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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经过详细谋划安排之后,建兴四年三月,秦州刺史高岳亲自挂帅,统领汉、氐、羌乃至部分塞北铁弗匈奴及河西鲜卑等诸族兵士共计三万五千人,大举进攻上邽,意图扫平南阳王司马保盘踞在秦州天水郡内的残喘势力。因此役征调的兵力,乃是空前,更有几分灭国意味,故而高岳极为重视,其以龙骧将军韩雍为全军副将,以秦州长史杨轲为随军幕僚长,将这最为重视的左右手同时带在身边,不言而喻彰显了高岳志在必得之意。
同时,除了出征在外的大军,对于留守力量,高岳也做出重大安排。他命州治中从事苗览,暂代襄武政务;且有略阳人鲍冲,颇有才干,便任为州典学,抚慰民情,安洽民意;又因汪楷性鲠直喜穷究,任其为州都官从事,专伺纠察,监督各类违法情状,以稳整体态势。
同时,因襄武乃至秦州的主要防御方向,乃是东面,具体到实际,便是东北方向的略阳郡境内的静宁城、中路的新兴城及东南方向的清水城这三城,是最靠前外围的边界。
清水城如今被蒲洪负隅占据,拼死争斗,牙门将军雷七指正率部围攻,这一面暂且不提;新兴城自从守将骨思朵身死之后,高岳便令强弩中郎将彭俊去镇守。彭俊操练弩兵日渐露出锋芒,在其往复循环不停的数道箭雨打击下,敌军往往死伤惨重,却还一时前进不得,其充任新兴守将,当可无虞。
此中插一句,高岳让彭俊给万宏带去了封亲笔书信。信中高岳对万宏提出了婉转的责备,虽然其守土有功,但事前误中敌计不明是非,事后坐视同僚困窘而不救,最终导致骨思朵阵亡,谬也。今功不抵过略作小惩,降万宏为新兴县主簿,罚俸半年,可以主簿之身暂代县令之职,观其后效望其勉之。
至于东北的静宁城,一则是刚从蒲洪手中夺来不久,二来静宁乃是三城中最突前,匈奴人可以随时绕过雍州安定郡而直扑城下。鉴于静宁所处特殊,高岳便遣定武中郎将吴夏镇守此城。吴夏短于进攻,却极擅防御,号称铁石。一番调动安排,也表明了高岳在攻伐上邽期间,不想再受到任何额外的突袭打扰。
临行前,高岳将被俘敌将王连,从牢中提了出来,击鼓鸣号,在大军阵前斩首祭旗。王连自从在临洮城兵败被俘,高岳曾向司马保建议用其交换李豹,未果,便一直被监禁起来。到得今日,竟然仍然逃不过一死。
兵出襄武之后,大军浩浩荡荡,行动迅速东向而去。上邽方面,也早有斥候探知,司马保便令胡崧率军出城希望阻敌于半道,但胡崧坚决谢辞,只说他陈年旧疾发作,仍未见好,连走路都不大利索,遑论行军打仗。司马保大怒,责其抗命,当即便将胡崧收入监牢,并当场扬言待击退高岳后,便就斩首。随后,司马保急忙遣杨次率兵八千出城,结果被高岳军前锋大将杨坚头所部三千人击退,杨次好容易逃回,司马保怪他战败摇动军心,当众杖责了二十大板。
万般无奈之下,司马保只好觍颜从牢中释放了讨逆将军杨韬,苦口婆心再三好言抚慰,并当场晋升杨韬为安西将军,使其率精兵七千迎敌。杨韬本满腹怨气,当下也是够绝,在司马保面前二话不说只是点头,结果出了城,便一路狂奔,主动拜倒在杨坚头马前,坚决请降。虽然其所部兵卒,倒有四五千人又逃了回来,但两路兵马,前败后降,上邽城中的士气,已然降到了冰点。
高岳行军同时,且一路散发檄文道,今只问罪敌首,余者无干,使天水郡内各地稳定勿惊,安保民生。待战事结束后,定会量才使用,酌情提升。但若是有趁乱扰民,或者私通上邽者,来日定当严惩不贷云云。于是各地皆是战战兢兢,闭门自守,俱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巴不得战火早日平息,也好松一口气。
司马保困窘,又向陈安求援。陈安自从陷死骨思朵之后,回军陇城,他见无法西攻,便就东略,到得目前,已然占据了大半个扶风郡,早就自称扶风太守,安东将军。他本来一意防备高岳来报复,却听说高岳怎么发了大兵去打司马保。虽然松了口气,但见高岳此番兵威浩大,不是等闲,也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再说司马保在一日,好歹也能牵扯高岳的注意力,于是陈安便不再坐山观虎斗,而是尽发麾下之兵一万人救援司马保。
陈安本想攻打静宁城从而围魏救赵,却被吴夏牢牢挡住。又复潜行往上邽,想突袭高岳军后部,几番交手见其军势严整未能占得便宜,反过来却被杨坚头所部冲杀了一阵,无奈之下,为求自保实力,陈安只得退军回天水。
于是上邽再无一丝援兵。五月初,高岳挥军进据上邽城下,将其围住。
城头处,司马保被左右亲兵扶持,撑着墙垛朝下眺望。城下,无数兵戈笔直竖立,战旗飘扬,放眼看去,一望无际相似,漫天遍野尽是乌压压的大军,烟尘滚滚下,其磅礴肃杀之气,几能让人胆裂。
“城下……贼兵,怎敢冒犯孤王?”
司马保有些发晕,他定了定神,做了威严之态,勉强叫道。他的声音被风吹开了去,变得有些发颤。
金边玄黑将旗下,一员气势昂扬的大将,向着司马保高声道:“南阳王久处深宫,今日本刺史才得拜见尊颜,幸会。”
司马保不暇相斥,那将旗上面斗大的“高”字,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是你,高……高岳!为何亲自来攻我?”
当下,听闻司马保惊惧诧异之语,高岳冷笑道:“南阳王养尊处优,深畏兵旅之苦,但本刺史却甘之如饴。且王既然身份贵重,自当我来亲取。”
司马保无言以答。放眼望去,无数飘扬的战旗上,却是一个个笔墨酣畅的“秦”字,这不由让他心中发跳,忙转首向左右问道:“敌军尽张秦字旗号,乃是何意?”
左右暗自苦笑司马保为何如此迂腐迟钝,但面上哪里敢表现出来,忙应道:“大王,这是因为那高岳已就任本州,所以原先陇西军便就改了名号,称为秦军了。”
“孤王不承认!这是伪职!”
司马保先是一怔,继而白胖面上涨得通红,气愤愤道,城下又有高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城上听真!如今我已被陛下敕封为本州刺史,接管上邽城,责无旁贷。识时务者,开诚迎降,来日一同抗击胡虏,执迷不悟之徒,死且无葬地!”
旁边有一骑赶上来,厉声斥道:“昏王!汝忝为晋室苗裔,却上不思保国,下不能安民,日日里觊觎大位,却偏又能力平庸,品行低劣,身为主公却暗弱不公。我从前有眼无珠,还好今日弃暗投明。眼下高使君雄师压境,汝不束手请降,难道还有拖累满城百姓么!”
城上望去,却是改投新主的杨韬。司马保气得直欲晕厥,哆嗦着连声叫道速速放箭,兵卒们方才拽起弓弦,杨韬早就退出了射程外,还扬鞭高叫,竭力鼓动让诸位同僚切勿自误,就此归降为时不晚,或者干脆捆缚昏王来献,当为大功一件。
城上一片哑然无声,竟然没有人出头来做义正词严状,当面驳斥杨韬。众人心思各异,但大多数眼见城下陇西军气势肃杀,都在暗忖待会是否还有命能活着。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秦军壁垒森严的军阵随之出动,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漫漫黑衣玄甲的兵卒,如同遍野松林又似暗夜突然降临。大军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峰峦,排山倒海般撞在了上邽那极其宽厚的城墙上,抛洒的肢体和飞溅的鲜血,便是不断激起的浪花。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大地呜咽,山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