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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佳薇才知道,顾念琛是a大最抢手的专业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年年拿着国家励志奖学金不算,还是个桃花遍地开的情场高手。他是零七届毕业的,如今是a市一家颇有名气的建筑公司的一名工程预算师。按辈分来数,应该算是佳薇的同校学长。
学长喜欢抽同一种牌子的香烟,喜欢用同一种香水的女人,所以厨房的冰箱柜子上总是堆满了一盒一盒的红梅香烟,一朵朵的梅花叠摞起来,像女人那过了期却舍不得扔掉的半凋的口红。
男人总是这样,一旦吸起烟来,那真是不要命似地一根接着一根,不过宿舍里一个老烟鬼也就算了,和顾念琛一同合租的其他两个男人也是整天烟不离手的一副寂寞空虚冷的姿态没少让佳薇吐槽过。
佳薇其实是很容易和别人混熟了的性子,况且楼下住的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光鲜亮丽的大帅哥,佳薇如何招架地住。偶尔楼下砌长城三缺一的时候,佳薇也会屁颠屁颠地去赴约,一开始她还是矜持地保持淑女风范,三推四就的说什么你们可得让着我点,可是真正到了牌桌上的时候,佳薇就跟满血复活的圣斗士一般,开玩笑,薛佳薇同学打小可就是在老妈高超的麻将技艺下耳濡目染着,各种花样的麻将都是手到擒来,对牌,胡牌,本着要时刻揣度着头家要胡的那张牌以及誓死不放水的原则,搞定那三只菜鸟,对于佳薇来说,那就是分分钟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佳薇“噼里啪啦”几圈下来,最后来了个杠上开花,赢得是盆满钵满,就连掷骰子的时候,也开始揎拳搙袖,活脱脱一赌坊里沾了点铜臭气就根本停不下来的老赌鬼。
久而久之,那些男人们也压根不把佳薇当女人看,其实佳薇很喜欢这样一种欢愉的不掺杂感情纠葛的男女相处方式,只是这男人堆里整天都是烟熏火燎地实在是熏得人的嗓子有点架不住。每次一回来,佳薇的毛衣大褂就连头发上也是一股子呛人的烟味。顾念琛抽烟时还会顾及一点,每次佳薇微微一点咳嗽的时候,他都会将眼轻轻地磕在烟灰缸上,然后瞬间摁熄。
他说过,上了瘾的东西即使很努力地想要去控制,却还是不愿轻易地戒掉,佳薇心有戚戚然,微笑着说道,“就像你爱上的红梅,我的七度空间?”
他粲然一笑,眉梢舒展开来的时候愈发地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般戏谑地说道,“知我者莫若小学妹也,不过你上次突然晕过去还真是把我吓得不轻,有时间还是要去看一看医生,总这样疼着,我看着也难受。”
佳薇其实也不想每次来大姨妈的时候都疼地哭爹喊娘的,可大姨妈毕竟就是大姨妈啊,哪有亲妈那般地掏心掏肺地舍不得让你疼一丁点了。不过一提起医生佳薇满脑子都是那些长得稀奇古怪还苦得要命的中药材,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颤。算了,老妈还真没少逼她喝过这些玩意,可压根就没见效过。反正幸好,每个月就那么几天的罪受,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佳薇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青天白日的,和一个大男人讨论自己的生理问题貌似还有那么点难为情呢,她故意岔开话题,聊些不相干的旁枝末节。
他工作忙的时候,渐渐在一起玩得时光也少了,因为叨扰俏雅太多时日了,即使宿舍里其他几个室友不把话明面上说出来,佳薇也心里清楚她们在嫌她闹腾地慌。从没有那一刻佳薇是觉得自己这样手忙脚乱过,焦头烂额地奔赴各大招聘会上找工作,在网上的租房网里一遍一遍地刷着求合租的帖子。有精装修拎包就可以入住的,但是即使是三个人合租还是贵得让佳薇咂舌,就手把心的那点点子钱,一个月的伙食费都不知道能不能糊过来,要是一个星期内还找不到工作,佳薇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可是,便宜的合租房子也有啊,但是那粗糙的水泥地面的毛坯房子佳薇如何住得惯,更何况夏天还有那些什么蟑螂老鼠地到处乱蹿,佳薇一想到那些毛绒绒脏兮兮的东西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俏雅劝着佳薇说,这找工作和找房子都是急不得的事,如果手头上真的不宽裕的话,就从我这里拿,咱俩还谁跟谁啊。佳薇当然懂得俏雅是真心待她的,可是自己哪有那样没皮没脸的,住别人的不说,还伸手问别人拿钱,佳薇真觉得这样的自己不是颓废,而是报废了。
俏雅也不强求,快到年底了,手头上的工作也是越来越忙了,经常加班到很晚才能回来。她早在上个月就辞去了酒吧兼职的工作,老板很是惋惜,佳薇在“弥渡”工作了这样久,样样都表现地很出色,温柔,漂亮,勤快,不多舌也不八卦,最主要的是讨客人的喜欢。
其实,俏雅也是舍不得的,只是兼职毕竟是兼职,她现在工作这样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也分不出身心来应付酒吧这边繁忙的生意。老板虽然费了些心思想要挽留俏雅,但却很尊重俏雅要辞职的意愿,工资也结得很爽快。
“你不等他啦?”别人不知道俏雅的心思,难不成佳薇还会不知道。她当初留下来做兼职也是因为想要等那个第一次折纸鹤给她的男人。他搭讪的方式其实并不浪漫,俏雅见过很多男人以不同的方式向她搭讪,有西方绅士主动亲吻手指的,有英俊多金的男人邀请她跳舞的,也有初来乍到羞涩的小男生问她要电话号码的,很多她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却独独记得他给她描述的那一片五彩斑斓的澳大利亚的珊瑚海。
然而,那一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却是再没有见过他一面。她想主动打听,却觉得这样未免招人嫌疑。
“我真傻,或许他早已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了,我却还痴痴地等着。”俏雅苦笑了起来,佳薇却在心里心疼了起来,她记得俏雅和她初次说起这个男人的时候那种喜悦,仿佛天与地之间都盈满了这种欢喜,她说,飞蛾就是这么傻。可是等了这样久,飞蛾就算等成了枯蛾也没有等来那足以温暖整个肺腑的火焰。
俏雅是个心思极细腻的女孩子,她能这样说必然有说不出口的苦衷。是了,他折给她一只香烟锡纸叠起来的纸鹤,却不愿再度光临。她等了,等了很久,终究还是将那只折地非常精致的纸鹤给沿着来时的路线拆开了。鹅黄色毛绒绒的灯光里,他的字迹洇晕开来,是黑色签字笔的墨印子。俏雅喜欢写字漂亮的男人,字如其人,她觉得他是干净优雅的,是她理想中的俊俏多才的公子,他对她说,“见到你,很高兴。陈絮”也许是签名签惯了,“陈絮”两个字虽然很潦草,却有一种飘逸潇洒的美感。
她一开始是认真的,因着那点不着边际的幻想,然而衣香鬓影里却不再有他醉醺醺的影子。俏雅偶尔闲暇时会趴在吧台上,一只手托着腮,怔怔地看着舞池旁边他曾坐过的地方,人去楼空,遥远地像隔着一重重的院落,枝繁叶茂,然而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抓不住。渐渐地,她也断了这样的念想。如若他真是范柳原那样的花花公子,那么他留恋过的每一个地方,应该都会给一个他青睐有加的女子折一只香烟纸鹤。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她的念想便断在了此处,仿佛是自己给自己生生地掐断了,那时的她还是清醒的,是一只枯蛾,看不到火焰的嫩绿苗子,心却先老了下来。
佳薇不是很了解这种一见钟情的恋爱的形式,在她的印象里,貌似都是男孩追她追得久了,她嫌累了,索性就答应交往一段时间,谁知佳薇依赖性强,一旦恋爱起来就舍不得放手。多半最后说出分手的,都是对方,就算是老妈的强制压迫,佳薇都不曾妥协过。按照薛佳薇的恋爱模式,完颜许健还真是第一个她开口说分手的男人。这个奇葩的相亲男,夺了她的初吻不说,最可恨的就是,他那副装出来的谦谦君子的模样倒把二老糊弄地一楞一楞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那次佳薇泼了他一身的雪碧以后,他还真是没有消息了,也不辩解也不挽留了。像不曾来过一般,他就这样消失地无影无踪,佳薇始终觉得他是亏欠她的,是他辜负她在先,可是细细想来,真是因为有了这份亏欠和辜负,她仿佛才在心里烙下了一个叫‘完颜’的印子,时不时地翻腾出一丝恨意来,却也只是咬咬牙做不出任何回击。
如果这辈子佳薇不再能够遇见完颜那家伙的话,或许伤口会在时间的磨合下变得慢慢模糊起来,然而,她毕竟还是遇见了他。
天空依旧是飘着毛绒绒的碎雪花,楼下有小卖部的阿婆在生煤炉,她颤巍巍地将一摞报纸点燃,伸着舌头吹了吹便塞进了煤炭炉子里,顿时,一蓬蓬的青烟白雾从眼皮子底下袅袅升起。佳薇从黑漆漆的楼道里出来的时候,雪却开始下得有点大了,她换了一双雪地靴,抖了抖立在墙角被雪水雾湿了的青绸伞。也许是用久了的缘故,伞把子上生了一些锈,很难打开。
他就站在她的一步之遥,站在一株腊梅的旁边,也是撑着伞,蟹青色的雨伞,恍如很久,才低沉嘶哑地说道,“薇薇。”
薇薇,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叫她薇薇,可佳薇却扬起了脸,他比她高整整两个头,雪花落在了她小刷子似地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像蜷在了黑丝绒里的一窝小白狐。然而此时的佳薇却顾不得那许多,也许真的是伞把子上的锈生得有点多了,她撑了半天也没将伞撑开,她勒得手都红了,是生疼生疼的感觉。就在完颜徐徐向她挨过来的时候,只听得伞“哗啦”一声,整个地全打开来。
佳薇忽地一颤,不知是不是冷的缘故,她的整颗心忽然也跟着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