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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匆匆回了自己住的盛意居,一进院门,瞧见丈夫秦仲海就坐在抱厦里看书,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快进屋来。”
秦仲海疑惑不解,但还是放下书本,命随侍的小丫头看好了不许别人动他的书,便跟在妻子身后进了屋。
姚氏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又命心腹大丫头玉兰守在门外,方才坐下对秦仲海道:“方才我去夫人那儿,回禀三叔三婶把咱们先前派去侍候的人和清风馆里的古董摆设退回来的事。夫人叫我别理会,又把丙字号库房的钥匙和清单交给我,让我给三叔三婶送去,说那是三房的东西。这可怎么办?!”
秦仲海怔了怔:“这有什么难办的?母亲既然吩咐了,你照做就是。”
姚氏急得直跺脚:“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丙字号库房里有那么多好东西,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可不是外头常见的货色!你也别哄我,说那都是三叔的。我知道三叔当年在家时,也是千娇百宠的公子哥儿,手里有些好东西不假,可后来家都抄了,那些东西能有多少得以保存下来的?即使是官府退回来了,也都不足原来的一半了。若全是这些东西,还给三叔,那也是应该的。可是宫里每年赐下来的物件,夫人总要将其中一些送进丙字号库房里。那些总不是三叔的东西了吧?夫人怎能随口就把整个丙字号库房的物件都给了三房呢?!”
秦仲海看着妻子着急的模样,若有所思:“难不成你看中了丙字号库房里的什么东西,舍不得给三房不成?”
姚氏气得直瞪眼:“说什么呢?我难道是那种人?!别小看人了,我们王家虽不如你们秦家豪富,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我难道还缺几件古董不成?那些横竖是你们秦家的东西,我有什么可着急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两个孩子?!”
她是真生气。那库里的东西,虽说每年婆婆许氏都说不能动,只能贴着封条送进库里,但也从没说过那是三房的物件。姚氏心知承恩侯府上下,人口多,心思各异,又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好东西若放开了使,说不定哪一日便被糟蹋得精光,后人只能坐吃山空。她以为婆婆是想为后代子孙多保存一些好东西,又或者是防备二房,方才每年都扣下一批财物,锁进丙字库中,哪里想到那些是有主的呢?
秦仲海是承恩侯秦松的嫡长子,虽还未请封世子,但这个家将来定是由他继承的。那丙字库里的东西,自然也会落在姚氏这个未来主母的手上。她倒没想着要把里头的物件全部占为己有,只是秦家的东西,自然该给秦家的儿孙使。当中有些好东西,她已经在心目中分配好了去处,儿子定是少不了一份的,女儿日后出嫁,也需得有几件压箱底的物件。结果如今全都归了三房,她的打算就落空了。她自然免不了有些失态。
秦仲海却表现得很平静,郑重地对妻子说:“那些原就是三房的东西,我和孩子们要用,也该用长房的物件才对。你不必着急,从前是不方便明说罢了,如今总算能物归原主了,咱们长房也能松一口气,再不必为那库里的物件提心吊胆了。”
姚氏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每年都有宫中新赏下来的物件被封入库,怎的又说那全是三房的呢?难不成你们家每年从宫里得什么赏赐,还能每房都分一份去?二房旧年也曾吵闹过,要求平分赏赐,那时候夫人可是坚持长房占大头,寸步不让的,如今又怎么说?!”
秦仲海淡淡地道:“宫中赏下来的物件,本就是分开两份的,一份给咱们承恩侯府,一份给三叔。只是往年三叔不在京城,因此由我们家替他暂且收着罢了。那些物件从宫中赐下来开始,就一直贴着封条,咱们家没一个人敢去揭的。若不是有册子一并赐下来,咱们只怕连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你道父亲就从来没有过想法?只是圣上特地嘱咐过他,他不敢违令罢了。也因此,他对那些东西总是视而不见,全交给母亲处置。母亲也只命人抬入库中封存,从不对人提起。本来再过几年,母亲也会把这事儿交到你手上,自然也就会说清原委了。但三叔三婶既已回京,咱们家的差使就算是完结了,对大家都是好事。”
说完了,他便叹了口气:“幸好宫中每年赐给三叔的物件,都是易于存放的死物,否则放着放着朽坏了,我们还不知该如何处置呢,又不能开了箱,把东西取出来。”
姚氏早已听得呆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宫里居然每年赏赐咱们家东西的时候,还不忘给三叔留一份?既然有这等恩宠,为何圣上三十年来都不曾过问三叔的去向?若不是侯爷特地派人去寻,只怕这会子三叔还没回京呢!难不成他一日不回来,那些赏赐下来的东西就一直存放在咱们家的库房里,不许咱们家的人动上分毫?圣上难道不担心,三叔一辈子不回来,那些东西就一辈子到不了他手中么?!”
秦仲海苦笑:“正是如此。若是三叔不回来取回这些东西,日后便由他的儿孙来取,总归不会成为我们的就是了。宫里一直盯着我们家呢,不会叫我们有空子可钻的。”
姚氏面上不由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秦仲海反过来劝她:“你也别舍不得了,那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东西。咱们家不过是替三叔保存几年罢了。况且,那库里头虽有些不错的物件,但也不是件件都贵重,还有不少只是有些意思的小玩意儿而已。三叔年轻的时候,最喜欢把玩这种小玩意儿,倒不讲究其价值几何。圣上赐物,也是随着三叔那时候的喜好来的。这样的东西,对你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姚氏喃喃地道:“话虽如此,可是我……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事儿……”她咬咬唇,嗔了丈夫一眼,“你们家的规矩怎的这般古怪?明明没有分家,宫里有赏赐下来,竟还要分成两份,长房二房一份,三房另有一份,分开来算。而三叔既然不是做了什么丑事,被撵出家门的,不过是迁居到边城去罢了,为何他的东西没有直接送到他家去,反而是侯爷和夫人替他保存了三十年?我这个长媳从未听说过个中缘由,你明明知情,也没提醒我一声,害得我在夫人面前差点儿出了丑!”
秦仲海笑道:“父亲不许人在家里提起,母亲和我能怎么办?况且一个丙字库,不过是小事罢了,哪里就值得你着急成这样?如今事情也弄清楚了,母亲既然有吩咐,你只管去照办便是。”他凑到妻子耳边,压低了声音,“可别自作聪明,扣下几件东西,以为别人不知道。三叔那儿有册子,内务府那儿还有留档呢。万一哪天三叔进宫晋见时,一个没留神露了口风,你可就丢脸丢到宫里去了!”
姚氏脸一红,梗着脖子道:“你少埋汰人了,我怎会做那种事?!”
秦仲海笑着直起身,掀了帘子出去,继续回抱厦里看书了。留下姚氏一个人在屋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终究还是气恼地拍了拍桌子,便叫了玉兰进来,命她拿着钥匙,带着几个有力气的婆子,到丙字号库里取四个箱子,再送到清风馆去。她本人就不亲自过目了,也省得看了心塞。
当玉兰把四个大箱子送到清风馆的时候,三房一家已经歇息好,正重新梳洗穿戴了,预备参加长房特地为迎接他们而设的接风宴呢。看到箱子,秦含真很是意外,问玉兰里头是什么?
玉兰恭谨地向秦柏与牛氏说明了缘由,又将钥匙与清单册子奉上,束手道:“我们二奶奶说了,这是夫人特地交代下来的。若是三老爷、三太太瞧了不喜欢,只管到丙字库里挑新的去。”
秦柏怔在那里,半晌才道:“你说这丙字库里,还有每年从宫里赐下来,指明是给我的东西?是圣上赐的么?还是太后娘娘赏的?大哥与大嫂确定没有弄错?每年都有?”
玉兰笑着道:“是,每年都有。但凡是三节两寿,逢年过节,宫中从来都没少过赏赐的。这份恩宠,在京城里,咱们侯府可是头一份呢!”
秦柏抿了抿唇,微笑着对玉兰说:“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放下吧,替我谢你们奶奶用心。”
玉兰恭敬地退了下去。
她走了,牛氏便笑着对秦柏说:“我还以为你跟你那位姐夫有什么心结呢,没想到他待你倒是很不错。”
秦含真则歪着头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京城里就没人去西北找祖父呢?”
秦柏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头,没有回答,却让虎伯带人把那几个箱子抬进书房里,说是有空了再打开来看。听这口气,竟是没打算立刻查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秦含真却忍不住好奇心:“祖父,你是打算晚上回来后,或者明儿有空时再开箱查看吗?”其实现在长房还没人来通知他们去赴宴,他们还拥有一点私人时间的。
秦柏笑笑,看向大门的方向:“少英与阿勇回来了。快叫他们过来说说,都打听得怎么样了?”
秦含真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表舅和虎勇的身上,等他们进了正屋,便跑过去问:“表舅,勇叔,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见到赵表哥的父亲?”
吴少英笑着摸摸她的头,抬眼对秦柏道:“老师,学生今儿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秦柏忙问:“见过那位辽王府的大公子了?”
吴少英摇头:“那倒没有,但学生联系上了他手下的一名长随,又透过那名长随,给他府中的一位兰姑娘捎了信。这位兰姑娘是前不久才从辽东辽王府南下京城的,从前侍候过赵小公子的生母,极为关心他的平安。她说,会把消息告诉辽王府的大公子,只是有个悠关性命的重要消息,需得事先告诉赵小公子一声,便约他明日到隆福寺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