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正是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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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献帝建安六年,益州牧刘璋分巴郡置巴西郡和巴东郡。巴西郡下辖八县,疆域广阔,人口众多,是为益州有名的大郡。曹魏灭蜀汉之后,分益州故地为益、梁二州,巴西郡从此分属梁州。昔年,汉桓侯张飞,坐镇郡治阆中城长达七年之久,在其治理与经营下,阆中城高墙阔坚固无比,成为西南腹地有名的雄城。题外说一句,千载以后,阆中已是中国四大古城之一,每一处墙垣砖土,都供后人遥思神往从前的风采。

    且说成国平寇将军李凤,自大川河畔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引着三四千余残兵,狂奔回阆中,惊魂未定,当天便严令加紧城防抢修工事,决意死守巴西。俄而,成国七万大军全军覆没,李骧以下尽数成擒,更如晴天霹雳般让蜀人几乎惊破了胆,秦军声势也振奋强大到无以复加。在谢艾有效的指挥部署下,秦军大举南攻,推锋而进,所过郡县根本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不久连天险剑阁,都兵不血刃被拿下了。

    李凤闻报,心中忧烦难以言说。他既恼恨李稚等谗言诋毁排斥于他,又懊丧李骧作为元老主将,也不辨忠奸,屡次拒绝他的劝谏,生生将一副大好局面,硬作到一败涂地的后果。但事已至此,恨亦无用,李凤只好强打精神,日夜警惕戒备。

    成国大败,损伤元气,没有办法立即组织起强大的攻击力,来有效遏制秦军,随即便被迫答应了各种和议条件。秦军先后释放了李稚李琀及李骧等人,成国割让三郡之地,还赔了不知多少金银、牛羊和物资。李凤正在郁闷的时候,李雄的圣旨接二连三的传来,一次比一次严厉,且从内容中来看,显然是将大川河兵败的罪责,归咎到了他的头上。李凤几乎气炸了肺,前几次还上疏,长篇大论的用肺腑之言,剖析曲直辩白是非,但似乎效果不大,在各种指斥特别是李骧的默认下,李雄对他非常恼怒,执意要他必须先来成都再说。

    李凤惊俱,已然感到绝望。很多忠心的部下,都纷纷来劝阻,让他千万不可回去,否则必然凶多吉少。李凤自己也不忿,一片赤血丹心,最后竟化为种种訾毁,死后还要背上误国庸将的臭名声,这换做谁也忍受不了。

    于是他决定抗旨,哪里也不去,就在巴西郡待着,若是能够阻挡住秦军脚步,也算为国立了功;若是抵挡不住,他便要城亡人亡,权当殉职罢了。但决定归决定,李凤还是每每怅怀难遣,心事沉重。

    又过了数日,有确切消息传来,秦军已经打算强攻巴西了,目前正在做最后的调配部署。李凤虽然晓得这些迟早会来,但一旦临头,还是担心不已。能不能守得住领土,他根本没有把握,只能说,竭尽所能略尽人事罢了。

    阆中城如临大敌的时候,这天,将军府里,来了一人,正是赵募。

    验身、传报、照面、施礼。赵募得到谢艾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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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踌躇满志而来,便显得从容不迫,言谈举止间,倒显出几分洒脱来。

    “哦,赵募赵先生,你是从前陈安的谋主罢?”

    李凤知道赵募的身份,却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毕竟当初两家即便不是盟友,也好算是同一阵营,于是言语间,尚算客气。

    赵募拱拱手,“陈安若是能够听我之言,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落到后来那般境地,所以在下哪里算什么谋主呢?总之,从前的事,不提也罢,在下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将军的明天。”

    “本将的明天?本将一向为我国家牧守巴西,无病无灾的,怎地却莫名劳烦赵先生,来为我操哪门子心?”听赵募的口气,有几分说客的意思。但不管他来是什么目的,但总要弄明白他究竟是为谁家做说客。李凤当下有些疑虑,不动声色又道:“赵先生从何而来?”

    赵募毫不掩饰:“在下从秦军主帅谢将军帐中而来。”

    “哦~”

    特意拉长的音调,带出了明显的嘲讽之意。李凤点点头,也不让人看座,只斜睨着道:“原来汝已经投靠了秦人。汝旧主陈安,尸骨未寒,汝便已改换门庭投靠死敌,真是好速度,好计谋,不错不错,本将刮目相看!”

    赵募站着不动,面色如常,从容言道:“将军所言,丝毫不差。但其中的道理,将军是当局者迷,在下试为将军分析一二。乱世之中,人主择臣,臣亦择主。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郁郁庸碌一生?在下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自负饱读诗书,不愿空留嗟恨,将这七尺身躯,做那无端填埋沟壑的腐土。”

    “陈安虽然优于常人,但后来愈发一味恃武,自认为凭手中刀矛,便可荡平天下。须知天下如鼎,如今鼎外烈火烧烤,欲予救之,当釜底抽薪,再引来清水泼洒涤荡,方可奏效。若是只知用着蛮力去推鼎,最后定是徒劳无功。陈安对于在下,平心而论礼敬有加,但却并不言听计从,故而最后落得兵败身死的结局,在下虽然遗憾痛惜,却更觉得无能为力。”

    “而今,秦公高岳,励精图治,整军爱民,抗击胡虏拯我黎庶,好算是英明君主。再说秦军力量强盛,无论与铁弗战,与匈奴战,与鲜卑战,或者与贵国战,都是胜出一筹。秦公治出此等强兵,争衡天下,也是有所凭恃。在下而今乃是弃暗投明,非是屈膝于不共戴天的匈奴羯人,如何不可?暂不提人之常情,最起码,上能有机会实现胸中抱负,有所作为,下也能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吧?肺腑之言,将军自思。”

    一番话,说得李凤难以辩驳。半晌哼了声道:“罢了!你的事,本将也没有兴趣多做理会。我待问你,可是想来劝我归降秦国?若是如此,免开尊口,且自行离去,恕不送客!”

    说着,他厉声唤来卫士,就要将赵募赶走。

    赵募身子一侧,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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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说客,无不是带着利益分属而来劝说。将军不能超凡脱俗,自然也有关乎密切的利益得失。在下手无余力,身无寸铁,不过是带了一张嘴而已,本来是要前来为将军陈说利害分析曲直而已,将军又何须如此惧怕而要拒之门外呢?何不让在下把话说完,是对是错,如何选择,届时将军也自然会有正确的判断。”

    李凤有些迟疑,末了还是将手一挥,令士卒们退下,继而默不做声的望着赵募。

    赵募整整衣冠,施礼谢过,侃侃而言道:“不久之前,贵国七万大军,一朝化为乌有,举国上下震怖惶惑,人心汹涌。将军在此时,竟还想以区区一郡之地,数千之卒,就想抗衡挟威而至的虎狼秦军,胜负可想而知。此为外忧。在下又听闻,贵国朝内,不少颇有势力的人物,对将军您,心怀不满,毁誉交加,导致贵国君主必欲要将军首级而谢天下,乃今数道旨意,严令逼迫,便是将军的催命符。此为内患。”

    “恕在下直言。窃以为,危如累卵四字,正可以形容将军目前的处境。将军孤悬巴西,既不能抗衡秦军,又不见容与本国,势单力薄,内忧外患两相交击。若不趁早谋算得当,待到事急之时,将军性命,便也再不能自由做主了。届时,任一小卒,便可取将军首级而自谋富贵,岂不悔之晚矣?”

    说着,赵募一面暗自捕捉李凤的心理变化,一面继续加重语气道:“故而,若依在下为将军计:巴西郡,贵国既已割让给秦,那么秦对巴西,定然是志在必得;而成对巴西,又将不闻不问,将军再负隅顽抗,已是毫无意义,只会让秦、成两国都心生厌憎。而今将军既然面临朝回成都、夕便受诛的危局,不如趁早谋划,顺水推舟主动以巴西郡为献礼,投效于秦,则可自保无虞,也可护全一郡黎庶免遭兵灾矣。”

    赵募侃侃而谈,从成国、秦国,再到李凤自身,从过去到现在再及将来,深入浅出直言不讳地剖析陈述,说得淋漓尽致。李凤初时还心生抗拒,大摇其头,到得后来,禁不住垂首无言,只是长叹短吁不已。

    赵募一面劝说,一面察言观色,晓得火候应该是差不多了,复清清嗓子,语重心长道:“李将军!在下虽是外人,也晓得将军为成国奉献半生,呕心沥血,乃是成国头等的功勋。而今,是成国对不起将军在先,各种不公猜嫌,使人心寒,故而将军转投秦国,也算问心无愧矣。古来伍员由楚投吴,廉颇从赵奔魏,皆是此中道理。”

    “听说秦公开明,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本事的,都能量才使用。比如区区在下,从前跟随陈安,屡次有所得罪,而今都能蒙秦公既往不咎,还可有个落脚之地,何况将军您这般的人才呢?在下再说句直白话,将军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难道就甘心无端受诬被诛,身后还留下冤枉骂名而空留遗恨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