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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誉躺在洛莲身上,任由她给自己揉着脑袋。
洛莲身上好闻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顾衍誉觉得自己此刻有点飘飘然,“难怪都说温柔乡里醉,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也倒挺好的。不如待我禀明父亲,择个吉日把莲姐姐娶回家好了。”
洛莲嗔道,“两句话一说就没正形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顾衍誉笑笑,躺在她腿上一副醉得快死的样子,软得像个没骨头的人。
半晌才有气无力掀了眼皮来看她,“聂荣当真要舍弃严家了?”
洛莲手没停,慢条斯理说道,“当初也是急得团团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跟各处联络都频繁了不少。五王妃进宫一次之后,建安侯那里这几日却开始把跟严家有关的门生清理出去,我听那个意思,他手底下的可能有些严家的罪证打算一并交出去。连最早城里多出来的那些惠南人也好像是被谴回原址,不敢再多做动作。”
顾衍誉“啧”了一声,冷笑道,“五王妃进宫是窥探圣意去了,大概是看出来宫里那位没有高抬贵手的意思,于是干脆跟严家划清界限、断尾求生,免得今后在局势中更被动。”
说完了还觉得不解气似的,大概是联想到如果顾家有朝一日陷入这样境地被七王爷这么对待,格外同仇敌忾一点,“真够可以的,严家几百口人在那里,也是替他们卖过命作过孽的。聂荣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能眼看着他们这么无声无息没了。”
“建安侯那里……”洛莲有点犹豫地开口,“说是要把严榗的幼子过继来,五王爷为此还跟他大动了干戈。”
顾衍誉眼里多了几分深意,晃悠悠站起来,“怕他是有心无力,有力也未必会去争。只能我自己去了。”
洛莲叫住她,“阿誉,你……”千言万语却在看到顾衍誉有点发红的眼睛时说不出了,“你要小心。”
顾衍誉回头给她一个极自负的笑意,“我还不能这么早出事。”
那天夜里,远在长治的秦绝捉住了一只自陵阳来的信鸽。
拆开细长的竹筒,看到里面的文书,秦绝却疑惑起来,不敢耽搁直接把书信呈到吴三思那里。“太蹊跷了,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吴三思握着信笺,“真是庄子里那位的手笔?”
秦绝道,“这只鸽子是当初在陵阳她驯养来认我的,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吴三思点点头,在杯子里沾了点水,往那桌上比划起来,“西南之地一直有夷人觊觎,碍于庆国势大才迟迟未动手。如今跟漠北的战事方歇,庆国也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国库未必经得起再一轮战事折腾。这个脆弱的平衡,眼看就要被破坏,只是差一根□□而已。”
“所以……顾三公子想做的就是点燃这根引线?”
“她希望我们在收回长治的基础上,把那些散兵游勇逼到西南边境去。地方只有那么大,各方势力又多,到时候混战难免。这个机会对夷人来说很是难得,原本西南因为地形之故,易守难攻,但边境如果从内部乱起,他们甚至可以趁着西南的官兵自顾不暇时引兵向东,改变夷人长期被拒于西南的境况。”
秦绝眼里一沉,“她到底想要什么?”
吴三思沉默了片刻,“陵阳城里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
秦绝:消息没有那么快。如果有心之人想要掩盖,更是难以到达长治。
吴三思摸了摸下巴,非常笃定地说,“你可以赌。”
“赌?”
“是的,现在我们不知道陵阳发生了什么,手中只有顾三公子一纸信笺。如果少帮主觉得我们应当念她恩情,替她做这件事,就放手去做。如若是我们错信了她,乱局一起,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秦绝拧着眉毛,为难道,“我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实在……”
秦绝没有说下去,一时间小室内充满了寂静。
吴三思反问他,“少帮主觉得那顾三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绝犹豫着开口,“一个……很难看透也很矛盾的人。她似乎非常聪明,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把握里面。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但其实她好像一直在把握着某种平衡,让手下所有人跟她保持着足够信任又不会僭越她的关系。也很,也很冷血似的……对,确实是个多情又冷血的人。”
秦绝说到最后甚至有点好笑,他发现吴三思正若有所思看着他,“少帮主该做决定了。”
秦绝眼里动了动,“赌一次吧。”
在水一方庄。
一个漂亮得雌雄莫辨的男人替那个明艳公子罩上外衣,两人距离极近,男人凑到她耳边去说话,颇有几分耳鬓厮磨的意思。“庄主可曾想过,如果长治那边没有依约行事该怎么办?”
“不管他们怎么做,消息我都放出去了,听天由命吧。”顾衍誉这话说得没几分把握,神情语气却自负得紧,好似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似的。令狐玉也不再多言,给她递上蒙面的布巾,顾衍誉接过突然笑了一下,“如果秦绝没有听我的,我就真给自己挖了个坑,到时候恐怕真收不了场。”
令狐玉心中一紧,投去一个不赞同的目光,“还是让属下去吧。”
顾衍誉围上那布巾,在脑袋后面熟练地打了个结,“严柯现在肯定谁也不敢轻信,我得自己跑一趟。玉郎放心,我还得回来补回笼觉的,出不了事。”
令狐玉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有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作什么要担心这种没心肝的人,她走了我正好离开这鬼地方。”
严柯被幽禁在自己宅院中,忽闻得外面一阵响动,他正要探头去看,却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严柯正要反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旁边响起,“不要作声,是我。”
严柯心头疑惑更甚,听得顾衍誉的声音却很快安静下来。“燕安……”
顾衍誉又说了一次“是我”才松开手。
严家的案子还在审,一日结果不出一日他们仍是朝廷重臣,所以除了严榗被带走,严家其他人只是被幽禁在府中各处,不得走动,暂时没有被投下狱。
严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不合时宜的欢愉,“你来看我?”
顾衍誉想了想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冷静道,“时间不多,我说你听着。”
她一双眼睛太有说服力,严柯不自觉点了点头。
顾衍誉说,“西南那边开始反了,夷人大举进犯。”她随口胡扯惯了,没影的事,却说得有模有样。
严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而顾衍誉显然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自顾说下去,“西南之前涌入大量江湖人士,混战多日,自顾不暇,此番无力解决,才向朝廷求救。朝中其他几员大将值此之际自然不能随意调动,要戍守好自己的领地。而我哥哥前些日子不巧染了重病,没有一两个月好不了,蔺将军的小妾刚诊出怀了孩子,他自己已有退意,到时候会想方设法不去出征。”
严柯忍不住想要细问其中原由,听到这里又好像有点明白顾衍誉的意思了,“所以,”顾衍誉说,“朝中现在无人可用,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将领。实际上就连像样的军饷也未必短时间内凑得齐。而夷人来势汹汹……”
“你是说……”
顾衍誉握住他的手,恳切道,“明日朝堂之上一定有人保举你去做这件事,皇上如果见你,记得求他给严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严柯倏然把人带到自己怀里,紧紧扣住,喉咙里滚了滚却说不出一句话。