷慨解囊、自愿助朝廷剿匪,委实难得,庆王殿下已写折子奏明陛下嘉奖诸位。快请进屋,喝口热茶驱驱寒。”容佑棠不失热情地招呼着。
卫杰在旁吩咐几个小兵:“你们即刻将粮草运到广源居,好生看守,不得有误!”
“是!”
关州众人胆战心惊靠近顺县,直到看见戎装佩刀的朝廷军才终于放心露出笑容。商人重视与官府维持好关系,生意场上的人精,待人接物都很有一套,富商家族的代表们纷纷围着容佑棠和卫杰亲热说话。
“来,请进。”容佑棠引路,眉眼带笑地问:“诸位路上走了几日?”
为首者是关州同知,精瘦的白面中年人,他恭谨道:“回大人:关州接获上级紧急通知后,立即着手筹备粮草,两日即出发,日夜兼程,路上走了六天,唯恐耽误朝廷大事。”
“辛苦了,快请进。”容佑棠细细观察眼前的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关州富贾,这次冒着九峰山反贼的威胁前来,必定各有所图。
客栈挤满兵丁,横七竖八睡得到处都是。掌柜的苦思冥想,最后敲开隔壁面馆的门,急急地备了茶水热饭菜。
卫杰率先入座,他生得高壮,严肃时很能唬人,必要时才惜字如金地开口。
如此一来,年轻和善的容佑棠就好办事了。
“请坐,都请坐。”容佑棠得体周到地招呼着:“庆王殿下公务繁忙,抽身不得,特命我等好生接待诸位。这粗茶淡饭的,万望勿怪,松阳小镇,也只能这样了。”
“大人客气了,下官等运送粮草而来,只盼着九峰山反贼早日荡平。一应诸事,悉听大人安排!”关州同知一板一眼地表示,生怕失礼失敬。
客气谦让好半晌,所有人才落座完毕。
桌上中间一个红泥炉子,上面铁锅里热汤翻滚,底料起伏,咕嘟咕嘟,香气四溢,四周盘子盛满涮锅菜蔬肉片;每人手边还放了七八个蘸料碟,并一个造型奇特的小盅。
“诸位一路劳顿,边吃边聊吧,不必客气。”卫杰举杯,众人忙起身,把杯子低低迎过去。
动筷后,容佑棠起身穿梭,他也算个生意人,很熟悉场面话,好声好气好笑脸,妙语连珠,众人都当他是“卫大人的亲信”,自然相当给脸。
所以,席间气氛十分融洽和乐:从慷慨筹粮谈到路途艰辛、从关州风土谈到河间趣事,热闹非凡。
大桌围坐,独容佑棠站着斟酒劝菜,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收于眼底:
席上的褐色小盅里头,盛的是松阳镇溪涧特产的鼠鱼肉,出水即死,清蒸后有腐味,须蘸特制的桂花甜酱吃。
——河间本地人都极力回避顺县周边,尤其富贾家族,他们做生意多依托延河水道。
所以,众人都会好奇揭开小盅看看:绝大部分人皱眉,原样合上;有两三个被旁坐眼风一扫,不好意思,遂试着尝一口,当即也皱眉,果断推开——只有一个三十出头穿暗红缎袍的,夹起鼠鱼肉,下意识朝桂花甜酱碟送去,送至一半又硬生生刹住,不动声色地夹回,丢进盅里,状似厌恶不喜。
好,我得重点观察你!
容佑棠按捺住欣喜情绪,照旧与人高谈阔论。他是在客栈闻到腐臭味、好奇找掌柜打听了才想到这个办法的。
再有心的人,也有不经意的时候。
酒足饭饱,妥善安排众人歇息后,已是寅时初。
容佑棠和卫杰呵欠连天走回客栈。
“容弟,你挺有办法的嘛,看来我白担心一场了。”卫杰乐呵呵地说。
“凑巧而已。”容佑棠倦意甚浓道:“先晾着他,以免打草惊蛇。再过个把时辰,他们就会押着粮草随咱们去顺县,明天得细细检查粮草。”
容佑棠本想去卫杰屋里小憩片刻,谁知拐弯时却被对面值守的亲卫叫住了:
“小容,殿下叫你进去回话。”
哎,险些露馅!总想着殿下出去了。
“好的。”容佑棠忙一本正经点头,快步前行,装作着急去见庆王。
殿下不在里面,不能敲门。
容佑棠直接推门,谁知本以为空荡荡的卧房,却赫然站着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