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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真看着秦锦春,十分郑重地道:“方才我跟二姐姐说了半日,你也该听明白了,这个差事真没有多好,你为什么还想去呢?虽说你是二房的,跟我们长房、三房都已分了家,不算是侯府千金了,但你血缘上跟我们是一样的身份。如果太子妃没把我和二姐姐放在伴读候选名单里,就同样不会考虑你。”
秦锦春咬了咬唇,有些紧张地说:“三姐姐,我想去做这个伴读,也实在是不得已。你也为我想想,我如今是托了二姐姐的福,才能在这府里附学。可二姐姐明年就及笄了,到时候她就不用再上学,那还要我这个陪读的做什么?我不想又回家里去过先前那种日子。若是我做了东宫郡主的伴读,好歹还有个能拿得出手的身份,家里人不会太过苛待了我,也不敢……轻易决定我的终身大事。我若能讨得敏顺郡主的喜欢,说不定日后在家里受了欺负,郡主还能为我做主呢?我实在是害怕得很。大姐姐那般得宠,父亲都差一点把她嫁给年纪大把的人做填房,还好被祖母拦下了。我连祖母这样能庇护我的长辈都没有,将来还不知道会被父亲如何摆布呢。我如今不要脸地说一句,若不早早为自己打算,将来大祸临头时,我又要怎么办呢?”
秦含真听得皱眉。秦锦春的忧虑也有她的道理。以她这年纪,能想得这么长远,已经算是难得了。想做个皇孙女的伴读,好歹还是一条光明正大的路,不是什么歪门左道。如果真能成事,也算是给秦锦春找了个后台保障。只是有一点……
秦含真犹豫了一下:“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领着秦锦春重新回到院子里,转向西厢房。
这里原是她过去的住处。在她随家人搬进新的永嘉侯府之后,也没有新的住户搬进来,但原本的家具都还在,姚氏送来的摆设也没动过。秦锦华总念叨着要秦含真过来小住,姐妹们还象从前一般日夜作伴,因此屋里定时有人打扫。秦含真将秦锦春领进来,虽然没有取暖设施,好歹还有椅子坐坐,有墙壁门窗挡风,比在院门处风口上说话要强得多。
屋里没有别人在,秦含真也就直截了当地跟秦锦春说了:“顺敏郡主的性情应该还好,不是那种刁蛮任性故意欺负人的贵人,只是她身份尊贵,你就算是她的表姐妹,真到她身边做了伴读,也难免会有忍气吞声的时候。你在东宫做伴读,断不会有在这府里自在,你可想清楚了么?”
秦锦春的脸色白了一白,但还是咬牙道:“我心里有数的,但还是想要去。”说着她又苦笑了下,“三姐姐,我是真的没了办法。”
秦含真叹道:“你如果只是担心会被家里人随便决定了婚姻大事,我和二姐姐还可以帮你的忙,请动长辈出面,去说服你的父亲。我看二伯祖母是个糊涂的,但大伯父这几年吃了些苦头,应该会聪明一点。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作为交换,他应该会乐得将你的婚姻大事交给长房和我们三房来决定。”
二房之所以默认秦锦春留在长房附学,其实也是打着要沾长房的光,为秦锦春寻好人家、备丰厚嫁妆的主意。秦含真觉得秦锦春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必太过担心秦伯复会随意为她定下不匹配的婚姻。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会犯这样的蠢?秦锦春若是嫁得好了,他将来还能仰仗女婿。而承恩侯府能为秦锦春找到的人家,自然比他秦伯复能找到的人家强许多。这笔账,只要不是傻瓜,都能算得清楚。
秦锦春却摇头道:“我也想过求伯祖母和婶娘她们的。可是……”她顿了顿,“若不是二姐姐跟我好,她们未必愿意管我这个闲事。也许她们将来为我寻的婚事也不会差了,但多半是与我家门当户对的吧?我父亲不可能满足的,还是会闹出点事来。到时候我又要怎么办呢?我祖母和父亲从前一向霸道惯了,从来不把长房和你们三房放在心上,还以为你们都会任他们胡闹呢。可若他们惹恼了伯祖母与婶娘们,我就惨了!难道我还能事事都指望二姐姐来救我?与其如此,倒不如尽我所能攀个高枝儿。若有郡主替我撑腰,至少,我父亲在皇家人面前,还不敢造次。”
秦含真听得直叹气:“你也不容易。”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不再隐瞒,“坦白说,你这事儿,原也不算难,问题只有一样,那就是你祖母和你爹,恐怕在东宫那里没留什么好印象。你人再好,东宫的贵人们一听说你父亲是谁,就先对你有成见了。我并不是无的放矢。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我们曾祖父的元配黄氏太夫人,她娘家黄家在南边的一房族人曾经到京城来找你祖母和父亲。那时候你们应该还没搬出这府呢。不过他们没在你们家留太久,就叫你祖母和父亲又送了出去,另寻了宅子安置。这一房黄氏族人,有个女儿名唤黄忆秋。她……”她顿了顿,“她据说生得很象皇后娘娘。”
秦锦春怔了怔:“这个……我是没见过人,但我好象听我母亲提过一次,说那一家子在京城住着,日常用度都是咱们家供给,花了不少银子,还给她家的女儿做衣裳打首饰,祖母舍得给外人花钱,倒不舍得给我这个亲孙女做新冬衣。但这些话叫祖母路过时听见了,我母亲挨了一顿骂,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抱怨过这些了。”
因为薛氏骂小薛氏的时候,特地把小孙女儿给赶出了屋子,因此秦锦春也不知道她具体都骂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那绝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秦含真继续道:“那个黄忆秋的亲姑姑,原是我们秦家江宁老家那边宗房的二儿媳妇,野心勃勃。她曾经叫嚣过,说她的侄女儿生得象皇后娘娘,注定了是要进宫做娘娘的,等她侄女儿给皇上生下皇子,咱们秦氏合族都要看她脸色了。为了达成目的,她还找上了薛家。那个黄忆秋的生母便是薛家女儿。薛家与你祖母、父亲联起手来,将黄忆秋一家弄来京城,还安排她去了念慧庵,想趁着皇上到庵里缅怀皇后娘娘的时候,借着相似的容貌贴上去……”
秦锦春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还有些想作呕:“祖母和父亲糊涂了么?!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她是真的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但此时此刻,真的有些绝望了。换作是她,若有人寻个与她母亲长相相似的美人来,送给她父亲,她对对方是绝不可能有什么好脸的。太子若是知道了这样的事……
她不抱希望地问秦含真:“太子知道了,是不是?我祖母和父亲一定没能成功!”
秦含真道:“他们是否成功了,我不清楚,反正宫里没有添新的妃子,你们家也没得什么好处。黄家人据说跟族人亲友断绝音信数年了,连京城的黄家人都不清楚他们如今在哪里。不过,太子确实是知道这件事的。在江南的时候,那个黄忆秋曾经见过太子。因她生得象皇后娘娘,又是黄家族人,太子待她客气些。谁想到她不知太子身份,却以为太子是宗室贵人,富贵不凡,就三天两头地粘上去,想要嫁给太子做妾……”
秦锦春听得直跺脚,忍不住捂脸了:“这样的贱人,祖母和父亲还要把她献进宫去,是生怕皇上不气恼么?!怪不得……我父亲几年都没升过官,在衙门里也是事事不顺。定是皇上与太子有意为难他来着!”说着她的脸色就灰败下来,无力地坐倒在椅上,“父亲做了这样的蠢事,我即使再想做伴读,宫里的贵人们也不可能收我了……”
她红了眼圈,低声哽咽。这种被糊涂家人连累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偏她已经品尝了无数次。除了再次认清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秦含真见她这样,也不好受,只能开解她:“你也别想太多。如果真想去试一试,那我就回去替你问问曾先生,看能不能把你的名字也报上去。曾先生教了你几年,对你的性情功课都是知道的,若她觉得你可以试试,在名单上添个名字,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名单递进东宫后,会是什么结果,我可就没法保证了。但你放心,将来你说亲的时候,如果长房不愿意助你,还有我呢。我求我祖母出面,就不信你父亲能把你怎么着。大不了,就威胁一把,说他们倘若把你胡乱嫁了,那就把你父亲的官职给去掉!”
秦锦春怔了怔,低泣声慢慢停了下来,小声问:“真的?三姐姐不是哄我的吧?”
秦含真笑笑:“我哄你干什么?要不,也不等那么久了。我这就去求祖父,把你父亲调到外地去做个地方官?到时候让你母亲装个病,不跟着上任,你也顺势留下来侍疾,离他远远地。等你婚事定了,他远在千里之外,也无可奈何。”
秦锦春小声道:“那可不成。真要那么做了,等他回来,就没我母亲好果子吃了。”
不过,有秦含真背书,她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些。她握住秦含真的手:“好姐姐,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总之,有你今天这番话,即使将来事情不如人意,我也念你这份情。”
秦含真哂道:“你是不信我还是怎的?”
秦锦春抿嘴笑了。
秦含真安抚住她,也就离开了,打算回家去寻曾先生说说这事儿。秦锦春拭干泪痕,对着屋中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认没问题了,才想要回自己房间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披着厚斗篷的秦锦华。
秦锦华埋怨地瞪着她,嗔道:“你这丫头,在我面前怎么就不肯说实话?若不是我看见你和三妹妹躲在西厢房里说悄悄话,一时好奇跑去偷听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不过是一个伴读之位罢了,你犯得着瞒我么?!”
秦锦春顿时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