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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看着那块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玉佩默然无语,楚子沉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淡淡吩咐了他一句:“不要了,扔掉。”
他平静的吩咐了这一句,就面色恭谨的转向白泽,含着三分笑意,用那种苏折从没听过的古音交谈。
与其说是交谈,倒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游说。白泽一直静默的站立着,就好像只是一尊白玉的雕像,而楚子沉的语调却抑扬顿挫,即使听不懂这种语言,苏折也下意识的觉得楚子沉说的必然有理有据极了。
从始至终,白泽一直保持一种冷淡的沉默。倒是楚子沉不以为意,时而低笑颔首,时而神色高昂,时而激动的跨前一步,声音铿锵。
这场劝说大约持续了近乎一小时之久,白泽才动作优雅的抬起了一只前蹄,冲着楚子沉点了点头,用一个很重的语气词结束了这场对话——苏折估摸着,白泽大约是答应了什么。
楚子沉立刻借坡下驴,俯身行礼。他这次的礼节比初见面时更要隆重肃穆,每个细节都做的一丝不苟。白泽静静的站在石台祭坛上,不躲不避的受了楚子沉全套的礼节。
这两个人一拜一受,都说一嘴让人听不懂的话,倒让苏折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面对这样严肃的气氛更是有种避开的冲动。
等楚子沉隆重的大礼全部行完,白泽竟然一跃而起,从高高的石台上弹跳到了两人面前,用额头抵了抵楚子沉的额头,在他的眉心中留下了一枚闪闪发光的印记。
楚子沉额上落下这枚印记后,神色登时一散,似乎是沉浸到了某种情境中,连目光都涣散的有些茫然。他一向最重仪态,起坐行走都别有一番风姿,然而眼下若不是苏折见势不好把他环腰一扶,他几乎就要无知无觉的软倒在地上。
苏折抱住楚子沉,下意识的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罪魁祸首一眼。这神秘而美丽的生物距离两人实在太近,近到苏折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白泽那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深邃眼眸,温和仁慈,包容万物。
传说中通过去晓未来的白泽扭头打量了苏折和楚子沉一番,不知为何眼中竟然漾起了几分笑意。
苏折感受着那抹仿佛别有深意的笑意,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点不详的预感。正心下惴惴不安的揣摩时,楚子沉已经在他臂弯里挣动了一下,扶着他的肩头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
还不等楚子沉再次郑重其事的向白泽道谢,白泽就又举起前蹄,双眼一睁,竟然口吐人言:“道谢就不必了,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
楚子沉还没来得及应诺,白泽就不紧不慢的用现代汉语补上了一句:“一朝被蛇咬没有什么,十年怕井绳却是过了。当年龙子的确看上了你的姿容,不过龙性本淫,九位殿下乃是特例,你如今不用这样防备。”
楚子沉:“……”
他秀美如同女子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尴尬之色,苏折偷眼旁观,发现楚子沉那变幻莫测的神情里竟然还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憋屈?
结合自己刚刚听到的,苏折心中突然有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测。
白泽又转身跃上高台,伏在祭台上不再动作。楚子沉拉着苏折告退,又听白泽言道:“壁上的鲛人珠,你们摘两颗走吧。”
楚子沉闻言再次道谢,随即取下了两颗明亮圆润的珠子,把其中一颗递给了苏折:“走。”
这次再经过那片燃着蜡烛的长长石廊时,楚子沉虽然静谧不语,但是却没有给苏折口里再填上一块玉佩。苏折跟着楚子沉小步慢走,心里却好奇的好像要爆炸了,终于熬到了石门出口,磕开冷光手电,等身后那块石壁缓缓合上,他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楚相,我看白泽行走自由,不像是……”
“圣兽根本没有被封印。”楚子沉虽然面色不虞,但还是完整的回答了苏折的问题:“圣兽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九天十地无所不晓,若是被人类的封印制住,岂不是笑话。”
那白泽为什么甘心在封印里困守?苏折惊诧的想了想,又觉得这其实有些顺理成章——如果真有谁对世上所有事情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无论偏居一隅还是行遍天涯海角,大约意义都不太大吧。
“您是怎么说服白泽的?它刚刚……”
楚子沉哂笑一声:“圣兽无所不知,我怎么能说服它?我只是看出天象大势所趋,知道圣兽接下来的作为,随口胡说罢了。”
他只不过是扯淡的功力高深,连胡说都能说得有理有据、道貌岸然,从某种程度上算是“挟持”了白泽一把……白泽后来提起龙子旧事,也是针对他的言语回击的小小玩笑。
至于他乱说瞎话向白泽索要来的,乃是一份传承。
楚子沉曾师从上古之人,仰苍天之高,望四海之深,自然更加明白自己的渺小。他向白泽探寻的,乃是他踏出一步,却有些茫然而求不得的。
如果举个例子,这就是初中毕业的学霸要买高中全套教材的情况。
而店主不但卖给了学霸高中教材,还接受了学霸的拜师之礼……这当然不意味着楚子沉以后横行霸道的时候可以说“我老师是白泽”,这只是一种对于“你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售后服务包教包会”的默认罢了。
那个闪闪发光的光标还在楚子沉的眉心上闪烁,这就意味着楚子沉还没能把这些全都化为己用。等他对于传承都融会贯通的时候,这个印记就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苏折低头玩儿着手里的珠子,脚步不停:“楚相,刚刚那个山洞有什么诡异?我看您放在我嘴里的那块玉都变成了幽蓝色。”
“别的尚好,只是两旁的蜡烛是鲛人烛。你一呼一吸之间烛香进入肺腑,如果受其牵引,不尽快清醒神智,大约会跳舞……这个没什么,要命的是你会唱歌。”
说到这里楚子沉用眼角扫了苏折一眼:“其实那块儿玉佩在身上也没什么,直接放进你嘴里,只不过是怕你出声罢了。”
苏折见楚子沉对于在山洞中发声如此忌惮,好奇心一时又涌了上来:“在那里不能说话吗?”
“也不是不能说。”楚子沉皱皱眉头:“只是白泽通古今、晓万情却仍虚怀若谷。圣兽没有开口,你我却先出言说话,礼数未免不周全罢了。”
说到这里,那让苏折心惊肉跳的一段路在他口中就轻描淡写了起来:“当然,你要是真开了口,除了失礼之外也没有什么,圣兽又不会拿你怎么样——它后来不是送了鲛人珠给你吗?那便是避烛香的东西。”
苏折:“……”
所以他一路上暗自小心提防的,都没有什么必要。这纯粹就是个握手还是贴面的礼节问题,只不过身边儿这位公子爷特别讲究!
这酸爽的感觉!
苏折被这种血气逆流的酸爽感唤醒了刚刚在山洞里的某种震惊感,偷偷瞟了一眼楚子沉的神色,按捺一阵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古怪。
白泽说龙子曾经看上过楚子沉的姿容……而楚子沉表情憋屈,却半句都没有反驳。
所以说,传说中楚子沉点八十一盏长明灯,借龙九子改天下命格一事,其实只是楚相为了反抗被非人类物种强.奸做出的努力挣扎?
……这么一想,这个神乎其神的伟大故事好像还挺惨痛的……
苏折几乎已经在心里脑补出了一段对话:
——璋华!璋华!你还好吗?我刚刚看到龙子想对你……
——武君不必担心。咳!咳!它们……没能得手。
——啊!这就好,这就好!
——对了,咳!咳!我刚刚顺便借了九位龙子的龙气,打压楚国,盛我章国气运。武君……
——璋华!你……我实在负你良多啊!
#历史好像变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楚子沉没能察觉苏折的这番心思,他头也不回的在山上行走,叮嘱苏折:“圣兽过几日应该要见你,你到时记得戴上口罩。”
“……呃,这又是什么礼节?”
“不是。你大约没听懂圣兽最后说的话……它的意思是,你长得太丑,有些伤眼。”
苏折:“……”
自从他换了这么一张貌若桃花的美人脸,还真没有人说过他伤眼!
就连雷炎那种不长心的都要夸他是小白脸!
“……楚相,你我的容貌不是同一类型吗?我听圣兽说,龙子还曾经喜欢你过?”
楚子沉的脸色立即黑了下来。他转过头,表情严肃的直视苏折,语气刻板僵硬:“苏折,我需要纠正你一个概念。我当年点八十一盏长明灯的时候,面带刺痕,黄发黑肤,丑陋若斯……不过龙子倒是觉得我貌若天人。”
苏折:“……”
苏折花了一会儿来消化这个消息,有些艰难的反应:“也就是……白泽和龙子他们的审美观,跟我们几乎是完全相反的?”
“差不多。圣兽的审美大约有些蛮荒之气,不是我们能轻易揣摩。我之所以不带雷炎,除了看你命中该合此缘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用说了楚相,我都明白的。”苏折言语不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出发之前您不是都说了吗,怕有人看上雷炎的……美……色……”
楚子沉分明就是在用自身经验提前判断,防止雷炎重蹈覆辙。不要去跟圣兽谈判一次,忠于十三组的下属却被圣兽看上,留在夜明珠堆里服侍白泽。
楚子沉略有些沉痛的点点头:“正是此意。圣兽龙子所爱的大约是壮硕粗陋之辈,我如今容貌已经不会重蹈覆辙……当然,最能讨得龙子欢心的大约要是卡莫西多。”
苏折:“……”
他走了几步,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所以,楚相,白泽最后说您十年怕井绳,做事防备的意思难道是……”
“不错,它是责备我有了旧时经历提防的太甚,竟然带了你这么一个丑八怪来荼毒它的眼睛。”
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