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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英政府面对如此恶劣形势,恼羞成怒之下决定采取强硬政策,而且还电请沙面英国总领馆相助,要将大量返回省城罢工的海员及其他各行工人逼回香港。
鬼仔谭为人机警聪明万分,港英政府电报刚到不久,他就从沙面怡和洋行内线处得到确切消息:沙面英国总领馆可能会向在沙基聚集,暂行栖身的香港海员同其他各业工友们暗中施行威胁手段,要恫吓海员及其他工友们退缩,结束罢工返回香港复业。鬼仔谭大惊之下立即设法向细眼皇帝禀告。
细眼皇帝得到消息,缩骨全商议后,命打仔洪亲自督率老联沙基“八门红棍”、 火麻仁及其沙基本部门生,会同“联顺公会“内众洪山兄弟,严加戒备,以防沙面的英国番鬼暗施横手,毒害海员及一众工人及其眷属。
霎时间沙基一带足有数百洪山兄弟暗中戒护,再加上海员与工友中的青壮日夜巡视,声势十分浩大,就算沙面的总领馆真要做甚么手段,恐怕也非容易。
龚镜清从打仔洪处得到此消息后,岂肯置身事外,立即自告奋勇召集起几十名三行土木工人手足,分班连夜加入火麻仁的门生,在沙基一带自发巡逻,以防万一。他妻子汤怀娣自然是晚晚提心吊胆,生怕他会出事。
所谓越怕越见鬼,不出数日,沙基涌上的工友们就真的出了事:虽然戒备十足,但接二连三几个晚上,就有暂居在那些花艇上的工友的孩童子女无故失踪,而且居然无人即时发觉,直到天亮大人起身才发现自己子女无了踪影,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一时间所有工友同海员们都人心惶惶,纷纷疑心系对面租界的番鬼佬所为,虽然即时报上了公安局、巡警厅,但搜查之后也毫无头绪,怎么样都查不出那些失踪小童的下落,只说系“拐子佬”所为,但又无下文,气得失踪孩童的父母心急如焚,破口大骂那些警察只会“收片”,一无是处。
火麻仁一面安抚群情汹涌的工友众人,一面向打仔洪禀告。打仔洪道:“先前上西关已经有不少细路哥失踪,当时就是疑心系那白纹虎‘虎神打’施行邪法所为,难道今番又是他出来为祸?若不是此异人,沙基上戒备森严,连乌蝇都飞不进来一只,那些工友的孩童又怎么会无故失踪?”
火麻仁与龚镜清面面相觑,他们都领教过“白虎将”的厉害,就算神威如打仔洪都几乎在太平南‘生死片’折在此异人高手手下,况且听闻此人所施行的‘虎神打’居然要用小孩脑髓精血,思之更加不寒而栗。
龚镜清道:“要对付这白虎将,怕要请驹叔同细眼皇帝出马了!”打仔洪摆摆手道:“暂不要惊动驹叔同其昌哥,白纹虎当日为细眼皇帝所击退,当下两败俱伤,久未露面,料他也是元气未复,这些工人的小孩失踪未必与他有关。今晚我先上那些花艇探查一番,再作定夺。”
火麻仁听得打仔洪亲自出马,自然高兴。当晚入夜马骝泰亲自带领八门红棍;火麻仁精选手下数十得力精明门生,各自暗伏在沙基涌那些花艇上。马骝泰当年穿堂过壁,身手矫若树上猿猴,而且眉精目利,因此才得此花名绰号。他今晚奉打仔洪之命潜伏在花艇上就是为了查出小童失踪的究竟,也是憋了一口气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搞怪,令到沙基洪山弟子面子全无。
龚镜清自告奋勇,也带了三、五个三行土木手足埋伏在沙基边上策应。打仔洪劲装束备,由两脚黄鳝亲自驾着条尖嘴蛟龙舟停靠在沙面西桥附近静候,策划大局。
各自埋伏妥当后,连日来栖身于花艇上的这些香港工友们,因为有工人的孩童失踪,早就是如惊弓之鸟,未等天黑就将各自的孩子带入花艇中,恐防又再丢失。待到夜深人寂,天寒料峭,四处悄没声息,连对面沙面租界都是漆黑一片,那些印度巡捕都躲了起来偷懒。龚千担在沙基岸上虽然抖擞精神,但此时也禁不住打了瞌睡起来。
马骝泰却是目光如炬,只是盯住在水面上这一条条花艇,唯恐错过片刻动静。忽然间他身旁也是位列八门红棍之一的“蛇王叶”轻声道:“泰哥,这几天沙基的疍家水上人可有人家做白事?”马骝泰听罢不禁愕然,实在想不到何以“蛇王叶”突然有此一问。
这位“蛇王叶”未入洪山之前是下西关养蛇世家,向以贩卖蛇酒出名,一身功夫了得且见多识广,在沙基洪山中算是一流出色的人物。马骝泰心知他此问必有因由,低声道:“据我所知就不见有人做甚么白事了,蛇仔哥为何有此一问?”
蛇王叶指指涌上水面其中一条疍家船,道:“既然无人做白事,何以这条疍家船有这么多纸扎人?”马骝泰顺着蛇王叶所指看去,果然见到在靠近沙面租界那边的水面上停着一条寻常疍家船,船头挂着两个蓝灯笼,还摆着四个纸扎人形,但夜色中却看不清楚仔细。
马骝泰道:“许是这疍家人有什么丧事,所以挂了蓝灯笼,摆了纸扎公仔做祭奠,也无甚古怪呀。”
蛇王叶摇摇头,道:“疍家水上人家以身归水,不讲究仪式,甚少会在船上做这些祭奠礼仪。这条船已经停在此处多日,我早就有些留意,曾问过两脚黄鳝,连他这个疍家头领也不知此船的来头,其中必有古怪!”马骝泰与蛇王叶多年久历江湖,知他言必有中,点点头,道:“好,就等我摸过去探个究竟!”话音刚落,展动身形就从一条条花艇顶上跃过,向那条疍家船探将过去。
但见夜色中马骝泰真如一只矫健猿猴,腾挪跳跃,轻轻巧巧地就到了那条疍家船左近的一条花艇。此时花艇上栖身的那些工友同海员家属还在酣睡中,完全不知不觉。蛇王叶与其他守候在一旁的沙基洪山兄弟看在眼里,都不由得心里为马骝泰身手暗暗喝彩。
马骝泰伏在那花艇顶上不动声色,只是在仔细打量那疍家船上的这四个纸扎公仔,此时离得近了自然就看得更加清楚。这几个纸扎公仔在那两盏蓝灯笼的掩映下更加令人觉得阴森诡异。马骝泰定神看了几眼,也觉得奇怪,向来纸扎铺中制成的纸扎人都是由白纸所扎,但这四个纸扎人居然是用黑绸布而成,若非有灯笼掩映同蛇王叶精毒眼光,当真谁也不会留意到这疍家船的古怪。马骝泰再看上去那纸扎人的面目,当场心里也打了个突:一向丧事祭奠所用的纸扎人无非都是在面部点上人的五官,当作人形,然后火化以为亡者所用。但这四个纸扎人的面上居然不是人的五官,而倒像是狰狞的虎、豹猛兽模样,随时择人而噬
马骝泰到此已经心知这条疍家船必定大有古怪,所谓艺高人胆大,居然轻身一纵就潜入水中,悄没声色地爬上了这条疍家船。待他上得船头,回头向蛇王叶方向看去,却见到一条人影飞快在花艇顶上跳跃向他这个方向而急纵而来,从身形看似乎正是蛇王叶。马骝泰心中有些意外,转头再望向那四个纸扎,心中顿时一寒,船头上居然只剩下三个纸扎,有一个却消失无踪。
饶是马骝泰久历江湖,见尽稀奇古怪,此时也不由得心中有些突兀,暗道:“这几个纸扎难道真的自己有脚会动不成?”他自从在太平南“生死片”大战中见识过白纹虎的厉害,已经知道省城中有身怀异术的高人,心中虽然有些慌乱倒也未至于乱了阵脚,从怀中掏出一条软鞭,迎风一抖,悄没声息,乃是他数十年来在江湖中防身的拿手“驾生”。
蛇王叶此时也已经从水下跳上船头,低声道:“方才我一直在留神,也不知怎么就不见了一个纸扎,心知不妙所以立即赶来。”马骝泰道:“蛇哥当心了,我怕今晚有‘请神控物’的高手异人驾临。”
蛇王叶却从未听过什么“请神控物”,奇道:“泰哥你说甚么?”马骝泰笑道:“我曾跟先生驹学过几年道法,他精擅‘辟神退邪’,于此道熟悉。看这几个纸扎的来头想必是有高手异人用‘请神法’控物操行。此乃高深的请神道法,不意在今晚让你、我开了眼界了。”
他二人此时四耳张大,周遭任何声息都尽收于下,就听到轻微的水声从船尾传来。马骝泰身形一晃,闪到船尾,只见船尾处一个纸扎人已经从水中跳上了船板,正是方才那四个黑纸扎中的一个,其行动之迅速隐秘,若非他二人留心,即便系附近的那些咫尺之间的花艇上也不会有人留心发觉得到。
蛇王叶见此光景道:“我总算知道那些失踪的工友小孩去哪里了?”马骝泰听闻此言,也看了看面前这个黑纸扎,点点头,道:“原来是被它吃在肚子里 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