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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暗器,不过是袖箭。那人边追边按下机括,短箭迅疾飞窜而出,眼看着就要扎进南山后背,结果这丫头身子猛地一偏,竟是躲了过去。南山皱了皱眉,觉得对方可能真的来意不善,若不得不打还是打一架吧……
她迅速转过身,迎战对面的敌人。鼓声落尽,夜幕低垂,蝉鸣声渐渐低萎下去,南山招数偏巧,只攻要害,路子很邪门,对方纵然也是个打架高手,但太过正统,竟是有些敌不过她。
转眼之间南山竟顺走了他袖中暗器,他竟是浑然不觉,再反应过来时,他大腿已是中了一箭。南山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借势立刻制住他,道:“我是个胆小的人,从不敢杀人,也不喜欢打架,练这样的本事只是为了自保。若你想要试探的是这些,我能说的都已说了。”
她屈腿狠狠击了他的后膝盖窝,腾出一只手来要去摘他蒙面的黑巾,却遭遇到了对方的反击,南山吃痛一皱眉,借着无比暗昧的光看到了他额角位置的一颗痣,她陡然松了手,只留下一句“我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要再追我,到此为止”便迅速转身飞奔而去。
南山翻墙回了坊,她揉揉被人恶意攻击的下巴,抬头看看还在堂前等她的凤娘,喊了一声:“凤娘我忙完回来啦,饿了吗?”
“隔壁娘子拿了些蒸饼来,我已是吃过了。”
南山于是回去翻翻米缸,礼尚往来地给隔壁娘子送点米过去。隔壁娘子一看到她,连忙揪住她道:“下午时那位裴郎君来过呢,你却又不在!他见只有凤娘在便独自回去了。”
裴渠找她做什么?要她一起巡街?南山没多想,将米给了隔壁娘子便折了回去。
她素来睡得迟,安顿凤娘睡了之后,她回到寝屋,往下巴上抹点药,又使劲揉了揉,随后将灯挑亮些,铺了纸继续画万年县坊里图。
她许久没有这样专心做一件事了,好像无人阻拦可以一直画下去。脑海中关于这座城的一切,沿着卷轴一路往下画,仿佛没有尽头。
她就沉浸在这无止无尽的记忆复原中,好像人已走遍每个街巷。然这时门却忽被敲响,咚咚咚的声音将人从这夜中惊醒。南山愣了愣,她似乎还未从这梦中缓过来,等她回过神,门已是被敲了好几十下。
南山跑到房门口套上鞋子急急忙忙去开大门。她拉开门,抬头一瞧,便看见杵在黑暗中的裴渠。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有些好奇问道:“这么晚老师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也练就了飞檐走壁的工夫,可以无视坊禁了?
裴渠淡淡地说:“今日过来找你有事,等了你一会,见你还未回来便打算走,却不想已经闭了坊。”
“旅店呢?”
“住满了。”他说得像真的一样,南山却觉得他在撒谎。
她瞥见了裴渠身后的马,道:“老师骑马来的吗?”
“是。”
确认了这点,南山更觉得他在说谎。邻居娘子说他下午时来了一趟,就算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至于连闭坊前都出不去,何况他不是靠脚走,而是骑马!
南山这回厚道地不撕他面皮,问道:“所以老师是来借宿吗?”
“是。”
南山想了想,最终还是给他让了路,随他进了宅子。她又跑回屋里,本想将小案纸笔都搬到堂屋去画,可她才收拾了一半,裴渠就走了进来。
她想了想,也没赶他出去,便不再收拾小案,重新坐了下来。
她低头重新压好纸,裴渠居高临下地仔细地打量她,黯光中她看起来柔和多了,像一团可怜的小影子,压在纸上的手也分外瘦弱似的,但他却知道那其中的力量。
见她无甚大碍,裴渠这才暗松了一口气,但心头怒火却还是没有消透。
南山自然不知道,她这位老师是从万年县徐宅马不停蹄匆匆赶来,更不知道裴渠在得知徐妙文安排人做了这样的事后直接将他掀倒在地,强逼他交出银鱼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直奔长安县来,结果到了这里,还得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睁眼说一些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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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的徐宅内,徐妙文正气呼呼地责问管事为何不拦住裴渠:“他要走你就放他走吗?你没瞧见他拿了我的银鱼袋吗?他又要拿我的银鱼袋出去惹是生非了,万一我被御史台那帮小子揪住把柄怎么办?!他丝毫没有考虑过我,亏我还这样为他费尽心思!”
话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不是在责怪管事,于是管事站得像个木偶人任凭他气急败坏地骂裴渠没良心。
等他好不容易气消了些,管事道:“九郎到了。”
徐妙文陡然冷静下来,问:“何时到的?”
“已到了好一阵子,在东厅待着说饿,便吃了一碗冷淘,这时应吃完了。”
“让他过来。”
管事想了想:“九郎似乎受了点伤,行走不大方便。”
徐妙文大骇,让他家小九受伤那简直……
他顿时一句废话也没有,撂下管事就快步往东厅去。
适时徐九郎正在喝一碗凉乌梅饮,见徐妙文进来,也不站起来,仍旧随随便便坐着,一只手搭在腿上。
徐九郎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朝气蓬勃,额角一颗小痣,嘴角也有一颗,落在白白净净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明显。
他师从金吾卫中郎将,从小学的就是正派功夫,加上底子又好,实在是武将的料子。可他却全无为官的心思,只想着四处游荡,怎么开心怎么活。这次刚回来,便被徐妙文安排去查探某个人功夫虚实。
而这个人,正是长安县南媒官。
徐九郎见过这个媒官,当年他表姊被说给曹侍郎家儿子,做媒的就是这个南媒官。于是徐妙文一说其中猫腻,他便来了兴趣,竟当真蒙面去刺探南山的虚实。
只没想到……
徐九郎将乌梅饮喝完,有些闷闷不乐。
徐妙文嚷道:“你和她打架居然打不过!”徐妙文觉得天都要塌了,徐九郎功夫一流,南山竟连他都打得过,简直不是小禽兽,而是老禽兽!
“哦,忘了告诉你,我还用了暗器,结果暗器还被她给顺走了,最后我自己反倒是中了招。”
“你真是玩物丧志啊,瞧瞧这点出息,连个、连个这样的人都打不过。”
徐九郎懒懒抬眸看他哥哥一眼:“不是你要让我查探她虚实吗?若对方太厉害,打不过也正常啊。”他玩着手里的空碗,又说:“她能飞檐走壁,且耳朵眼睛本事一流,出手也相当之快。只是她招招偏巧,以奇制胜,只击要害,十分邪门。”
他强调了“邪门”二字,言语中好像有点鄙视南山的功夫出身——师门一定是歪门邪道,令人不齿。
徐妙文这时微微眯了眼睛,他问:“你可有机会问她为何这般厉害?”
“说是为了自保。”徐九郎素来身手好过脑子,南山说了一堆,他就记住这一句。
一介孤女想要自保,哪里需要这么厉害的本事?且学的还是歪门邪路的功夫。
徐妙文顿时觉得这局棋,似乎越发的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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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裴渠在小案对面已坐了有一阵子,他看南山画坊里俯瞰图看得略有些走神。南山忽停了笔,裴渠回过神,自袖袋里摸出一卷纸出来递给她。
南山接过来展开一瞧,竟是长安县其中几个坊的布局图,只有建筑和方位,没有任何标注。裴渠道:“这几日我白天巡完街,回去便画了下来,想着有空找你填一填便好,却没想你……”裴渠看着她正在干的活,止住了话。
两个人心有灵犀到这地步,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盲画坊里图,补注,非禽兽不能为之。如今恰好一大一小禽兽,能将这游戏玩得游刃有余,且彼此都深知这其中微妙的乐趣,实在是怪哉。
南山道:“我不是白为老师画的,家里的米快要吃完了,我不想吃减价的太仓米。”
“老师给你买米。”
南山点点头。
她又低下头去继续画,但忽然又停了笔。她骤然想到今日被袭一事,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裴良春的人吗?但似乎又不像。难道……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却只见他正专注在看案上图纸。
裴君,会怀疑她吗?
南山忽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她有些害怕,害怕想到以前的自己。可与裴渠在一起,她却总忍不住地想到多少年之前,那个像惊弓之鸟一样跟在他身边的自己。
她上身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缩,放轻松地岔开话题:“老师总到我这里来借宿,邻里会说闲话的。”
“什么闲话?”裴渠没有抬头,还在看图纸。
“譬如说……”她琢磨了一下措辞,转而又道:“学生虽是在外整日抛头露脸的媒官,但毕竟还是待嫁之身,有些风言风雨传出去总归不大好。”她似乎有点想推他远一些。
“哦,你也是打算嫁人的吗?”裴渠淡淡地说着,缓缓抬起了头。
南山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她抿了抿唇。
“那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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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老奸巨猾得令人发指(好想配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